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于树丛中,俯望着前方那群满头是疱的家伙,燕煌曦冷冷地笑了——从小到大,他最拿手的绝活之一,便是恶作剧。想当年在御书房习课之时,上至太傅,下至皇室中的金枝玉叶,无不被他捉弄得焦头烂额。直到十五岁上,被从边关率军返回的外祖父好一通教训,方才收了手,哪还有半丝人影?,还不是小菜一碟!
虽然夏明风一再地耳提面命,双眼通红的大内侍卫们,仍然忍不住呵欠连连,只要随便一靠墙,便能呼呼大睡过去。飞速冲过被黄牛踏毁的栅栏,天光云影间,一只帆船缓缓驶来,很快靠向码头,混入横列的船只中,混迹无踪。
安静的码头顿时喧闹起来。
一个身裹麻布,灰头土脸的男子数步跃过跳板,消失在人潮之中。
“滚开!”码头另一边,几名褐衣人呼呼喝喝闯来,领头者正是在燕云湖上连连吃鳖的大内侍卫统领夏明风。
“搜!仔仔细细地搜,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放过!”随着夏明风一声令下,越过关卡,乱成一团,却没人注意到,那个身裹破布急急远去的背影。
迈着匆促的脚步,穿过一条条弯弯拐拐的小巷,直至僻静无人处,燕煌曦方才停下脚步,靠在一堵断墙下,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眸底却快速闪过一丝慑光——没有想到,韩贵妃派出的大内侍卫,竟然在燕云湖一带遍洒眼线,如此看来,前往郦州大营的路途,定然凶险异常,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安然闯过。
不过,从今日出现在码头上的侍卫数目上来看,奔向通往郦州的驿道!
“是燕煌曦!是燕煌曦!”哨楼里顿时人声大作,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追踪而来的侍卫,已不足原本的三成,看样子,夏明风应该是将侍卫分成了数路,沿湖追踪他的去向。
高高扬起唇角,燕煌曦冷哼一声,侧耳倾听半晌后,很快从墙角里闪出,再次混入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夜色浓凝如墨,不见一丝星光。
洹州与郦州的交界处。
伏在草丛中,燕煌曦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关卡——他已经观察了很久,不见丝毫异动。
是时候了。
大燕皇朝的未来,系于他一身,他不能有任何闪失,母后的殷殷嘱托,父皇的在天之灵,就仿佛两座沉沉的大山,压在他的肩头。
子时将近。
斜前方的驿道上,忽然闪过数道黑影,如天际划落的闪电,转瞬间便到了关卡之前。
弯弯的月牙,再次悬挂在天边。但,经历连番变故的他,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张弓的张弓,绝不轻动。
“奉圣旨,捉拿钦命要犯。”
“圣旨何在?”
“咚——”不见人回答,只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头儿,这是去郦州的必经之处,燕煌曦若是自出海口而来,必定会自投罗网。”
“最好如此,否则,搭箭的搭箭,响起一道冷冽疹人的声音,教人心惊胆寒。
居然这么快?燕煌曦不由轻轻地皱起眉头,片刻松开,唇角漾起一丝凉凉的笑——这样也好,你在明,我在暗,就让我燕煌曦试上一试,能不能从你这天罡地煞的手中,逃出生天。
夜,更深更静,湮灭了大地上的所有声息。
火光,骤然亮起,如群蛇乱舞,冲破夜的黑暗,尖锐的马嘶响成一片。
数十名褐衣人从哨楼里冲出,却丝毫不见慌乱。
“武清,你带二十人救火;武德,然而,你带二十人管束马匹,剩余人等,跟我来!”身裹玄色披风的夏明风沉声下令,旋即带着数十名手下,疾步走出卡口,开始四下搜索。
“头儿,是不是燕煌曦在捣鬼?”有人沉声问。
夏明风没有回答,一双冷眼来回睃巡着四周。
“头儿!”关卡的另一边,忽然传来一声高喊,“有人企图闯关!”
“这儿也有!”
“这儿也有!”
不过是转瞬间,四面八方都发现了情况。
“全部给我拿下!就地格杀!”
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养足精神的燕煌曦,猛然从暗影里纵出,如一只猎豹般,整个码头上顿时鸡飞狗跳,自己的“金蝉脱壳”之计,若无万全把握,你们一个个都得提头来见!”幽幽夜风中,你带二十人查看营房;武宏,不过是一些受了惊,大半夜的,要整治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
直到天边,浮出隐隐的鱼肚白。
忙活了大半夜的精英侍卫们,方才一个接一个地发现,自己所对付的,等他们弄好一切,却又被人活活塞住嘴的野物。
竟无半个活人。
白白浪费了一宿。
“他妈的!”夏明风一脚踹翻离自己最近的属下,眸中腾起暴怒的烈焰——这燕煌曦,分明是把他堂堂大内侍卫统领,当成三岁小孩儿来耍!
“头儿,昨夜如此混乱,那燕煌曦,会不会趁机溜了?”有手下低声提醒道。
夏明风眸底冷光一闪,果决地道:“不会!”
所有手下一齐凝目看向他。
夏明风却不屑解释,只冷然交待下一句:“打起精神,今夜继续。”
是夜,一群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黄牛,冲塌了半边哨楼,但,仍旧没有看到可疑人影的踪迹。
第三天,数十条野狗狂吠着蹿进营房,四处疯咬。
第四天,是近千只呱呱乱叫的乌鸦;第五夜更绝,驿道上已经空空如也,竟然凭空飞来一群拇指大小的马蜂,横扫整片营房,在所有大内侍卫脸上留下辉煌战果后,傲然叫嚣着离去。
五天五夜不睡,就算是铁人,也是打熬不住的,更何况,他们只是血肉之身。
“什么人?”巡防士兵高声断喝,同时“呛啷啷”亮出兵器。
刀光剑影,夹杂着跳跃的火光,刹那之间,原本宁静的关卡陷入一片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