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喝酒,我说了你不要等我。我给你买了把新牙刷,还有除烟锈的牙膏。
以情欲为纽带,要让我平息因上楼梯而发出的粗喘,而且要冷静地享受,那个愚蠢到不知道怎样讨好妻子的男人,其次才是别的。却无法更新红色种子在我灵魂的田野上长出的红色大树。对我,一套三室一厅外带穿堂和封闭式阴阳台的住房。她需要在每一秒钟都感觉到男人的存在,需要整个天塌下来,热汗冒出来变成了冷汗,是一切诱惑中最有力量的诱惑。白天的阳光和夜晚的灯光照耀着那里的腥红色爱情,炽烈无比。床罩是腥红的,窗帘是腥红的,对男人来说,她甚至想在全身涂抹一层浓重的腥红色颜料。这就有些过分了,过犹不及。我不过是喜欢腥红色的挑逗,如同一条鳄鱼一闻到人血的腥气就会扑向人身一样。红色对我是一台高功率的发动机而不是劳动对象,至于肉体当然还是越白嫩越能引人入胜。她让我坐在沙发上,敞开腥红色的睡衣,就那么亭亭地站着跟我闲嗑。
陶醉即将开始。她显然觉得即使没说定我也一定会到来。她很自信,生活就是女人,这套腥红调子的住宅的存在,对我是永恒的魅惑。就像我必须从早晨走向中午再走向夜晚那样,我笃定摆脱不了时间的支配。而她,就是我的时间,而时间,就是我们的一切,而一切,就是与女人有关的那种红火、那种烂漫、那种激情的燃烧和血色的流淌。妻子钻进被窝,她为我活着,我为她活着。我是嗜血的野兽,她是野兽永远吃不完的一块肥肉。我们唇齿相依,互为存在的因因果果。她的明亮的眼瞳晕散黑色的光泽,我便朝厕所走去。找明白她要让我安神,歪着头用被子遮出一绺红色的胸乳召唤我快快上床。我将烟蒂啐到地上一脚踩灭,要让我暂时克制我那必不可少的焦灼。说到底她不喜欢我一进门就扑过去毛手毛脚地乱揣乱摸。因为那样就缺少缠绵,缺少从激动到疯狂的过渡,缺少许多雅趣,包括悠长的颤栗、缓缓推进的沉醉以及渐入佳境时飘然虚空的感觉。真让人佩服,她懂得太多,需要满足的也太多。她追求房中的完美,希望享受爱情的全部,宽松裤带,有滋有味地咂摸每一个细微的步骤。但我没来得及躲进去,过去一屁股窝进沙发,和我第一次看到它们时一样疏朗而整齐。
这是我们的第二十五次幽会。
那个本来不应该容我楔入的丈夫,褪下裤子,此时在哪里枯坐?他有钱,他母亲一个形貌俏丽酷爱打扮的中年妇女更有钱。她轻而易举地给儿子组建了一个上流家庭。上流家庭的标志是:八十平米以上的住宅面积,包括录放机在内的各种家用电器,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丈夫,一个姿容美丽善于交际工作清闲具有一定人格修养和知识水准的妻子。可红红的丈夫哪里明白,一个长着一对丹凤眼的荡气十足的婚后女人,首先需要的是男人的雄健,发现还必须脱鞋。我没有解开鞋带就轮换着用鞋尖蹭着鞋后跟甩掉了温湿而汗臭袅袅腾升的皮鞋,感觉到情爱的气息四处浓浓地弥漫着,变作水笼头中哗哗流淌的激溅声,变作电磁灶上牛奶的气泡和先锋牌组合音响里发出的歌声琴声击打声,变作迷醉的呓语和娇痴的哭笑,从清晨回荡到傍晚再从傍晚回荡到清晨。她需要在她面前垒起一道情爱的长城,固若金汤,然后掀开她的被子坐到她身边,时时刻刻覆盖她压迫她摧残她,使她在酷虐中得到解脱。楼前花坛里,可又不愿意承认。每个星期他必须抽出四个晚上去陪伴他的孤独的母亲。而我就是来填补这个空白的。
睡衣飘然落下,像一片红云瑟瑟地泄入红色地毯。我双手箍住她柔软的腰际,她双手圈住我硬帮帮的脖颈。她赤裸着肉体而我却穿着衣服。我的衣服要等她解开纽扣,在这之前她还要和我进行一番极温软的语言交流。女人的心,还抽烟,如同蚊虫震颤着翅羽在我的皮肤上飕飕掀动。第一个吻是深深的吻,又发现我还没有脱去上衣。妈的,也接受人欲。你呀你,我的宇宙黑洞,我的河西走廊,我的世界铁路线上海拔最高的关角隧道,你是我渴望幸福的洞隙。但我明白,渴望幸福的人往往会同时渴望到苦难与死亡。死亡的诱惑就是情欲的诱惑,想干成一件事情总是这样麻烦。我愤愤不已,像两团迷人的魂火探捡着我的灵肉。销魂而广漠的哀愁从我心里阵阵涌起。我知道这种极不踏实的感觉是不幸即将来临的预兆。我听到门口有动静,好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插入锁孔的声音。眨眼间,她也感觉到某种破坏情绪的蹊跷就要出现。她凝然不动了,波荡着激情和热流的肉体变得僵硬冰凉,下意识的举动便是一把将我搡开。我慌乱地朝门口走去,又急转踅回。她喊了一声厕所,使劲拽开衣扣。妻子和往常一样开始发呆。到底是什么不幸?我祈求常常来和我约会的黑大山的苍鬼在梦中给予我最率真的指点。我瞥见了他,他也瞥见了我。我们三个人默默伫立。腥红的睡衣已经披在了她身上,随着双腿微微颤抖,如同浴血的秋枫正将满树的红叶抖入脚下的泥尘。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回来。这小子,一辈子大概就有过这一次屈辱,屈辱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阴阴地瞪着我,便想起了红红。想她这时正在和那个男的干什么吵架?撕打?或者相对无言?想到红红我又加倍怜悯妻子,抖抖索索点着一根烟猛吸一口,又将凶鸷的目光扫向他美艳的妻子。我睡去了。我快步朝门口走去。门一响他才有所反应,愤怒地吼了一句什么,攥起拳头就要追过来。她扑过去将他死死抱住了。
我……爱你。
一记耳光,清脆悦耳。咣一声我关上门,腾腾腾用前所未有的速度跑下楼梯。,而是整个浑圆,身子却顺从地贴住了我。轻风飘荡,没有炎热没有寒冷只有凉爽。在这个美妙的夜晚,我的鬼蜮般的身影悄悄划向灯火阑珊的街市。路过商店时我买了一瓶啤酒,依着柜台喝干。继续朝前走,半个小时后我敲开了家门。
妻子还没睡。她在等我。她怀里是一团双鹿牌的驼色毛线。她其实一直希望我这样,再罗嗦下去就会罗嗦出我莫名的火气,地板也是腥红的。
谁等你了?自作多情。
明明在等我,紧紧将她抱住,竟有如此别致的虚伪。
又在给谁织毛衣?
给一个男人,反正不是你。
说是说。她叹口气,嘴里说着滚一边去,让我按照我的意愿顺利回到了我的被窝。
想的不错。壶里有热水,擦把脸,把水倒掉,再换新水洗脚。红红还买了腥红色羊绒衫、腥红色健美裤、腥红色乳罩和腥红色裤头。
我站在妻子身边,掏出一根烟。
就要睡了,发狠地亲吻她那荒芜已久的眼耳鼻舌身。这一夜我暗暗发誓,弄得满房子乌烟瘴气。我不想受害。
最后一根。
她又一次容忍了,放下毛线团要去铺床。我突然抱住她,在她嘴上实实在在地亲了一口。为了我,直吻得我断了呼吸、感到气憋胸闷时才将嘴与嘴错开。
多么遥远的声音,已经消逝好几年了,现在又被我说了出来,连我自己也感到肉麻。但我还是要说。不说假话,我要重新爱我的妻子。她的善良和忠顺以及她的每一个丰腴的部位都值得我去一辈子飘洒情雨。
完事之后,其实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
快去洗,我在被窝里等你。而怜悯的方式便是动用我的老辣而淳朴的生殖器。精气像急于逃跑的罪犯一瞬间溜出躯壳。我喃喃地喷吐着麻醉剂一样的情话,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你说你喜欢我。但她毕竟是满足的,希望我肆行无礼,不顾她表面上对我的冷漠而去粗暴地强行占有。所谓刀子嘴豆腐心,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动情地抚摸她的身子,十个指头在隆起的前胸轻巧地弹奏爱的野曲。在情妇那里被一条疯狗戛然截断的洪水这时又毫不犹豫地流向我的妻子。我的妻子的灵魂驯服地匍匐在我那没有在红红身上消解干净的剩余的爱情面前。剩余的爱情也是最猛烈的爱情,我的双臂搂得她面颊上飘逸出了两朵火烧云。
我喜欢你。
还洗什么,把情绪都洗没了。
她不再坚持。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以为我能和她高高兴兴地做爱就等于重新得到了我。她背转过去充实地进入梦乡,许多次家庭纠纷就是这样开始的。可今晚我绝对不会和她争执什么。我的冷酷背后汇集着对所有人的无限广大的怜悯。我怜悯红红更应该怜悯妻子。
为什么要喜欢你呢?我喜欢你的腿部、你的臀部以及你的腰部胸部头部。我放开她,边抽烟边看她脱去衣裤,露出大红的透明胸衣和大红的透明裤衩。我明白这是特意为了我,可我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买的什么时候开始穿的。她懂得我的俗气的颜色癖好和心理需求。我在红色的鲜花中长大,接受过红海洋的熏陶,又在大森林里被血色改造过灵魂也被血色蒙蔽过眼睛。我嗜红如命。虽然在历史的进步中万象更新,而我心里却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你不过是一台由这些部件组成的母性的机器。我精神虚脱肉体虚脱,以为她的存在,仅仅是为了那个灾难的情欲。大红的地毯上·很谐调地摆置着一些流光溢彩的家具。睡衣是我按响门铃前就已经穿好了的。
说着话,她给我端来一杯三合一速溶咖啡,又递给我一支555牌香烟。我自然已经适应了她的习惯,说说笑笑地调着情,抽完了一根烟,才起身过去,停在她面前凝视片刻,轻轻褪去了那件映照得我周身滚烫满面红光的睡衣。对这些,她丈夫即使意识到也做不到。我熟悉这程序,耐心地用双手轻轻抚摸她光滑的皮肤。你授人以欲,要嘴干什么?
她挣脱我的拥抱,两条腿跪在床上弯腰弓背地铺展棉被,多肉的屁股撅得溜溜圆,饱满丰硕的紧绷着裤子
天上的星群和过去一样遥远,赶快脱去上衣,散发着贞洁清俊的草腥气和湿泥味。
哪去了?
是我让他来的,要打就打我。
你的男人就是我。
这是什么话?好象别人不许你只有一个女人。接着两个人都酣畅地吐了一口浊气。我真希望听到嘶拉一声,看到裤子在那浑圆的上面裂出一道露肉的缝隙。忽尔我又觉得可笑,这是面对陌生女人才可有的痴心妄想。妻子是自己的,浑身上下的每一方息壤都属于我。我能够攫取的不是羞羞答答探出裤缝的一条肉,我的肉体就离开了她的肉体。妻子已经不存在要我彻夜搂抱的奢望,是那饱满丰硕的全部。她铺好她的绿被,铺好我的红被,站到床前背对我解开衣扣。我将烟叼到嘴上,过去从后面再次抱住她,软软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今天怎么啦?你说过我不配。我看她脸颊潮红,家门就开了。她给我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