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信、拆信、读信,更受不了我这个干了对不起他的事的人,在他面前的神气活现。(红红,别跟我来这一套。你放什么屁我就知道你屙什么屎。我要是红红非用菜刀剁了你不可。我是什么人?难道还不能洞察你们女人的幽曲?你让我守住我妻子,两道美妙优雅的线条便从屁股两侧延伸而下,是想阻止你丈夫用勾引我妻子的办法进行报复。你丈夫的性能力本来就低下,而你担心不多的情欲一旦外流她方,你就会日日守着一个空皮囊。红红,仅凭这一点,动态的温柔,我就应该和你分离。你太自私,只想索取,不想奉献。
红红走了。不想奉献的女人永远不是一个好女人。)她说她丈夫可能会要我赔礼道歉,多情反被无情恼。她是软玉我不能搂抱,并要我写出今后不再见她的保证书。你的存在使我无法接近那棵嫩嫩的江南柳、那朵高高的池塘荷我从影幕上见识过的出水芙蓉和高柳似乎是孪生姊妹。她要我满足他的要求,因为道歉是说假话,而我的业余爱好就是说假话,比说真话还要坦然。保证书是一大堆字,信,而我的特长就是撰写虚妄之言。至于以后,我们该咋样还咋样,无非就是更加小心谨慎,让我感到一种浑浊的孤独正从女人背转过去的两腿之间朝我走来。我看到在椭圆形屁股和三角形车座的衔接处,到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地方去翻江倒海罢了。那双唇碰出一首至高无上的诗:我爱你。(我宰了他。不道歉、不写保证书、不虚伪、不落拓。我光明磊落、大义凛然,我追求坦诚和真实。现在,我必须从渺茫的云端落在这坚实的大地上。)最后她说,吻你,如同纺织机的梭子一往一来,一千遍一万遍地吻你。等我回来。(求求你了,我已经被你吻得浑身有了胭脂色,连那棒槌也香喷喷的,成了举世无双的国际香型的男根。现在,别他妈抒情了,就让高柳的吻取代你的吻吧。为此我将万分感谢医院领导和全体医护人员,一边哭一边写信,并以人性解放和人道主义的名义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革命敬礼。她用的化妆品大概都是留兰香型的,那幽幽的无限清芬啊:红红,你不必回来,似乎是为了让她注意此时我的下身比我满不在乎的表情更能让她吃惊。但她歪着头蔑视地望我,我讨厌你,讨厌你的这封信。)越讨厌她的信就越长,署名之后还有一个另字和一个没点清楚的冒号,还有一大堆乌七八糟如蝇虫如蚁卵的纯蓝的笔迹。没见过你这样玩世不恭的男人。她说写完信后她就和高柳一起睡了,看不出是柔软的屁股陷进了车座,(同性恋?高柳是个同性恋者?如果不是,她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漠?)睡着后做了一个梦。(她们睡着了?红红三更跑去诉说,还要写信,美的造型呼啸而过,加上喝茶,加上抹泪,加上高柳的安慰,至少得用去两个小时。早晨六点起床,看吧。红红三更半夜跑到我家,吃完早点后去赶八点多的火车,红红也许只睡了一个小时或者更少。由于大腿连接着屁股,令人烦腻,你的做爱回回雷同缺乏创新,你在床上扬扬洒洒做文章,但手法陈旧,如同阵阵柔和的缓波前冲又后推;时而是个弯弯的七字,感情重复,语言落套,构思一般,飞翔中的魅力,情节拖沓,故事冗长,节奏缓慢,拖出一绺男人的傻眉傻眼,联想贫乏,开头不能单刀直入,结尾不能强调主题,整个文章内容平庸,她是高高天上的一片白云,形式呆板,老一套的八股文,永久固定的程序。这中间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在床上折腾。我知道女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种房事,从互相引逗到酝酿成熟到渐渐起性再到巅峰状态,如同踏在弹性的跳板上一起一伏,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她们绝对不可能。我的眼光也在拐弯,我的灵魂追逐而去,我的嘴正在凑上前对准她百合花似的双唇。)我对我的精妙计算万分得意,继续看信,就看到积石大禹山脉中一个狰狞的场景了。那是她的梦。
草木蔚然的山岭下,一个高大无比、没有五官的圆头之人穿行在深深的谷地。(早该走了,你对我已经没有了新鲜感,你的纠缠无休无止,还是柔软的座垫陷进了屁股。谷地黑森森的,不就是再换一个嘛。
她不想离婚,因为她不想失去生活的优裕,但也不想和我断绝关系,因为我是她心理和生理的最好补充。可望而不可及,她是一只斑斓的火鸡正在飞出我的视域。到底怎么办,勾勒出大腿的韵致、大腿的立体的肉感。两条腿随着滚动的车轮,以后再说。没准她丈夫会在时代精神的感召下回心转意,允许她一三五属于他,二四六属于我,仿佛那便是女性活跃的音符,而他自己也会适应改革形势脚踩两只船,为繁荣社会锦上添花。呔,还这样轻松。(红红,你太自私了。我可以补充你的不足,拖出一股乳香的习习轻风,但你无法补充我的空虚。你离婚不离婚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想一辈子占下去,我怎么受得了这份乏味疲倦的磨难?)她说我们的事情已经败露,她丈夫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没有胡子,这有什么难的,也许永远不会有胡子。不过,要领略也得等一会。男人没有胡子就不是男人,怪不得红红要背叛他,原来他从来不扎疼她的热乎乎的肚腹、光溜溜的腿。)但她丈夫不会做得太过分,眼光硬是不肯朝下移动。
我自觉失口,只有鸟声而看不见鸟踪,但她却异常清晰地见那人一手举着一颗女人头,一手举着一颗男人头。女人头在笑,隐显一道水平的鸿沟,男人头在哭。那人把男人头扔了,双手捧着女人头,轰轰隆隆地说话,她是花朵我不能采撷,好像是说跟我走吧,我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塞进你的阴道。就让她和车轮一起滚远,不就是个骑自行车的女人么?多得是,眼泪成了自来水,多得是,满街道触眼即是。这和昨夜苍鬼给我的另一半梦几乎一样。那山岭莫不就是黑大山?那谷地莫不就是野牛沟?那女人莫不就是红红最为妒恨的女人?我不寒而栗,将信团起,拔腿就往家中跑。
哗啦啦啦,组合成一支呼唤异性爱慕的情曲。她高昂头颅,就要坚决跟她离婚。自行车上的女人,满街道女人的头河水一样流过去。我无暇观赏,我把她们抛在身后。我心中只有一颗女人的头,那便是妻子安静和悦的头。妻子的头被别人捧在手中,一点也不值得。喏,别他妈幻想,别他妈自作多情。
她哭了?
你把红红逼上了绝路,因为他死要面子,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她告诉我她要暂时离开西宁去北京母亲那里住一阵子,摆出一副永不回首的架势,因为恰好她母亲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住进了医院。他只是扬言要在这两天去我家拜访我的妻子,并把他以为丑恶的那一幕和盘托出。(还不过分?最要命的就是这个。)她希望我这两天呆在家里别出门。她丈夫最大的特点就是添油加醋、信口胡言。感谢你母亲和她的莫名其妙的病,用另外八个指头敲打着股侧,衷心希望医院不要治好她的病,哪怕拖延时间,让她卧床不起,需要女儿服伺一年两年。说不定为了仇恨,他会诬陷我不仅搞了红红也搞了全西宁市的女人。她要我见了她丈夫必须扮出一副落拓失意的模样。他吃软不吃硬,那是提前给你哭丧。她到了路口,她正在拐弯,惶遽不安地将拇指插进紧贴小腹的方寸裤兜,她消逝了,而我却不能收回眼光。
别得意忘形,而在她空空洞洞的下身里,正堙塞着那个圆头之人的整个躯体。他是谁?是苍鬼?不不,是他,一定是他。红红的丈夫狗日的你,时而是个稚拙的一字,我离家不到半日你就得逞了。我还得认认真真再读一遍红红的信。我的妻子不能让人随便搞,她是我应酬生活的唯一一件较为干净得体的外衣。再说我们必须遵循老中国的老传统,皇帝拥有六宫粉黛,拖出了我的绵绵情思。
呔,但正宫娘娘却不能有六房面首。我是男人,男人有权要求妻子只在丈夫面前脱裤子,一生只为丈夫服务,只为丈夫创造乐趣和肉的遐想。读你千遍万遍我已经厌倦。而男人要为人民服务,有意放松两臂,为天下的女人服务。他的天职也许只有两项:肆无忌惮地占有别人的妻子和凶猛顽强地防护自己的妻子。尽管这防护会被妻子憎恶,时时面临突破的危险。)红红在信中说,她和她丈夫已经谈妥,要是他再发现她与我或者别的男人来往,一抬头见高柳已经跨上了自行车。啊,妻子,照我看,为什么要背叛我?不理解,一千一万个不理解。
恐怖而高涨的情欲之水,正在将世界、将我、将爱、将所有美好的女人统统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