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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我微微一笑,颔首道:“郡主很喜欢,说见了公主,便代她道声谢。”

闻言云灵面有喜色,笑道:“这就好。”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见身畔的梨花木桌上散乱着一副棋子,便看着云灵,浅笑道:“公主在下围棋吗?”

云灵面上微红,点了点头,扭捏道:“闲着无聊,听说京城很流行这个,我也便学着下了几盘。这个好难,到现在我连一点儿皮毛都没学会呢。”笑了一笑,看着我道:“你会不会下?”

我微微一笑,道:“学了一段时间,略知一二。”想了一想,便道:“这围棋很难学,又太费精气神儿,我教公主下五子棋吧,简单又有趣儿。”说着,动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别捡回棋盒中,又拿了一些棋子,一边解说一边给她做示范。

云灵答允下来,听懂规则后,兴致勃勃地在我对面坐了,两人相对而弈。

云灵本是极聪慧的女子,对棋局熟悉之后,落子极快,开始反败为胜。我是正宗的五子棋爱好者,对这个极熟络。两人下了很长时间,竟可平分秋色。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傍晚时分。秀芳走上前来,连声催促我回去。云灵见状,便眨了眨眼,看着我道:“姐姐要回去了吗?”叹息一声,拉着我的手,嘟嘴道:“近来哥哥整日在外面忙碌,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无聊得发慌。好不容易今儿个姐姐过来陪我,却又得回去了。”

我见她一脸的恋恋不舍,心神一动,虽然今天避开了水清,但我若是回西宁王府,他必定会再次派人过来的,我还是先在外面避几天吧。虽然必定难以避开,但躲得一时是一时呀。想到这里,我便看着云灵,笑道:“公主若是不嫌弃,雪雁愿意在这儿陪公主住几天,与公主聊天、玩耍、下棋都使得。”

云灵大喜,连声道:“真的吗?姐姐真的愿意留下来陪我?”

我点了点头,含笑应是。云灵很是高兴,忙命人将客房收拾出来。我把自己的决定告诉青儿,让她领着其他人回府。秀芳不敢反对,只得也留了下来,陪我住进客房。

次日起来,我依旧到正厅里陪伴云灵。我们摆开棋盘,刚下来一局,香雪进来通报:“忠顺王侧妃过来了,要拜访公主。公主,这人与我们素昧平生,你见不见?”

云灵沉吟片刻,答道:“我们住在天朝,有人过来拜访,又怎能避而不见呢?让她进来吧。”

香雪答应下来,忙应声去了。我却大吃一惊,手上的棋子直接滑落下来。忠顺王侧妃?应该是薛宝钗吧?她怎么会过来呢?

云灵看着我,蹙眉道:“姐姐怎么了?”

我想了一想,缓声道:“既然有客人,我还是回避吧。”说着,便站起身来。

云灵摇摇头,道:“那倒不必,姐姐去屏风后坐一会罢。我与这人聊几句,即刻将她打发走,我们继续下棋。”

我沉吟了一下,便应了下来,起身走到屏风后坐定。

不一时一阵脚步声行近,只听一个女子道:“臣妾薛氏,见过公主。”

声音圆润矜持,熟悉至极。我心一颤,身子一震,来人,果然就是薛宝钗呀。

云灵笑了一声,轻声道:“不必多礼。”让了座,又令人斟了茶,方才问道:“夫人有事吗?”

外面静了一下,就听薛宝钗道:“臣妾仰慕公主方仪,特意备礼过来探访。”

云灵轻声道:“多谢夫人了。”

接着薛宝钗寒暄了几句,不过是问云灵在这儿是否住得惯,喜欢吃什么东西,什么时候回去之类的话。言语之间竟是一点也不敢怠慢,一字一句都精雕细琢,稳重而矜持。云灵一一答了,又连连道谢。

我有些不耐烦起来,听着听着就打着哈欠。

过了一会儿,突听得一声低叹,接着薛宝钗道:“公主这么美丽尊贵的人儿,又对北王爷那样钟情,怎么北王爷竟……”

云灵打断她,涩声道:“在我之前,北王爷已经有了钟情的女子。我与他,有缘无份,唯有错过了。”说着,便长叹了一口气。

听了这话,我不禁暗自一叹。云灵对北王爷,的确有情呀。

这时薛宝钗道:“前天公主不该上奏取消请婚的。皇上正要与高丽联姻,公主若是再坚持几天,必定能得偿所愿,成为北王妃的。”

我微微蹙眉,薛宝钗这么说,到底有何用意呢?

只听得云灵道:“他不中意我,我嫁他也没什么意思。若是要联姻,如今我哥哥正在选世子妃,效果都是一样的。”

外面静默一会,薛宝钗道:“公主这样说也有道理,只是公主取消请婚,有些人便开始嚼舌根,说公主……”她说到这里,声音转低,渐不可闻。

云灵一惊,追问道:“说我什么?”

薛宝钗笑了一声,轻声道:“这些闲话,公主若是听了,必定会生气的,我还是不说的好。”

云灵听了,哼了一声,缓缓道:“夫人但说无妨,我绝不会生气的。”

薛宝钗便道:“莺儿,你来说吧。”

莺儿应了一声,脆生生地道:“有些人说,公主竟将自己中意的夫君拱手让出,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手中,抹了高丽国的面子。”

我听到这里,心头一凛,终于恍然大悟。薛宝钗此行,竟是来挑拨离间的。

我暗自一叹,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如今薛宝钗已经成为忠顺王侧妃,我们住在西宁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她却偏要来云灵这儿挑拨,掀起波澜,这个人,真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我发了一会儿呆,忙凝住心神,继续倾听。这时云灵低声道:“我做人坦坦荡荡,别人愿意说闲话,由他去吧,何必管他?再说昨天皇上已经下旨,给北王爷与馨婷郡主赐婚了。现在侧妃说这些话,根本就毫无意义。”

只听薛宝钗道:“怎么会毫无意义呢?公主若是不舍,可以再次请婚的。虽然北王爷与馨婷郡主已经订婚了,但公主身份尊贵,我们这边与高丽又是友好之邦,公主的请求,皇上绝不会置之不顾的。纵然不能让北王爷退亲,但这正妃之位,必定非公主莫属的。”

云灵缓缓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成了反复无常之人?何况,我与馨婷郡主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一个很美丽很聪慧的女子。容貌绝世,才华横溢,气质独特。我想,任何男子,只要见了她,只要喜欢上她,都难以移情的。”

薛宝钗静了一下,道:“这有什么?公主若是请婚,公主一定便是正妃。到时候,馨婷郡主低公主一等,所有的主动权,全都掌握在公主手中的。公主若是担心馨婷郡主得宠,臣妾可以帮公主,使北王爷……”

“啪”的一声碎响之后,是云灵满含怒气的声音:“薛夫人,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既然放弃了,就绝不会再回头的。我又不是没人要,何必放低身份,去蹚浑水,与别人相争呢?我对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根本就毫无兴趣。薛夫人,我虽然不知道你与馨婷郡主是否有过节,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来离间我与馨婷郡主,但你今天的来意,我却已经完全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了,我也不想再听了。”顿了一下,又冷冷道:“香雪,还不送客?”

我暗自赞叹,如云灵这般拿得起、放得下,性情坚定的女子,真的是极少见的。

我从屏风的空格处看去,见薛宝钗一脸灰白,难堪地低着头,讪讪地朝云灵福了一福,带着莺儿,灰溜溜地走了。

待薛宝钗去远后,我才从屏风后转出来,朝云灵笑了一笑,拍了拍手,为她刚才精彩的表现和犀利的言语喝彩。

云灵微微一笑,拉我在棋盘旁坐了,低声道:“当日我让哥哥代我请婚时,并不知道北王爷已经有心上人了。后来他当场拒婚,我虽然很惊讶,却觉得,事情仍旧有挽回的余地,也许他会同意退婚,娶我为妻。后来,我在西宁王府见到玉姐姐,虽然心底极不情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像玉姐姐这般的女子,当真是人间少有的。我这一生,是绝比不上的。那时我便知道,珠玉在前,北王爷绝不会移情的。我舍弃之时,其实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如今我绝不可能再回头的了。这位薛夫人竟将我当成反复无常、毫无主见之人,真是可笑极了。”

我听了这番话,心神波动,心中对她很是敬佩,便看着她,道:“公主也不必妄自菲薄,若据我看,公主性情坚定,见事极明,见识不凡,也是个独一无二的奇女子。”

云灵用手拈了拈棋子,含笑道:“姐姐的这张嘴,真像抹了蜂蜜,甜得腻死人了,哄得我找不着北呢。”

我笑看着她,并不说话。香雪忙带着人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又重新泡了茶送上来。云灵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蹙眉道:“这薛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来这儿挑拨呢?她跟玉姐姐,她们是不是有过节?”看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笑道:“姐姐,这些事情,你必定一清二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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