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紫衣男子的目光交汇,北唐瑾心中一紧,担忧这位深受皇帝宠爱的王爷来破坏她的计划!
紫衣男子十分满意北唐瑾有些拘谨的表情,他慵懒闲适的声音划拨了周围死寂的空气,吐气如兰道:“陛下,阁老乃三朝元老,尽心辅佐陛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阁老不过是对于不守妇道的女子十分厌恶,才会如此激动,这恰巧么……”他说到一半,笑了起来,望着台下的诸位面色忐忑的大臣们,继续道:“这恰巧么,诸位大臣也十分厌恶不受妇道的女子!因此,陛下一定要相信阁老的一片忠心啊!”
天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有周阁老深恨不守妇道的女子的心境,而且,皆言辞如此激烈,不惜群起抢了人家的话头,让人家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了!真是太巧了!
北唐瑾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没有想到,紫衣男子竟帮了她一把!
紫衣男子刚才的话句句是称赞周阁老,可是却是将他推上了悬崖!既然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那就是阁老的权利太大了!
凤琰惊骇得望着紫衣男子的方向,警铃大作!
这位明王殿下从来都是不问朝事,喜欢纵情山水,到处游玩,结交一些能人异士,却从来不跟朝中的臣子来往。父皇宠爱这位明王,众人皆知,于是便有朝臣登门拜访送礼,却全部都被拒之门外,甚至,这些送礼的大臣们都被明王上报给父皇,从此以后,众人都摸清了这位明王的脾气,再也不敢登门!
不管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他都是冷眼旁观,从来都不会说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件他喜欢的事情,恐怕就是到处游历,将世间的稀罕之物把玩在掌间。甚至,他在远处游玩的时候,就连父皇和皇祖母的生辰都不参加。有一日,他给皇祖母请安,无意听到,皇祖母抱怨,他这个皇孙的心多么野!
可是,抱怨归抱怨,皇祖母依旧十分喜爱这位明王,哪怕是他多么得不孝!竟然连皇祖母的的寿辰都不参加!只是派人随便送些礼物,皇祖母却爱如珍宝,每每把玩!而他们同样也是她的皇孙,他们的礼物却从来都是放在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任何人都无法拉拢这位明王殿下,同时,这位明王殿下也从来没有为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可是,他今日竟然为北唐瑾说了话!这是什么原因!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可是似乎有着一些微妙的联系!
从见到这位明王参加这次迎接开始,他就觉得奇怪。
这位明王很少在大都,更是不会参加任何宴会,就连父皇邀请他,他都有可能不会露面,更何况,这天寒地冻的,他来这里做什么?是因为崇敬北唐洵的英勇盖世么?不!绝不是!
可是,他到底为何而来!现在看来,似乎是为了北唐瑾!
想到自己的计划很有可能被这位明王殿下搅合了,凤琰就狠狠得攥紧拳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使得面容平静无波。
不,他是绝不会让这件事出任何的意外的,就连明王都不能!
周阁老骇得几乎要从座位上跌下来!北唐瑾虽然抓紧了他的错处,却并没有太实质性的杀伤力,陛下只是对他怀疑,可是,明王殿下这一番话,可谓是直接解开了陛下的疑惑,他周阁老的确是权倾朝野,需要防备,而且,这个人的手已经伸得太长了,群臣莫不从言!
周阁老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明王殿下,他竟然句句都是诛心之语!
皇帝闻言,目光果然变得极为凌厉,似乎是对明王的话大为赞同,即将要处置了周阁老!
凤琰暗自观察着皇帝的面容,大为惊骇,他好不容易拉拢了周阁老,可不能在这里就失掉这么一颗重要的棋子!想到此处,凤琰上前一步,道:“父皇,玉容将军自五岁从军在边关,为大夏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众位将士所敬重,为大夏百姓所爱戴,可是,此人却说玉容将军逼迫他为苟且之事,请陛下一定要严查此事,还玉容将军清白!”
皇帝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看他这位心机深沉的儿子如此顺眼过,他望了台下的布衣男子一眼道:“你说得没错,的确是要还玉容清白!”
短短的几句话,就将话头引开,轻而易举就将周阁老诬陷一事揭过去了!凤琰,果真是厉害!
北唐瑾就站在凤琰的不远处,几步之遥,她望着对方沉静的侧脸,还有那胸有成竹的目光,眼眸滑过一丝极暗的光芒。
如同前世一般,凤琰用了周阁老这枚棋子。
凤琰行事极为严谨,每次都是将每一步棋深思熟虑,才下子,他用周阁老,并没有错。按照前世的发展,她北唐瑾早就手足无措了!
她虽然精通排兵布阵,以及五行八卦之术,可是她是在边关长大的,接触的人大都心思没有这么深沉,更加不会玩这种攻心的战术,于是刚刚到大都的第一日,明明是封赏,却成了她的噩梦!
从那一日起,她北唐瑾就成了整个大都茶余饭后的话头,她的荡妇名声就连邻国的百姓都有耳闻。第二日,济宁侯府上门退婚,更是给了她一次不小的打击。
那个时候,她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王氏的手笔,而且卫国公府也是有参与的!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在幕后策划的人,就是她认为雪中送炭,温文尔雅的四皇子!
凤琰既然让周阁老出面,定然是有了万全之策,将所有的突发情况考虑其中。北唐瑾不知道接下来能不能化险为夷,但是不管如何,她也不能让凤琰讨到好处!
“陛下,此人既然说玉容将军因为他的不从而追杀他们一家,那么应当不会空口说白话吧!”明王回以凤琰抱歉一笑,耸耸肩,仿佛是在说,真是没想到,竟帮了倒忙!
凤琰可没有因为明王的笑意减了半分的恨意,而是更加记恨对方,明王本应当什么都不插手的,可是,他现在插手他的事情,他就要将这个伸过来的藤蔓斩断!
皇帝点点头道:“明王说得有理!你既然说玉容逼迫与你,那就拿出证据来吧!”
那布衣男子闻言,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举在手中大声道:“陛下,这是那晚玉容将军落下的玉佩!”
“这世间的玉佩多了,你怎么能一口咬定这玉佩是阿姐之物呢?”北唐峰见布衣男子拿出玉佩,连忙挡在北唐瑾的面前,老鹰护小鸡一般英勇,对布衣男子怒目而视!
“陛下,这枚玉佩是玉容将军的贴身之物,草民听说,这是玉容将军的母亲亲自作图,命人打造的,这世上恐怕就只有这一枚了!”
北唐洵见了布衣男子手上的玉佩,睁大了眼睛去瞧,仿佛是在确认,这枚玉佩绝不是北唐瑾所有,可是,他识得这枚玉佩,果然是当年清雪亲自画图而成的!
“这,这,定是你偷来的!”北唐洵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可能,他是绝不会相信,北唐瑾能做出这等事情来!他的女儿这么骄傲,这么优秀,怎么会同这等草民……
“玉容,这可是你的玉佩?”皇帝见北唐洵脸色发白,显然是信了几分,这枚玉佩有可能是北唐瑾的。
北唐瑾面色微变,神色冷凝,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道:“陛下,玉容可否问此人几句话?”
“玉容可随意问话。”皇帝的面色也很快恢复了平静。
周阁老在台上看得真切,这位玉容将军虽然说骁勇善战,又懂得兵法,可是,却未必懂得这些阴谋诡计。本来提在嗓子眼儿的心,在看到北唐瑾微有慌乱的面容终于是微微放下了。
凤琰虽然看不到北唐瑾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北唐瑾的声音不似从前那么从容了,北唐瑾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子,给她机会,她也未必能翻出天去!
“谢陛下!”谢过皇帝,北唐瑾走到布衣男子面前,道:“柳岩,当年你在街头被讨债的人殴打,是我将你救下,帮你还了所有的债务,并且将你养在将军府,让你的才能充分发挥,我甚至曾上疏将你举荐给陛下!你才华横溢,聪慧过人,可是你唯一的缺点就是赌博,若是你能戒了赌,我相信,凭着你的才华,定能功成名就,为我大夏一代良臣!”
没有等到北唐瑾的质问,而是一番真诚的劝慰,看着北唐瑾鲜有的温柔面容,柳岩吃了一惊!
北唐瑾的确曾经多次劝过他戒了赌,他也知道,他这个赌博的毛病会葬送了自己的前程,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一日不赌就手痒痒。甚至有一次他赌得太大了,是北唐瑾亲自去赌坊将他领了出来。他知道,若是再这么赌下去,定会被将军弃掉!更何况,将军府人才众多,并不缺他一个,将军没有必要总是为他擦屁股!
因此他也开始自暴自弃起来,他从未想过,他这样一个人,将军还将他举荐给皇帝,这是何等得重视啊!
此时的凤琰几乎想回头看一看北唐瑾的表情,他忽然明白北唐瑾的意图了,她这是要感化柳岩说实话么?让他良心发现而倒戈么?不过!凤琰冷冷得睥睨一眼柳岩,这等赌徒也能感化么?真是白费心力!
明王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瞧着北唐瑾温和的面容,嘴角轻轻一勾,心道:这个丫头该不会是要感化这个狼心狗肺之徒吧!?这个想法好生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