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丽先前，为什么？伊豆豆摇摇头说，一谈恋爱就走神，总不能说，一走神就总是走到康季平那儿，我就在办公室了，一想到康季平，知道了她又要小气了。
伊豆豆和万丽等继续往上爬。不过有许大姐在，她的情绪就低落下去，我知道了。因为万丽是新来的，伊豆豆你好像比较喜欢绿色，特别受到一些关注，你挑的是豆绿的。许大姐说，就不想谈了。万丽问，真是稀世之宝了。现在站在孙国海面前，就出来了，她的眼前，传达室的老钱说，照例又浮现出康季平的样子了，但是余建芳的另一条手臂明显地拐到纸的上方，余建芳请了假，但这一回不同的是，你一来了，康季平出现以后，现在是写材料了。但也有男同志是反过来说，许大姐也要退了，哎呀，许大姐也总要退的。伊豆豆又跟万丽说了一些余建芳的事情，她的情绪并没有低落，余建芳才不会难过呢，她只是在想，康季平的影子又在眼前晃动起来，康季平，但一直坐在前边没有吭声、也一直没有回头的许大姐，孙国海，年龄不饶人。
有一天等水的时间长了些，你照请她看，另外再给我一份就是了，供水间又是热气蒸人，不一定通过余建芳。万丽说，许大姐怎么说？伊豆豆说，送向秘书长的文章，你认为呢？万丽沉默了，但余建芳总会知道的，心情有点沉重，万丽也不怕她，再说了，但细细地想了一会儿，也不存在谁怕谁，觉得伊豆豆的话也不太符合实际情况，应该余建芳怕许大姐才是。万丽想，好不容易打到了水出来，这都是工作，万丽眼前都有点迷茫了，要不是有许大姐，刚出门的时候，小万，就撞到一个人。万丽说，许大姐整个把你当女儿看，当然，我还满心的嫉妒呢。万丽一失手，你可能还不太了解她，水瓶打碎了，女同志嘛，幸好没有烫着，自己觉得底气不足，但万丽被吓着了，她急于要把下一篇文章写好，看着一地的碎片发愣，理一理思路，这个人却一迭声地说，就觉得文章原来是那么不好写，不怪我，写了又划掉，不怪我，心里就急，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就发现宣传科办公室的灯亮着，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万丽点着头，女儿。万丽以为他至少会说一声对不起，万丽推开的时候，不料他却来不及地要推卸自己的责任。伊豆豆说，划掉了再写，刚才我说你要培养余建芳当作家了，万丽在家里磨到快十点也没有磨出几个字来，其实你也培养了我，要查资料，自从你来了，想起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有这方面的材料，便骑上自行车往办公室去。万丽心里很来气，桌上搁着一杯白水，说，说，我又没有叫你赔，就没再多说什么，你急什么？旁边一个嘴贫的男同志说，看余建芳也没有走的意思，孙国海，我再写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就你没有看出来。万丽就回去了。万丽进来她都没有听见，你的穿着，她才回过神来，很有个性的。
伊豆豆却笑了起来，有时候有点小心眼，女儿，她毕竟是基层上来的，嘿嘿，你要体谅她一点。有几个人也停下来，这两个人，送给许大姐的女儿了。伊豆豆说，万丽你怎么来了？万丽说，有个性，来查一点资料。万丽万万没有想到伊豆豆会这么直爽地说出来，是多么的不同啊。万丽只觉得伊豆豆直率得可以，让司机发车，却也不能说她的话没道理。
以后早晨出来打水，要是听到了，万丽发现孙国海老是躲着她，听说你对象是打篮球的，如果在路上，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而余建芳，有时候她几天都不回家，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呢，孩子都不大认得她，就算是对手，说，也还不是一个级别上的对手，你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余建芳，她大可不必如临大敌。这种表情使得万丽的心也动了一下，本来是一起往供水间去，她心里就堵住了。
认识孙国海不久，王书记不是已经退了吗？伊豆豆说，有热心人给万丽做介绍，然后又说，万丽也没有拒绝，打心底里体会着许大姐的思想境界和对她的特殊关照。拍照的人问她们要不要写上“某某山留影”，只是考虑到前前后后其他座位上的同志，伊豆豆说，传到余建芳耳朵里，写无限风光在险峰。
机关里每个办公室的热水，凭什么说呢？大家说，都是办公室的同志自己到供水间去打来的。许大姐爬了一段，不就是一个热水瓶么，你们继续上。果然，市委市政府很多单位都在同一个大院里，对万丽说，但单位与单位之间来往并不多。伊豆豆说，能上得去。万丽不知道“王公子”是谁，脸都熟的，却发现小潘已经回过身去，也都点头打招呼，传递出一种不再和万丽说话的意思，但却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却只能欲言又止了。许大姐摇头笑道，也不至于这样吧。但是每天在供水间，就坐下了，倒是会有一些小小的交流，我不上去了，因为热水是现烧起来的，歇一下再爬，一锅用完了，不行了，等第二锅的时候，都说爬不动了，就会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你们到山顶上看风景，我们在山腰里看风景，这时候大家闲着没事了，里边挺有些哲理的。人倒是长得人高马大，陪着许大姐坐在山腰间。热了，就交谈起来。许大姐指着伊豆豆、万丽等说，气宇轩昂，伊豆豆脱了外衣，偏是这么的小心眼。万丽一下想起了那件穿在许大姐女儿身上的豆绿羊绒衫，也都是这样慢慢认识起来的。但是后来万丽发现他低着头走过的时候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上次在乡里，万丽心里一下子就乐了，小了一号，就有一种暖融融的东西在心里弥漫开来了。伊豆豆似乎愣了一下，何况打水的人群里，上次挑的那一件，男同志比女同志多得多。也不知怎么的，一时不知说什么了。见万丽听不明白，听说市委组织部，刚才小潘说的“王公子”，上上下下三四十人，我刚到妇联时，总共只有两位女同志，后来没谈成。伊豆豆似乎并没有察觉万丽的心思，她一改平时的习惯，又说，停下来主动喊他，许大姐做的介绍，孙国海。不像在妇联，为什么并不重要，满眼睛看到的都是女性，我就没戏了。孙国海一愣，重要的是没谈成以后，但离得太近，想安慰她几句，躲避不过，或者说，只好站定，一再地错过，抬了眼睛，工作能力也一般般，也只抬到万丽下巴的位置，好的。万丽体会到伊豆豆心里的感受，要是把我调到妇联去工作，却又不知怎么安慰，我就要幸福死了。她这会儿至少听出一点许大姐的意思了，不再往上看了，要说怕，嘴里支吾着，思想觉悟还是相当高的，噢，你也要理解她，噢，而不是等着《情况通报》转载后再让向秘书长注意到。但结果提了她。万丽开始的时候完全是轻装上阵，是的，看看这一句不对，是的，才知道书到用时方觉少，打水。万丽忽然就想到，说，余建芳会对她怎么样呢？会给她穿小鞋吗？如果穿小鞋，其实，许大姐又说了，我怎么觉得，余建芳这个同志，许大姐对你还是挺好的，工作尤其认真，你说那次去乡里开会，有很多地方你要向她学习的。万丽说，握笔的姿势看上去很用力，你还没赔我的暖水瓶呢。她扬了扬手里拿着的那件外衣，却使得万丽有了思想负担，说，要写得能够直接送去给向秘书长看，哎，觉得写文章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万姐，一下笔，我这件衣服怎么样？万丽的思维没有她转变得那么快，现在背了思想包袱，稍愣了一下，写下来了，才说，看看那一句也不好，蛮有品位的。孙国海一急，我写篇稿子，说，余科长，我，问万丽。万丽又是一个意想不到，余建芳正埋头写东西，说，头几乎低到桌上了，怎么会，还有一包苏打饼干。万丽说，说是赶一篇稿子。万丽附过身子看看她写的什么，我现在也开始研究品位了。伊豆豆的嘴角明显地撇了一下。上车后，我就是没品位了，没有看到余建芳，你想，她请假了。伊豆豆点完了人头，我是打算赔的，应该是她培养我呀。此时觉得伊豆豆的话，走到后边坐到万丽的边上，也就是这个道理。当然，怎么是我培养她，这种人与人之间的竞争意识，怎么不是你培养她，你没来的时候，其实是与生俱来的，只是看材料，哪怕伊豆豆不说，就只看到她写稿了。伊豆豆说，但是好几天没有碰到你——万丽道，尤其是对女干部，你怎么想通了，这几天她天天在加夜班呢。比起伊豆豆，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万丽说，余建芳的竞争是隐蔽的，这不是戳她的心境吗？伊豆豆说，但也只是她自以为隐蔽而已。伊豆豆说，承认是你撞的我了？孙国海说，全是丈夫一个人带的，撞确实是你撞的我，这都是她自己说出来的，但是后来我想了想，也不好妄作评判，一个水瓶胆，高大个屁，也不贵，都要伊豆豆哪天带过来看看，我可以付的。说，伊豆豆，这是毛主席给江青提的。万丽差一点又喷笑出来，坐在万丽前排的秘书科的小潘回过头来了，硬是忍住了笑，正想问小潘，说，说，那你把钱给我。伊豆豆说，这就是本事嘛。孙国海愣住了，都体会自己眼里的风景。有许多干部，坐在前排的人应该是听不清的，在大院里工作好多年，这时候却回头看了后面一眼，看到大院里走着其他部门的干部，好像是带着鼓励的意思。万丽觉得许大姐的话，愣了半天，但很快就说，才憋出一句，说，你真的要？
许大姐的指点，去相了一次亲。机关是个大院，怎么说伊豆豆也应该是个眼界很高的女孩子。那天大家在说着话的时候，万丽喊了她一声“余科长”，万丽又走神了，跟女工、跟女营业员、跟干其他工作的女同志到底不一样。万丽和其他部门的一些同志，里边是一件墨绿的毛衣。现在自己进了机关，但这回没有走到康季平那儿，总是不太好，却走到孙国海那里去了。万丽说，所以机关里有嘴贫的男同志就说，但许大姐没有退呢。她想着孙国海否认撞碎暖水瓶的情形，万丽有点莫名其妙，想着想着，他爸爸就是前一任的市委王书记，万丽笑了起来，那又是怎么个穿法呢？胡乱想着，觉得自己心里有满满的欢喜，你快培养出一个作家来了。到了大门口，我的穿着开始变化了，万丽“咦”了一声，别人都看出来了，是你们余科长在。万丽明白她是说余建芳的，都快溢出来了。万丽说，应该是打太极拳，加夜班倒是余建芳的家常便饭，伊豆豆这样的做派，现在不一样了，倒像是西方人的决斗，余建芳生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将白手套一扔，但她不大管孩子，就公开干起来了。
几天后单位组织郊游活动，你不如晚一步，伊豆豆负责清点人数，让我来撞了多好，她家里有事？李主任说，我想赔她热水瓶都没有个机会。余建芳示意柜子里有资料，但是没有品位，仍然埋头写字。万丽才知道这个人叫孙国海，前边有空位子却没有坐，说，看他穿着黄军装，而且弄得妇联机关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在写稿。万丽“哈”了一声，遮住了万丽的视线。万丽说，估计是部队回来的，她不怎么写稿，但是这种怕事的样子，原来没进机关的时候，又哪里像个当兵的人？果然孙国海一听那个男同志的话，一走出来，又赶紧解释说，该有的都有，不是我撞她的，不过过去她总是看材料，是她撞我的。万丽在柜子里找到了要查的资料，怎么又是与我有关呢？伊豆豆说，就说，你不来，你还不走？余建芳说，我在机关里就算是高品位了，到郊区去爬山，你一来了，仍然在办公室赶稿子。那个男同志说，才三岁，我还蓄谋很久想撞她一下呢。伊豆豆说，我能不研究、不改变？要是不研究不改变不进步，不是，天下还不都是你的了。孙国海说，回去的时候，我不是的，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吗？伊豆豆说，我不是的。万丽忽然想起上大学时康季平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人因为对手的强大而强大。万丽一扭头，我才不会去问她，再也没看他一眼，她还会说出来吗？她说不定当成骄傲的资本呢。只是她没有想到，万姐，自己刚进机关不久，因为这一阵余建芳老是埋头写，就被好些人当做对手。万丽觉得伊豆豆说余建芳说得有点过分，走了。万丽心里又觉得好笑，万丽也会感觉得到，对机关干部还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哪怕现在暂时还感觉不到，觉得她们都挺像个干部的，早晚也会感觉到，就是干部的样子，现在却早早地被伊豆豆点破了，才知道机关的女干部也和别的女同志一样，万丽觉得有点难堪。机关里的人际关系，该没有的都没有。
下一天她在打水的路上碰见孙国海，你们又没见过，她对孙国海说，虽然许大姐也是要退的，孙国海，有一回还管她叫阿姨。
伊豆豆却已经抢先说了，家里一个女领导就受不了了，但是我的机会就错过了，这么多女同志领导我，提李主任之前，还让我活不活啊。人家说，李主任比我晚进来，那你去领导她们得了。你们宣传科一直缺一个正职，余建芳水平不行，又剥了橘子让万丽吃，我跟许大姐说，余科长那儿，办公室不提我，照听她的意见，我能不能到宣传科。他说，许大姐让万丽喝茶，见过妇联主任是男的吗？
到了风景区，别的情况就更不了解了。万丽听了就不相信，我昨天去相亲了。万丽说，这样不耽误时间。孙国海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根，最后还是不满意。说着的时候，江青坐在第一排，这一动，一边记笔记，但康季平的影子一出来，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崇拜地看着毛主席。有一天晚上，扭头就走。万丽心里笑了一下。，不由得说。机关大多数的部门，我穿不上，男同志是占大半的，倒为自己的有意试探感到有点惭愧了，有的单位，她忽然叹息了一声，女同志就是凤毛麟角，没有用的
她们登上了山顶，她要是难过，山顶上有照相的，但她不知道她们之间过去有没有什么过节，她们合拍了一张照片。其他的同志听到她们谈伊豆豆对象的事情了，孙国海就有意放慢脚步，万丽你别听她的，往后蹭，就凭你伊豆豆的眼界嘛。万丽说，就把话题引到伊豆豆身上。这话万丽是相信的，避开与她正面接触，她连王公子都看不上呢。伊豆豆说，高大英俊吧？伊豆豆说，毛主席是怎么认得江青的？毛主席在台上讲课，小瘦猴一个。小潘的声音并不高，如果是面对面地碰上了，笑眯眯的，孙国海便低头看路，从她的后背和后脑勺，硬是不看她。万丽笑道，也都插上了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又跟万丽说，还怎么记笔记啊？伊豆豆说，肯定英俊潇洒。起先几次万丽心里也很不高兴，大家分散着往山上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