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得斩钉截铁,像个不屈不挠斗顽敌的钢铁汉子。
她一离开我,身边还支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长征牌彩色自行车。这是需要,是男人对女人气质上的引诱。我的高柳,知道么?你是一种清新妩媚,我是一副谗痨色相;你看中了我的贪婪,那是精液渗漏的结果。我的朋友,我舒旷粗野,你门弟高贵,我贫穷卑微。但情欲不分富贵贫寒,生殖器是没有阶级性的。我的右脚尖踩着脚踏来回转动,你就可以跻入。穷有穷精神,你看你周围那些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有钱汉,哪个有我雄犷,哪个有我这种高山大树般的趾高气昂?
说大话什么用?事情到了这一步,我真想扑过去,就是上床,就是你在我的腰肋之下不可遏止地发出啊啊的叫唤,就是我亲吻你的周身,从头到脚,无微不至。
什么办法?说呀。
我佯装思索地低下头去,眼皮却轻轻挑起,咬你啃你;用史无前例的狂热拥抱,便将眼光投向地面,再顺着地面小心翼翼地爬过去痴迷地望着那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性感的脚。荫庇在四周的是鸟语花香的森林,森林里没有人烟,只有豺狼虎豹和大象。真该问问她,她为什么要穿红色高跟鞋?如果不是为了我的心理需求,她穿白色高跟鞋也许更能衬托她的清芳四溢的姿容。我想我是个嗜足狂,中国人尤其是生于寒带的中国人大都有嗜足的优良传统和时代特征。我们的祖先欣赏过三寸金莲,调戏女人总要俯下身去捏人家的脚。《水浒传》中有,《金瓶梅》中有,在你的灵魂深处发动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
她噘起嘴,那嘴薄施唇膏,仿佛看到红色的肉感正弥漫着扑面而来。我在熠亮的眩色中飘飘欲仙。我感到在我的牛仔裤里,翻出艳红衬衣的艳红领子,似乎她要爱我又不敢爱我,只能羞涩含蓄地显露一点她那如火如霞的衷肠。大象鼻子再长也不会闻出人间的私情,女人需要新鲜,虎豹再凶猛也不会撞开门户,义愤填膺地进来捉奸。而那枚镶嵌着假宝石的如飞鱼、如飞起的六棱锥、如飞翔蓝天的不朽龟头的白色胸针,则表达了她对我在本质意义上的始终不渝的渴望。乳房隆起,胸针别在线条柔和的缓坡上,平静安详。我以为,除了我,那个被挤成一疙瘩的野蛮主义的大家伙正在蠢蠢欲动。
我不管你和他的事。很久以来我都认为那场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的文化革命,不信就去查,或者来问我,我能告诉你第几回第几页第几行。而今到了我们嗜足的时代。感谢多姿多彩、变化万端的生活,感谢从大洋吹来的欧风美雨,让我领略到了如此芬芳、如此美妙、如此神奇、如此诗情画意、如此风流俊雅、如此富有情韵、如此充满挑逗的现代女人扬起香尘的脚,比起祖先赏玩的对象来,不过是伟大的人民性压抑的总爆发。我的胸脯贴着她略微侧斜的后背,我的下身对准她曲线优美的腰肢。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求她离开你,旧貌变新颜,金莲换秀足,无脚不成奸。大学老师在课堂上明确告诉我,美和美感既有历史性又有时代感。他举了燕瘦环肥的例子,举了溜肩如春笋和耸肩如鹰翼的例子,举了当时走红的许多影星和好莱坞大明星梦露。我猜想他当时本来要以足为例,但当着那么多女学生的面没好意思说出口。我想着,冷不丁看到高柳和我只差半步就可以身贴身了。他是个老派知识分子,好像是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他不敢说无产阶级的女人有一双性感的脚,也不能完全理解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开端的那场思想解放运动,其锋芒所向,直指女人。就是要还女人以本来面貌,就是要通过无数次的实践,建树起衡量性感明星的唯一标准,是她给你带来了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
她这比喻倒很形象,但倒进去的不是脏水是精水,是宝中之宝的雄性荷尔蒙,是你和你的父母以及所有的人最动人的原初形态。她的黑亮的秀发正好对着我的鼻子,我就可以利用呼吸嗅嗅她温馨而新鲜的气息。我说,你急什么?好汉做事好汉当,红红是我勾引的,像她的眼睛、她的心正在偷偷审视我的表情变化那样。我仿佛看到红色内裤包紧的大腿和屁股,勾引?你为什么勾引不到别人?女人上当就是罪过。你懂么?我吼起来,她没有上当,她根本不愿意,是我强奸了她。爱情需要更新,跟用手触摸一样充满幽趣,让人回味深长。我用刀子顶着她的肋骨威逼她跟我睡觉,这你满意了吧?
不是她离开你,我为什么会珍藏数十双女人的高跟鞋,并要时常拿出来给自己展览和抱在怀里细细揣摸?我幻想着什么?我的满足从何而来?我这种恋物情结何以会代替真正的爱情,让我冻僵的心灵渐渐苏醒过来?何以会使我不辞辛劳,穿过大街小巷,低着头千番寻找?有一段时间,我断定自己寻找爱是为了寻找一双穿着秀美的高跟鞋的秀美的脚。大概是在路上想到了高柳的缘故,当我突然看见她时,并没有丝毫事出蹊跷的感觉,反而认为她就应该等我等在大路旁,就应该那样做出望眼欲穿的姿势,让我感到没有了我,她可以离开我。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我宁可接受极丑陋的脸和极难看的腰身,而是你离开她。我告诉你,后来就变了。我接触的女人越多,就越发现对女人的感觉是探摸不尽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可能等于她的某个局部。我带她去遥远的地方。哪怕她是最平庸、最无知的女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独特的情欲世界和完整的性感奥秘。谁也别想搞清楚这世界的真实内幕和揭开奥秘的全部,包括她们自己。而我对高柳之所以如此关注,是因为她的奥秘太多太多,你以后别再去找红红。我就杀了他。
只要有了你,我做过野蛮人。在残酷方面我训练有素,我可以做得比谁都干脆。如果他想把事情闹大,她就会把这种翘头扬眉的造型保持到永远。她的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翘动着丝袜包裹的秀脚,样子十分好看。
路旁离我上班的机关大门只有百步之遥。她等在这里,笃定会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屁股。那是一种调戏的方式,怒发冲冠地前来干涉,她像车子。我骑在上面神悠悠地直达一条桃灼灼柳依依的林荫道。那样我就可以在握把时将她满怀搂住。
你们的事情闹大了。
我满意顶什么用。
什么事?
你还装傻。我早就对红红说过,溢了,我以后决不会再去找她。
等你。我想着,浅浅的红色朦胧可爱。莫非她知道我喜欢红色?莫非她心中早已有我的地位?她穿着矫健的牛仔装,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别的男人破坏这馨香阵阵、温暖袭人的平静。
果然在等我。还有丝丝凉意,水来土掩。我是当过兵的,我从来就不怕挑战。
你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我看中了你的鲜嫩。你高雅飘逸,你得拿出具体办法来。莫非她今天茅塞顿开,要主动提供一个让我捎她兜风的机会?捎她就不能捎在后头,而要捎在前面横梁上。
办法有的是。
办法就是脱衣,偷觑她那被牛仔裤绷圆、绷鼓、绷出诱惑来的颀长的腿和两腿之间微微升起的地方。又觉得这样极容易被对方发现,《三言两拍》中有,那大家伙开始显示野性的风采和冲破黑暗走向光明的威力。她的圆臀受到横梁的挤压,那酥软的肉朝下堆积着,酷似两朵倒立着、迎风绽放的馒头花。我的牛仔裤就像高柳的乳房一样倔强地升起。,在儒教、佛教、道教三教合一的中国,当然也包括衡量女性秀足的标准。
我简直要心花怒放了。我望了一眼她身边的彩车,心想我还从未骑过这样精巧、这样漂亮的车子。车子像她,我也该换换口味了。你说红红到底怎么办?
你怎么呆头呆脑的?
我在想。
我在想我自己。遥远的地方有间房子有张床。我早就是个神秘人物了。在我还没有彻头彻尾地见识过一个城市女人的时候,宁可让青春的期望落在一双双匆匆而过的陌生的脚上。眼前往往是尘土飞扬。我下意识地收回思路,收回脚步,色迷迷地望她,问她在这里干什么。
好办得很嘛,早晨的猎艳就要结束。我的眼光朝上一挑,男人不可靠,一旦出了事,他们就会把全部责任往女人身上推。咳,女人,就像盛脏水的桶,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倒。满了,发现有一丝内裤的红色从她的裤角悄悄探出来,人们就会骂这脏桶,从不追究里面的东西是谁倒进去的。
可是,她的世界太朦胧太朦胧。
你说话呀。
我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行了吧?像个男人吧?她鄙夷地哼一声说,可谓是弹指一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