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马头探出坑外
继马厩坑、珍禽异兽坑和殉葬墓的发现之后,程学华率领考古钻探小分队,又陆续发现了一、二、三、四号建筑遗址,秦陵修建者墓地遗址,陈家沟秦陵陶窑遗址等多年遗址和陪葬坑。至1980年春,整个陵园外侧的地下秘密大部分被揭开。
1980年夏,程学华率领小分队由陵园外侧转入陵园内进行钻探,想不到几个月后,又一震惊世界的考古发现悄悄揭开了帷幕。
洛阳铲在秦始皇陵封土西侧不远单调而疲惫地发着闷响,4年的辛勤钻探,尽管发现不断,但再也没有像兵马俑军阵的出土那样令人激动和振奋,刚来陵园钻探时的新鲜感和神圣感已渐渐在队员们心中消失,周而复始地钻探形成了一种单调的近似机械操作的模式,这就更令那些需要不断变化和刺激的男女青年队员有些精神不爽和疲惫,既然单调的钻探生活不能改变,就企望着一次重大发现的到来,以填补生活中的诸多不足。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1980年10月3日,当钻探队员杨续德将已深入地下7米的探铲吃力地拔出来,开始仔细观察带出的泥土时,一个指头肚大小的金泡映入眼帘,“这是什么东西”他心中自问着,顺手擦去了蒙在金泡上的湿润泥土。霎时,金泡在丽日的照耀中发出刺人眼目的光芒。他好奇地把金泡攥在手里,跑到正在不远处指挥其他队员钻探的程学华跟前,轻轻地说:“程老师,我钻出一个圆珠。您看,像是金子做的。”
程学华接过金泡,心蓦地抖了一下。这一刹那,他隐约地感到了什么,忙催促杨续德:“快带我去看看。”
程学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详细察看了金泡出土的位置,此处约离秦始皇陵封土20米左右。在这样近的距离内陪葬的器物一定非同寻常。他把金泡交给杨续德,拿起探铲伸入地下。
又是一堆湿润的黄土被带了上来。程学华小心地扒着土层,一个银泡和一片金块显露出来。他的心开始急剧地跳荡,手在微微发颤,凭着多年考古所得的知识和经验,他已预感到地下埋藏的器物会是怎样的一件稀世之宝。当最后一块金丝灯笼穗出现在眼前时,他“啊”了一声,蹲着的身子像被击了一棒,倒坐在地上。
他的预感已完全被这块光彩照人的金丝灯笼穗证实了,在这7米深的地下,暗藏着的正是他苦苦寻找了4年的稀世珍宝--铜车马。
凭着眼前这细小的痕迹,程学华当场断定,地下就是他苦苦探寻的铜车马。
1939年,在河南安阳武关村出土了重875公斤的商代司母戊鼎,曾使东半球的考古界为之震惊。1972年,在意大利里亚契市海湾发现了两尊希腊青铜武士像,使整个欧洲为之狂欢。此时程学华清楚地意识到,这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考古发现,将使世界又一次为之震撼。
憧憬着将要成为现实的壮观前景,一股热流在程学华心中奔腾翻涌,似乎要把那颗急剧跳荡的心脏推拥而出。他当即命令杨续德停止操作,对探孔严加看守,然后将出土器物用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推起工地上停放的自行车向陵园外走去。
此时的杨续德没有意识到他所发现的那个金泡意味着怎样的重要意义和价值,他只是清楚地看到了程学华在回眸向他微笑的瞬间那双湿润的眼睛。
陵园内夺宝大战
程学华来到秦俑博物馆馆长杨正卿的办公室,将手帕在桌上铺开,脸上挂着绯红的神色:“杨馆长,你看这是什么”
“发现什么了”杨正卿从对方的眼神中已感到陵园将有重大的考古发现。
“不得了了,陵园里发现了铜车马。”程学华用有些颤抖的手指着桌上的金泡、银泡和金丝灯笼穗说:“从一号俑坑发掘的陶马、木车遗迹看,这些东西就是马头上的装饰,如果发掘出来,一定能震惊世界……”
杨正卿望着面前金光灿烂的器物和程学华激动的面庞,眼睛随之明亮起来,惊喜中他仍不放心地问道:“你能肯定是铜车马”
“完全可以肯定。除了铜车马,别的陪葬品不会有这些器物。”程学华严肃而认真地回答。
为确切地证实铜车马的存在,杨正卿又找来袁仲一等几位考古队员进行辨别,结论完全同程学华所推断的一样。杨正卿立即将情况上报,同时又让程学华回陵园进一步钻探。
1980年10月15日,国家文物局局长任质斌在陕西省委领导人和省文物局局长杨达的陪同下,来秦俑博物馆视察工作。杨正卿让程学华将发现铜车马的情况向任质斌局长作了汇报。
“根据是什么”任质斌兴奋中提出疑问。
程学华指着出土器物一一分析。这时除金泡、银泡和金丝灯笼穗,经过钻探又发现了饰有花纹的铜片。
“如果真的是铜车马,我们将会再一次震惊世界。”任质斌说着,当即作出了“先挖探沟,弄清虚实”的决定。
11月3日,考古学家袁仲一和程学华根据钻探的情况,作了周密的计算。在铜车马的覆盖土层上划出一个长方形图路即第一过洞 ,钻探小分队队员依照图路下挖,开工第一天就深入地下50厘米。
11月19日,当考古人员挖至地表下24米深的时候,发现了一块完整的秦砖。再往下挖,发现了棚木朽迹和下面的木椁。这些棚木和木椁在黄土的重压和泥水的浸蚀下,全部腐朽塌陷,考古人员只好按发掘程序一层层、一点点,认真细致地清理。12月3日,就在离开工刚好一个月之时,当清理至5米多深的时候,在五花土中发现了青铜残片。此时,无论是在场的考古学家还是参与发掘的考古学员,精神为之大振,一鼓作气向下清理。大家一铲铲剥去杂土,铜车的车盖渐渐显露出来。紧接着,铜马的马头露了出来,铜俑露了出来,最后,2乘金光灿灿、五光十色的大型彩绘铜车,以及8匹铜马、2个铜御手在78米深的地下显露出来。尽管经过了2000多年埋藏的漫长岁月,铜车马被上面的覆土压塌变形,但整套车马披挂俱全,银质饰品色泽光溜,金质器物闪闪发光。眼前的一切,充分证实了程学华的推断,铜车马将由此以它那精美绝伦的稀世身价和神奇风采,跨过漫长的岁月之河,向后世人类一展它的雄姿。
争夺铜车马
12月4日,根据陕西省文物局的指示,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领导小组成员张宁鑫和考古队修复人员吴永琪携带铜车马出土的照片,乘飞机抵达北京,火速赶往国家文物局汇报。
正在办公室召开党组会议的国家文物局局长任质斌被悄悄地叫了出来,走进接待室。
“根据您的指示,我们已在铜车马四周挖了探沟。2乘铜车、8匹铜马和2个铜人已完全暴露出来,请局长过目……”张宁鑫将照片递给任质斌。
任质斌一看,挥手猛地拍了一下茶几,脱口而出:“太好了,这么伟大和珍贵的文物,怎么能不让世界震惊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说着,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拿着照片走进会议室。
惊叹、赞誉、议论……会议在这一重大考古发现的新消息冲击下无法进行下去,任质斌让张宁鑫、吴永琪速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找夏鼐所长汇报,同时指派国家文物局副局长孙轶清立即乘飞机赶往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具体处理一切事宜。
当张宁鑫、吴永琪兴冲冲地来到中科院考古所夏鼐的办公室并汇报了铜车马出土的情况后,意想不到的是,夏鼐不但没有喜悦之情,反而面带愠色质问道:“谁叫你们在陵上乱挖的挖坏了谁负责”
冷水浇头,张、吴两人怔愣了半天后,吴永琪解释道:“我们钻探人员发现有异常情况,任局长在秦俑馆视察工作时,我们向他作了汇报,他指示挖条探沟,后来发现了铜车马……”夏鼐听后似乎仍余怒未消,说:“以后没有批准,不许在陵上乱挖。”
张宁鑫对夏鼐的话点头称是,并谈及国家文物局孙轶清副局长将赶赴秦俑馆指导工作,同时邀请夏鼐一道前往,夏鼐说:“孙局长去了就行了,我这里有事就不去了。”事已至此,张、吴两人只好悻悻告退。待他们在北京向有关部门汇报完情况返回秦俑馆时,秦始皇陵园的情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就在铜车马刚露出土层的当天,消息已在当地群众中风传开来。先是“秦陵挖出了和真马真车一样大小的铜车马”,再是“秦陵挖出了金马金车”,最后变成“秦陵挖出了活马真车”。
消息越传越神,越传越远,很快在临潼和西安市流传起来。当地的农民,西安、临潼的干部、职工、市民,还有不少正在当地旅游的外国人,纷纷赶到秦始皇陵园欲一睹这“活马真车”的风采。陵园内外到处荡动着参观者的身影。
面对这意想不到的局势,为保证文物的安全,根据省文物局的指示,袁仲一和程学华在铜车马坑边用干草搭起一座棚子,日夜守护,以防不测。
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的焦点已不再是谁守护的事情,而是这铜车马应该归临潼县所有还是秦俑馆所有的问题,事情已变得非同寻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