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阁老义愤填膺,声音响彻云霄,仿佛是北唐瑾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他要灭奸除佞呢!
众位大臣见周阁老都慷慨陈词,请求陛下治了北唐瑾的罪,他们也纷纷跪倒在地,请求皇帝秉公处理,不能姑息!
大夏皇帝也没有想到,北唐瑾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可是,他此时也不可能治北唐瑾的罪。
凤琰一愣,他本以为北唐瑾至少会为自己说一句话,可是,她却是一句话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不仅如此,在群臣跪倒一大片,纷纷让皇帝降罪的时候,她居然还是一脸的沉静,不为所动。凤琰只觉得,北唐瑾一定是故作镇定!
“哎呀,大家闺秀与人有染,而且不是一个人吧,这若是嫁人,应当嫁给谁呢?真是伤脑筋啊!”紫衣男子笑容儒雅,声音缓慢,一脸慵懒的模样,仿佛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暖和,那么自然而散漫。
可是,这分明已经是确定了北唐瑾逼人苟且的事实!可谓诛心!
北唐瑾本没有注意台上的众位王爷、皇子、郡王们,此时听到这熟悉的慵懒闲适又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儿的声音,不由得将目光转向声源的方向。
只见那人一身紫色华服,衣领绣着龙飞云霄的花纹,腰间是绛红色金边祥云带。墨发俊颜,神态慵懒闲适,一脸玩世不恭的微笑,墨黑的眸子眨了眨,仿佛是在向她说,“这个回礼如何?”
北唐瑾看罢,迅速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惊诧之色,这位男子就是靖州古城那位拦路的男子,他被她戏弄,此时应当抓住机会来报仇的吧!
她初见这位男子,虽然见对方一身的贵气,可是却十分面生,于是当机立断,此人与皇室无关,就算是与皇室有关,也不是大夏的皇族,她之所以有这样的把握,是因为她前世在权势中央滚打五年,对大都的王孙贵胄摸清了底细。
可是,这位紫衣男子却坐在台上,神态慵懒散漫,就像是在自家院里喝茶一般随意。
大夏皇帝脾气古怪,在皇帝面前都能如此的人,可见此人地位不一般,再看他的服饰装扮,头戴玉冠,身着紫衣蟒服,那么一定是一个王爷,可是在她的记忆中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样一个王爷。
他到底是谁?
可是,不管是谁,他都是一个王爷,是皇室贵族,而且在皇帝面前如此散漫,说明皇帝十分纵容此人,或者用宠爱来形容也不为过。
她不小心得罪了这样一个人,是大大的不妙啊。
北唐瑾垂眸思索的时候,台下的大臣们已经蠢蠢欲动。
他们见到就连不问朝事的紫衣王爷都说了话,于是更加坚定请求皇帝治罪北唐瑾。
诸臣请求皇帝治罪北唐瑾的声音震耳欲聋,百姓堆里对北唐瑾的不守妇道也是说飞了唾沫星子,各种污秽的语言都用来形容北唐瑾,可谓真是热闹,仿佛是开了集市一般。
大夏皇帝明明十分不悦,面色却是依旧威严,他瞧着跪倒在地黑压压的一片,眉心突突直跳,摆了摆手。
一道尖细的声音瞬间依次传下,“肃静……”
尖细的声音传到诸臣的耳朵中,他们很快噤声,下意识迅速瞟了一眼皇帝的面色,不由得呼吸一窒,陛下似乎很是不悦。
围观的百姓也安静下来,皆擦亮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待大夏这位英明的君主治罪不守妇道的风流将军的罪。
雪一直在下,下雪的天气本就有种寂静之感,此时在场的众人,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皇亲贵胄都寂静无声,低着头颅等待皇帝做最后的决定。
众人皆忐忑得等待着,只听见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凤英,依照你看,该当如何?”
凤英正为北唐瑾感到惋惜,如此美人儿,名声被毁,恐怕下辈子就要守着青灯古卷了,真是可惜!
因此,皇帝问话,他一愣,然后就是心中惶恐,父皇这可是丢给了他一个苦差事,说放过北唐瑾是决不可能的,因为北唐瑾似乎已经承认了,治罪北唐瑾吧,他的父皇肯定是不愿意的,他也不知到底是如何是好!
凤英沉默了半天,支支吾吾,始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皇帝更为恼怒,却隐而不发,也不为凤英解围,只是等着他这个儿子说话。
大雪的天气,天寒地冻,可是,众人的手中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诸位爱卿,还有不同的意见吗?”
群臣众多,却无人敢说话,因为此刻,他们谁也摸不清皇帝的脾气,因此不敢妄言。
这时候,凤琰却从座位上下来,拜倒在皇帝面前,道:“父皇,儿臣有话说!”
大夏皇帝眯起眼眸,瞧着他这个心思深沉的儿子,道:“琰儿起来说话吧。”
凤琰谢了恩,道:“父皇,儿臣以为,玉容将军素有威名,治军严谨,断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因此,儿臣以为,玉容将军,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明明是将她看成了脚底上的泥巴,却将她说成了大夏的英豪,说的如此得口是心非,却偏偏如此诚恳,凤琰!我真是要为你拍手叫好了!
北唐瑾听完凤琰的一番说辞,抬眸冷冷得盯着对方的后背,恨不得将眼光化为刀剑,把他挺直的背脊上戳一个血窟窿!
北唐洵见凤琰出面求情,不由得感激涕零,立即道:“陛下,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陛下,玉容将军一定是被诬陷的!”追随北唐瑾的将军们都跪下为北唐瑾求情。
皇帝见此,又问北唐瑾道:“玉容,这么多人为你求情,你为何一言不发啊?”
北唐瑾面露难色,声音沙哑道:“陛下,请赐臣一杯茶润喉,臣近日喉咙干涩,话不能语,还请陛下恕罪。”
众人听罢,无不诧异,都到了这么紧要的关头,北唐瑾不仅不慌乱,也不着急解释,而是要一杯茶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真的是喉咙干涩?
沉静又沙哑的声音传到凤琰的耳朵中,他的心猛然一跳,北唐瑾,怎么还如此镇定?这个时候,她不应当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解释么?
“赐茶!”皇帝闻言,也十分狐疑得瞧了瞧北唐瑾,然后挥挥手,他身旁的小太监立即为北唐瑾送上一杯茶。
周阁老见北唐瑾慢条斯理喝茶,满面镇定,不由得瞧了凤琰一眼,只见对方低垂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紫衣男子瞧着北唐瑾,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摸样,心道:这个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北唐瑾饮罢,将茶杯递予小太监,微微一笑道:“让陛下见笑了,臣咽喉病时常发作,今日刚说了一半话,就又不能言,停顿一下,却没想到阁老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害得众臣皆要跪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请求陛下降罪于臣,让诸位深受冰寒之苦,臣深感愧疚!”
她说得轻轻巧巧,完全将周阁老刚才的一番慷慨陈词,诬陷她的句句诛心的话归为自己的错,实际上是暗指她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周阁老抢了话头,周阁老这是有多心急要陷害于她啊!她同时也讽刺了诸位大臣趋炎附势,闻风而倒。
她的这一番话明明是认罪,实际上是将周阁老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提醒皇帝,周阁老的态度影响了诸臣的态度,可谓是权倾朝野,快要爬到陛下您的头上了!
周阁老闻言,果然心头一震,脸色发白,他刚才的确是说得有些着急了,那是因为,四皇子的确是有确凿的证据,他这不算是诬陷朝廷命官!
可是,即便是他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北唐瑾不守妇道,但是却引起了皇帝的猜疑,自古帝王都不喜权势过大的重臣,当今皇帝陛下疑心又重,此时很有可能已经将他作为下一个要除掉的对象了!
周阁老不由得冷汗淋漓,他快速看了皇帝一眼,对方果然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周阁老更加不安了。
凤琰的眉心猛然一跳,不由得震惊得瞧向北唐瑾,只见对方面色平静,一双美丽的眸子像是一潭深水,望不见底!
北唐瑾到底要做什么?她的话说得温声温语,却是句句诛心!她这么做是心中恼怒周阁老刚才激烈的言辞么?所以不惜令皇帝疑窦朝廷忠臣?若是这样的话,北唐瑾可真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但是若是不是这样的话……
那就是她早有准备,才会故意停顿一下,就是想要抓住周阁老的错处,然后反击!
不!绝不会如此!
北唐瑾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她在排兵布阵上有出色的才能是因为她天资聪颖,而刚才的事情,这一步步攻心计可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子能看透的!
因此,北唐瑾只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罢了!
分析完这一切,凤琰终于松了一口气。
诸臣闻言,无不面如土色,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北唐瑾这是暗指他们个个同周阁老关系匪浅,互相勾结!
皇帝陛下最恨的就是拉帮结派,这很容易让人想到结党营私这个词语!那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气氛一时间又开始变得异常紧绷,就像是一根拉紧的弦,越来越紧,濒临断裂!在场的人无不面色发白,心中忐忑,只有紫衣男子嘴角轻轻勾起,他瞧着北唐瑾的方向微微一笑,睫毛眨了眨,仿佛是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