天使知道,遭遇了那么多痛楚的伽罗,对AB的出现非但无怨无悔,还深表感激。事实上,天使却一直祈祷AB并没有在她和伽罗的生命中出现。伽罗如果没有焕然一新、激情澎湃,她天使就不会对她产生嫉妒心理,她埋在心底的邪恶就不会浮出水面。伽罗是天使二十几年的朋友,她多么不希望因为AB破坏了她们之间的友情。
推开家门,换好拖鞋的伽罗,没有径直往房间里走,她紧贴着靠近门厅的墙,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然后开始突如其来地嘿嘿傻笑。
正在客厅边看电视边等待伽罗的C君,听见门响后,迟迟不见伽罗进来,就有点纳闷,听到伽罗的怪笑,他有些吃惊。他急匆匆地跑到门厅。
伽罗根本没有意识到C君就站在自己的对面,她依然自顾自地傻笑。
深更半夜无法入睡的AB跃身而起,踱步到属于他自己的露台。AB的家依山傍海,他和完美及孩子的房间都有各自的露台,并且他们三人的露台都面朝大海。AB独自坐下,点着了放在桌子上的蜡烛,开始大口大口地抽烟,他的思绪跟黑夜里不断拍打海岸的海浪一样,起伏跌宕、无法平息。
伽罗,这个走进他的心里,融入到他的血液里的名字时时在他耳畔响起。他白天在心里呼唤她,晚上在梦里呼唤她。他知道伽罗对自己有误解,他伤了她的心。其实,无论什么原因,伽罗伤心他都会痛苦不已,这次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让伽罗伤心,他的心痛更是可想而知。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顾虑重重的人,在生意上,他的做事风格以谨慎周到著称;在他和伽罗的情感问题上,他举步维艰、慎而又慎。他更清楚伽罗对此不理解。伽罗是个敢爱敢恨、勇于承担、大刀阔斧的女人,他欣赏她的果敢和勇气,但是正是因为伽罗有这样的行事风格,他才告诫自己要稳住情绪,要三思之后再三思。他能感受到伽罗欣赏他,但同时又认为他固步自封、胆小怕事。可他自己明白,他不懦弱,至少不是真的懦弱。因为懦弱的男人无法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有时AB会暗示伽罗,他在情感上的迟疑有他迟疑的原因,因为他们的情感背后夹杂着很多人。AB在没有跟天使见面之前就考虑到他和伽罗的关系,尤其伽罗那份不顾一切的投入状态势必会影响她和丈夫的关系。AB虽然比伽罗小,但他比伽罗要理性几百倍;再者,他是男人,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责任,这种责任,不光是对自己的家人,也是对伽罗的家人。
有些事真像上天的刻意安排,C发觉伽罗神魂颠倒后,曾向公司提出调离温哥华。他虽然从来没有打听过导致伽罗“出轨”的男人是谁,但凭夫妻间的直觉他可以断定那个人一定在温哥华。时间可以抹平一切,距离也可以淡化热烈的情感,至少C君这么认为。C在找自己的上司谈话的时候,上司惊异于C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因为他们刚刚接到总部通知,准备把C调到纽约总部做培训,以便为日后把他安排到中国做准备。纽约,一直是伽罗向往的城市,伽罗喜欢温哥华,但她觉得温哥华过于平静,缺少大城市的那种生机盎然和意气风发。纽约却不同,在那里,你能感受到每一个跳动的脉搏,你的大脑会因为整个城市的躁动而不停地运转。C君兴冲冲地把这个喜讯传达给伽罗时,他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他渴望的欢呼和雀跃。这件事若发生在一年前,伽罗一定会像小女孩似的跳到他的怀里,让他抱着她飞转两圈儿。
“是吗?我们为什么要离开温哥华?”伽罗惊愕地问,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很本能。
“为了我的前程,也为了你活得更精彩。”C掩饰着自己的失望说。那一刻他就知道纽约去不了了。伽罗真要到了纽约,不仅不会再度绽放,而是会迅速凋零。伽罗是他们一家人的核心,她若丢失了精气神,他们家中的另外三个人也会随之枯萎。
伽罗浑浑噩噩,不知怎么便拨通了AB的电话……
见到AB的时候,她急不可待地跟AB讲了他们有可能搬到纽约的事情。她潜意识里想得很清楚,搬不搬离温哥华完全取决于AB的态度。
“纽约,应该是属于你的城市,我相信你会在那里如鱼得水。”AB觉得伽罗的性格更适合在纽约生活,温哥华的生活节奏对于伽罗来说过于四平八稳。一个人是否充满活力与年龄无关,与职业更无关。“还有,C君又有机会高升,这对你们简直是一举两得。”AB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溜溜的,但他太会掩饰,掩饰得竟然让伽罗感到他有些麻木不仁。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伽罗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想到在她看来重如泰山的感情,在AB眼里竟然轻如鸿毛。看来只有事业、升职、赚钱、成功等等才是男人最看重的东西。伽罗之所以对AB另眼相看,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没想到他的想法也这么世俗。
AB没说什么,他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其实一听到伽罗说他们有可能搬走,他心里便噔了一下子。伽罗走了,他的心会再次孤独,为了自己,他应该劝阻她留下来,但转念一想,伽罗毕竟是别人法定的女人,还是两个无邪孩子的母亲,自己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幸福。
“那你想过我们吗?”第一次,伽罗开始在AB面前流泪。看到她的泪水,AB心如刀绞。伽罗的泪珠就像破碎的玻璃一一划落在AB的心头。
“我可以去纽约看你。”AB故作潇洒地说。
“去看我,现实吗?你平时把时间看得比命都重,怎么可能舍得花时间看我?我们近在咫尺的时候,你都没时间看我,我真要搬到纽约——”伽罗有些泣不成声了。本来她就伤感无助,她知道为了C的前程,她必须作出牺牲,但是她万没想到AB会是这样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难道他们的“情感”就这么脆弱、没有分量,不值得珍惜吗?于是从伤感变成绝望的伽罗开始用一种嘲讽的语气摧残AB,她觉得唯有这样才能摆脱她内心的怨气和委屈。“克己复礼,舍己为人,看来你真的很高尚啊?我不应该叫你AB,应该叫你**!你这样的态度,成全了C君,也成全了你的良知,但你想到过我吗?我的情感就那么不值钱吗?”AB没有接伽罗的话茬,他咬着牙心疼地注视着已经哭成泪人的伽罗。“还有,真正的感情是无法用理智来制约的,你能如此理智地处理我们的关系,就说明你对我从来没有动过真心。”伽罗越说越气,她顺着自己的思路断定AB从来没把自己当回事,他这个人没有担当,真遇到事的时候,除了退缩没有别的勇气。
“伽罗,你冷静一点好不好。”AB没有替自己辩解,他理解伽罗的感受。伽罗真要离开了温哥华,他相信自己会窒息很久。
“你让我怎么冷静?!可惜了我对你的一腔热情。”伽罗越说越委屈。她真的觉得自己的情感付诸东流。AB若不是冷血动物,就是对自己缺少真情。
“伽罗,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AB好言相劝,这个时候他措辞更加谨慎,为了不激化矛盾,他连你想偏了或歪了的话都没说出口。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伽罗终于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自从他们开始交往,她就觉着AB的躲躲闪闪有些不对头。
“你可以怀疑我的情感,但你不应该怀疑你自己的。”AB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他觉得伽罗出言不逊,冤枉了自己。从小在逆境中长大的AB,属于顺毛驴,谁呛着他,他都不服气。但一看到伽罗泪眼汪汪的样子,他窜到胸口的怒气立马缩了回去。“你喝口水吧。”AB把水端到伽罗眼前。小时候被迫与母亲分离的AB,练就了一身又臭又硬的性格,他原本就不懂得哄女孩或女人,更别说是在他觉得自己委屈的时候。在心里,他默默地对伽罗说:“伽罗,快把水喝了吧,不为别的,就为我第一次哄女人。”AB的心里祈求还是很管用的,伽罗真的乖乖地接过AB手里的杯子,听话地一口一口地抿着水。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AB视野中的海面已经由黑变灰再变白,但AB仍然回味着伽罗喝水的样子,当时的伽罗,跟小孩一样,一边抽抽搭搭地喘息,一边往嘴里送水。这样的场景,再坚强的男人都会因此产生恻隐之心,都想把这个既可怜又可爱的女人揽在怀里。关于要不要抱抱伽罗,那个时候,AB斗争了许久,他就是这么纠结的一个人,能让一个非常简单的事情变得异乎寻常的复杂。相反,伽罗却是个直接得不懂得绕圈、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人。也许上天觉得我们的生活还不够有趣,才特意把这么对立的两个人安排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