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啊。医者父母心嘛。”林丞尉怔了怔,拍拍她的脸,淡淡的回答。
唐尔伸手摸了摸脸颊,又回头看了看躺着的老爸安详的面容,吸了吸鼻子,缓缓的道:“如果没有你,我大概会心里变态了吧。”
林丞尉摸摸她的头顶,她不知道的是,他一直真心的希望,她有天能够在他的面前,卸下那些伪装的坚强。
“那我们走吧。”又过了一会儿,两人才交代了看护,驱车回家。
目的地越是临近,唐尔的心情就越是压抑。难过,那个家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而如今,她又翻了翻手中的那份公司的损失报告,要是按照老爸的吩咐在第一时间全部赔付,不单是玻璃厂,怕是连AX也要破产了。
还有这栋大房子,也可以收拾一下,挂牌卖掉。还有老爸刚刚在郊区买下的准备养老的地皮。
企业破产怎么可能不赔偿员工的损失呢,那些人中有很多都是靠这碗饭养家糊口的呀。
这些,老爸都在清醒的时候一一交代到了。
头疼欲裂,唐尔死死的按住太阳穴,却无法减轻那种压抑。
现如今,到处都是伤不起的人,是不是她看上去太伤的起了,才会被这样的对待。
真是时时刻刻都有想要飚脏话的冲动啊。
汽车慢慢的开进唐家的庭院。
“唐尔。”林丞尉在身侧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她收回心神顺着林丞尉的目光,朝前面望去。
门前的台阶钱,站着一个人――孟冠然。
唐尔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恨不能一口鲜血吐出来。
孟冠然,很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但神态平静,仿佛是在安静等待猎物的食肉动物。
他还来做什么?落井下石?
唐尔思及此处,不由的打了个冷战,她蹙起眉头。
知道她心烦,林丞尉抿了抿唇:“不然,我们改天再来?”
唐尔看着孟冠然,孟冠然也看着她,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层玻璃,对视了很久。最后,她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林丞尉说:“没事,你在这等我,别下车,什么也别管,我进去拿些东西,咱们就走。”
“真的没关系?我还是陪你吧。”林丞尉在她下车关门前,捉住她的手。
唐尔点点头:“放心。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好像是瞬间失去了意识,但是下一秒又恢复。还好她抓着车门。
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太过操劳了,她想。
唐尔关上车门,站定脚跟,她和孟冠然的距离,只有短短的几米远,却像是相隔了一整个世纪。
这是事发后,她第一次,隔着那个华美的骗局,去凝视这张她曾经无比信任又朝思暮想的脸
不恨,是不可能的。
唐尔的脚步一直没有停,还是在走过他身边被拽住:“唐尔。”
唐尔挥掉那只手,她真的是轻轻一挥,他就放开了。
唐尔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空洞,只是短暂的接触却依然有他手心的余温,她垂下眼睛,这一刻她还期盼什么呢?
他的解释乞求退让还是怜悯?
想到这儿,她在心底深深的鄙视自己内心还存着的妄念。
“唐尔。”孟冠然就站在她身后,他却只知道叫着她的名字。
她不敢回头,却连的呼吸都变得异常的干涩。可是她的心已经累到麻木,忍住哀伤,用钥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镇静下来,然后极尽冷淡的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并不认识你。”
孟冠然的面色更冷了。
美国那边由于天气原因,机场被封,航班延误,本应该在AX发布会开始时准点到达的他,今晨5点钟才下的飞机,满怀歉疚和担忧,他没顾得上梳洗就已经迫不及待赶来她家,希望能给她一个惊喜。这些日子里,他没有收到来自她的任何短信还有电话,这让他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甚至在网上,也联络不到她。而她的手机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已经关机。打到家中也没有人接。
孟冠然本来想将家中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便立刻就赶回来见她问个究竟,谁知道和MQ美资控股方的谈判居然提早出现了松动的迹象,这不由的让他惊喜万分。因为MQ的股权是他打算送给唐尔的新婚礼物,因此他又马不停蹄的赶往纽约去与那边的高层见面谈判并处理这些事情。
一切都还算是顺利。他终于可以给她一个完美的仪式。谁知道他满怀欣喜的赶来到这里等着她,第一时间看到的居然是她坐在林丞尉的车上,连下个车都显得那么情意绵绵,让他怎么能不多想。
现在这个女人居然就从他身边那么目不斜视的走过去,还说她不认识他。
孟冠然自认是个遇事足够沉着冷静的人,但是在这一刻,这样的事实面前,他内心那点原本是由于担心她而隐隐存在的小火苗终于像被浇上了大面积的汽油而在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甚至能够听到那种“刺啦啦啦”哔剥作响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他扣住她要开门的手,双目通红,音量不高却听得出在极力按压着心中的怒火。
他不问还好,此话一出唐尔立刻气的浑身颤抖,她转脸回瞪过去,一言不发的将原本反握在手上的文件向上一扬使劲儿的摔在他的脸上。
孟冠然没料到她有此动作,文件“啪――”的一声,拍在脸上他顿时感到面孔上一阵火辣的疼痛,然后白纸从文件夹里“哗啦啦”脱落出来,阻隔在二人之间,他闭上眼睛提醒自己要镇定,唐尔这样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弯身捡起几张看。
只扫了几行字,他已经明白了原因,一颗心心就像是瞬间被打入冰窖般寒冷。
他的手在颤抖,时间静止,唐尔死死的盯着他的脸,那上面闪过的措手不及的惊讶、悔恨、低落,她都尽收眼底。
好,很好。唐尔心中了然一片,似有人顿时毁了她最后的希望――原来,他并不是不知道的。
“唐尔……”
他才发出声音,唐尔立刻封堵:“你别说!一个字也别说,我现在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想听,我现在就只问你,孟冠然,这件事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不甘心,不想相信,所以又不得不问,仿佛听他亲口说了才算准,才能瞑目。
孟冠然的僵直的站在原地,进退两难,最后,在那样澄澈的目光下,他只好艰难点了点头。
唐尔笑了,眼前是挥之不去的雾气,有些神智错乱的说:“哈哈,你知道吗?孟冠然,我觉得你真是太棒了!刚才的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孟冠然,你是什么意思?你就那么恨我?我是拿着刀杀了你的初恋情人还是你亲眼看见我亲手掐死了她?我只不过是做了器官移植手术,我所有的手续的都是合法的,你的她死了,我也快死了。你填过捐赠单的,这颗心不是我爸从黑市上买来的!为了这个病,我排了很久很久的队,花了很多很多的钱,我没什么对不起她对不起你的,你凭什么把我逼到这种绝境!你要是不服气,当初干嘛不直接拿刀子剖开这儿拿走颗心?你就那么爱她,为了这真是委屈你了。你宁愿虚情假意的埋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到最后,你出手的时候,一点点情面都不给我留?你怎么不直接让我去死呢?现在你留着我干什么呢?我的生活是假的假的全部都是假的!让我倍受煎熬?可是就算是我欠她的,我爸爸呢,我爸爸呢?你知不知道他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你知不知道他知道厂子出事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毁的不只是我们的生活,还有别人的。你以为你是谁?复仇之神还是救世主。你现在来是做什么?看我够不够惨?要不要再下狠手让我走投无路?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伤害我,你凭什么。”
唐尔激动地浑身颤抖,长时间的忍住在心底的那些郁闷、委屈、如黄莲般的苦楚在一瞬间如火山一样的爆发,她用沙哑的嗓音质问,但是每吐出一个音节都像是被剪刀在心上、声带划出一道道伤痕,汩汩的冒着鲜血。可是她除了刚开始眼中的那一点薄雾之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种伤是这样的,它可以让你的泪腺都丧失功能。
林丞尉不知道何时来到她身边,抢在孟冠然之前,将她揽进怀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孟冠然心如刀绞,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一时大意?
他几乎不敢往下想,看唐尔的反应,对方怕是已经先下手了,这些日子,是他疏忽了。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坦然的看着她那双质疑的眼睛说出自己跟此事完全无关的话呢?虽然他早已经违背了自己当初订下的目标和协议,但是将她生生逼上绝境的,也的的确确正是他本人啊。
“我本来以为……”
唐尔缩在林丞尉怀里颓然的摇头:“孟冠然,我求求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达到你的目的了,现在请你走好吗?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要再让我看到你。这件事我不想追究了,也麻烦你放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这最后的祈求像是会有回音,在孟冠然的脑海里。那个前一秒还是他未婚妻的女孩,后一秒就躲在她深爱的旧情人怀里哭泣。
看着她双手捧着的心口的动作和无尽哀怨的眼神,孟冠然的理智在急速的崩溃,最后他沉默良久,目光灼灼盯着她问了一句:“唐尔,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