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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陶羊子依然在戏院里做事。那些戏院里的人,早就在传陶羊子要成为芮总府的棋士了。下下棋就能成为芮总府的人,这让他们太奇怪了。在他们眼中,陶羊子不一般了。看到陶羊子,投向他的眼光也不同了。社会的一个特征,便是以身份高低来衡量人。这芮总府是多么高的地方,府里的兵士出来都显得耀武扬威,何况是芮总待之为客的棋士?

就这么过了几天,陶羊子还像以前那样到戏院上班。李管事见他很客气,也不安排他做什么。陶羊子依旧很勤快地找着事做,走上走下清扫场地,出进包厢端茶倒水。

再过两天,交处暑了,天气大热。俗话说:处暑处暑热死老鼠。开戏前,杂工做完了场里清扫工作,见戏院外一时还没有动静,便站到场外乘凉,闲着无事,有人问陶羊子说:“你去和芮总下棋了?”

陶羊子嗯了一声。

果然是与芮总下了棋的,又有人问一声:“是你胜了吗?”

陶羊子不喜欢与人说棋的输赢,想了想说:“下棋并不在于胜负。”

他这么说,听的人感到奇怪了:下棋不讲输赢,又讲什么?看来他是输了,没够上水平,不是芮总的对手。想一想也是,一个在戏院里和他们一样打杂的,怎么可能与芮总是对手,怎么能够是个国手呢。

这么说来,陶羊子依然只是个打杂的,与他们一样以打扫端茶来赚钱。慢慢地,他们不把陶羊子当一回事了,如过去一般,与他说说笑笑,有时还会打趣他一句:你是不是又去芮总府下棋了?

陶羊子原来与这些人相处很随意。他不喜欢与人交往过甚,所以在戏院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也没有什么交恶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很希望回到过去那样,大家都不关注他,相安无事就好。

可是对别人来说,与陶羊子的关系完全回到以往就难了。都一样打杂,凭什么他会是另一种人,就能到芮总府去?于是,就有人吆喝两声去过芮总府的人,过来做这做那。陶羊子比先前忙了许多,但他并不在意,只顾应声去做。

有人在一旁玩笑地说:你敢指派陶羊子?当心他到芮总府去告你一状,把你抓起来。

这天,秦时月到戏院里来,看到陶羊子,一脸惊诧。

陶羊子对秦时月说:“我没有成为棋士。”

秦时月说:“来来来,我不明白了。告诉我,那天你是怎么下棋的?”

陶羊子对秦时月从不隐瞒什么,就把那一天下棋的经过说了一下。

秦时月听了,反而笑起来,用手点点他说:“你啊你……我有一次想到你,还在心里念叨:这陶羊子倒是君子坦荡荡,进了芮总府当棋士,也没到我这里来谢一下。我总算还是一个举荐人吧。没想到你根本就……”

陶羊子说:“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你一直都善待我。”

秦时月说:“看来还是一个宿命啊,你命中的戏曲之魔没去。再说,便是性格即人生了。好好的,你去扑吃两个棋做什么?这一扑就把好好的一个棋士扑开了。这也是命。人生啊就是这样,其它什么时间都可以随便的。但关键时刻需要把握自己,需要特别想一想再行动的。”

陶羊子说:“是啊。可我那是在下棋啊。”

秦时月走到包厢里坐下,伸手让陶羊子倒了茶来,又笑说:“这使我想起一件事来。大概是三年前吧,日本来了一位职业棋手,听说在日本棋界颇有名气,是芮总出面请来的,与研究会的棋士下的都是让子棋。芮总当然要和他下一盘。两人一坐下来,芮总抓着白棋不放手。日本高段当然不同意,说,这样回到日本国,如何受得了国内棋界的笑话。说来说去,芮总同意了被授两子,但他还是下白子:先在盘上摆下了两颗白棋。”

陶羊子也笑了。他现在完全明白芮总的棋事了。只是以前怎么没人告诉他呢?有一段时间,他总会想着这个驰骋沙场的芮总,具有如何强的棋力呢?

那个日本高段让两子还是胜了芮总。于是,这个日本高段一直没有拿到芮总邀请时答应给的盘缠和资费。他去芮总府要钱,芮总府的人总说芮总忙,一时没空。后来还是俞参谋出面,让日本高段与芮总重下了一盘授两子棋,日本高段这次输给了芮总,他拿到钱回日本去了。

秦时月说:“你再去要求与芮总下一盘棋,这次输给芮总吧。”

陶羊子说:“那样下棋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去。”

秦时月看了看陶羊子说:“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陶羊子说:“我算什么君子?只是个会下棋的,不过,那样送输的棋,我下不来。说真的,棋盘上对芮总让了又让,我本来就忍不住了。”

秦时月笑起来:“忍,乃大器之才。棋语不是也说,忍得一时心嘛。”

陶羊子说:“说是说,下棋时,哪管得了那么多。”

秦时月说:“好好,管不了,忍不得。我还是难得见到像你这样有自然道心的人。难怪你的棋下得这么好,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开戏了,戏台上唱起了《空城计》。饰演诸葛孔明的尚派唱腔显得低回苍老。

这天,陶羊子到任秋家去。好些天没看到她了。陶羊子总会想到任秋,他自认为是师父托他关心的。也不知师父回来了没有。

进了院子,看到任秋家门上挂了一把锁。长铁锁上有点锈斑。陶羊子想,任秋不会搬了地方吧。他回头走到街上,想她也许突然会从哪里冒出来。陶羊子二十多岁了,想女人也是平常事。这一刻,陶羊子脑中整个地都是任秋,想到她不喜欢下棋,但却与下棋的方天勤好着。方天勤是芮总府的棋士,她与他在一起应该没错。只是陶羊子对方天勤不放心。

正在街上走着,就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定眼看,是胡桃。他在一本正经地给人算命。陶羊子走过去,就听胡桃说:西方属金,刀兵之地。金生水,你就往南方去吧。

有些日子没见胡桃了,发现他的个子蹿高了一些。虽听他满口胡说八道,陶羊子却有着亲近的感觉。陶羊子自小是读书人,偏却与胡桃这样的人在一起觉得自在,而不习惯与那些芮总府之类的上层人物交往。

听胡桃算命的是个中年妇女,给了几个铜板,将信将疑地摇头去了。胡桃在手里掂着几个铜板,转过头来,见陶羊子站在面前,笑着说:“今天要不要我给你算个命。”

陶羊子说:“不用。你不就是想掌心里跳啊跳的钱嘛。我有一点钱,只够请你吃一顿的。”

胡桃说:“天地良心,我与你羊子哥结交,从来没想到钱。”

说归说,胡桃跟着陶羊子在街上走,一路买东西吃。在一个小吃铺上,每人要了一碗鸡片鸭血羹,放了许多红红的辣子。胡桃是北方人,陶羊子虽在江南生长,体内却有北方血统,不怕辣。

胡桃还像原来一样,吃着说着。吃完了,他问陶羊子:“你还想做什么?”

陶羊子想,胡桃也许会再带他去钓鱼街,他想着有点心跳,便说:“真的想下一盘棋。”

胡桃突然想起来,问:“听说你到芮总府去下棋了,下得怎么样?。”

陶羊子不想由他嘴里吹出那些事来,随便地应了一句:“只是下了一盘棋罢了。”

胡桃根本不在意下棋能否下出名堂,说:“对了,说到棋,我找到了一个地方,那里都是下棋的人。下的就像你那样的棋子。”

胡桃说的地方是南城的钟园。其实陶羊子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就像苏城的余园。但余园的印象在陶羊子心里,如同一片阴影。此时,陶羊子却突然想去钟园走走,他确实很想下一盘棋。

钟园在市中心。园子虽小,也有假山与小亭,有石雕松梅竹漏窗,是私家花园的格局。园中的棋人不少,围在一处,比余园多了一点人气。这里的规矩与余园差不多,也有两个棋友在桌前对坐着,喝着茶,不下棋,但说着棋人棋事。还有谈论社会时事的,眼下最多谈的是有关日本的事。南城到底是都城,这里的人关心着政局。

胡桃居然在这里也找到了熟人。胡桃招手让那位穿对襟服的人过来,说给他找了一个对手。穿对襟服的人打量了一下陶羊子,笑着摇头说:“我已经下过两盘,要走了。”

胡桃急说:“你小看人了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是斗量。羊子哥可是去芮总府下过棋的。看来你不可能是对手,我去找这里最厉害的人来下。”

陶羊子想阻止胡桃。与他说了不提芮总府的,但他还是说出来了,还带着一点胡吹的意味。

穿对襟服的人根本不信胡桃的话,嘴里却说:“芮总府的棋也不都好。前天有个执事就被我杀得大败呢。”

胡桃笑说:“你吹吧吹吧。”

穿对襟服的人也跟着笑,问陶羊子:“你信不信?”

陶羊子点头:“信。”

穿对襟服的人像是要证实自己的话,叹了一口气说:“我还是来下一盘吧。”

于是两人对坐下来。陶羊子棋瘾上来了,只要有棋下,并不计较对手。他也从来不小看对手。

走了几手,陶羊子就知道对方的棋还在初级水平。陶羊子没一会儿就围着了一片大空,还尽量手下留情,不多吃对方的子。

穿对襟服的人红了脸,却还是有些不信胡桃的话。他说要是芮总府的棋手来这里,不让子是不下棋的,每盘都要收费的,没有三五块钱是看不上眼的。听说他们一个个家里都富得不得了。

枰上争强,凡棋弱的一方,往往发强手却不清楚是否无理。陶羊子一挤一打,便把穿对襟服的人那几颗冲入白空的子提了。一旁看着的胡桃,起初有点不耐烦两人在盘上放子,头转来转去地看着两边,慢慢地他看出点名堂来了,特别是看到从盘上提起的子,他有了一点兴趣,说:“你怎么又把他的子拿了?他刚才拿了你一个子,你已经拿了他好几次子……”

陶羊子说:“这是吃子。”

胡桃说:“是不是吃的子多就是胜了?我会下象棋,吃的棋多当然实力强了,不过要吃了对方的老将才能算赢。”

陶羊子不厌其烦地告诉他:“围棋有点像象棋,象棋吃棋是为了吃将,围棋吃子,为的是围空,占最大的地盘。”

胡桃说:“占地盘嘛,我懂。青红帮打架也是为了占地盘。”

穿对襟服的人把棋投了,说:“你就懂地盘。把流氓的做法用来与围棋比。围棋可是雅人做的雅事。”

胡桃说:“雅不雅不管,你怎么把棋弄乱了?”

陶羊子只是一笑。穿对襟服的人说:“认输还不可以吗?”

胡桃说:“输了也要有风度。就像我算命,人家说算得不准,我也很有风度地慢慢解释给人家听。”

胡桃突然对围棋有了兴趣,拉着陶羊子要下一盘。胡桃说下棋吃子围空,他都懂了,很好玩的。

陶羊子经不住胡桃纠缠,便让九子与他下一盘。胡桃抓一颗子准备放到盘上时,便抬眼朝陶羊子看。陶羊子只是笑着摇头。陶羊子拦空,胡桃不管。但他不想让陶羊子吃子,每当黑棋被吃,胡桃就说:“我还没看清呢。”

陶羊子坚决不让胡桃悔棋重下。穿对襟服的人不走了,看着他们下棋,插嘴对陶羊子说:“你让他悔一百次,他也是要输的。”

陶羊子说:“下棋就不能悔。”

见两人下得热闹,有人过来围观。胡桃拉着穿对襟服的人央求:“你帮帮我呗。”

穿对襟服的人说:“看棋不语真君子。你对家是高手,很讲棋理的。我可不能开口。”

陶羊子笑笑。其他旁观者看着有趣,也就插了嘴,陶羊子还是笑笑。陶羊子本来觉得胡桃不懂棋,与他下实在没有意思,有人指招,多少下得不是那么无趣了,所以他不在意旁观者说话。

穿对襟服的人看了一会,因见陶羊子并不在意别人开口,忍不住也插了一句嘴,随后又自嘲说:“你看我,本不该说的。只是你这小兄弟的棋太臭了。当然不臭能被人让九子吗?不过,我这一插嘴不就等于人家要让我九子了吗?”

陶羊子不说话,把白棋东一手西一手地摆着。看白棋在众多的黑棋中穿插成空,旁边看棋的人都忍不住插嘴了。此时,已不是胡桃下棋,而是别人借他的手落子。每一步都由旁边的人指点着走。

下到后来,大家插嘴成了惯性,连单官也指着让胡桃走。胡桃还要往陶羊子的白空里放子,旁观者阻止说:“不用放了。你会不会下呀?”

胡桃说:“为什么不能放?”

穿对襟服的人说:“放进去都是死的,还放什么放。”

胡桃不服,放了几颗子又都被陶羊子提了,胡桃也就不再说话。

有人点了空说:“输多了。不用数了。”

胡桃说:“为什么不数?”就数了一下,输了十几个子。

穿对襟服的人说:“让九子还输这么多,实在不会下棋。”

胡桃说:“不都是你们让我走的棋吗?”

穿对襟服的人一时无话。旁边有个人说:“你自己前面就走坏了。”

这天天气很好,太阳照得园里明晃晃的。陶羊子下了两盘棋,心情愉快。

有人说:“不可能让九子的。你再下一盘。我们帮你,输不了的。”

于是胡桃拉着陶羊子再下,在盘上放了九子。这回他知道在盘上标着九个点的位置上放子,也学会了走慢,由旁边的人指点他落子。

陶羊子依然不紧不慢地摆着白棋。旁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插着嘴,有时争执不下,胡桃就很民主地等着他们的争论结果。偶尔他会插嘴说一点自己的看法,倒好像是在帮别人走棋。

下到一半,在攻击一块白棋的走法上,是冲还是点,各人争执不下,穿对襟服的人实在忍不住,伸手抓了一颗棋下到点的位置上。陶羊子一顶一虎,棋就活了,点进去的黑棋等于送了死。

便有人说:“我说这样不对吧,还是应该听我的吧。”

这盘棋下到半个小时后,人越围越多,几乎所有的人都插了嘴。关键时刻,有个矮胖的中年人插嘴讲话,一旦他说了话,好多的人都不出声了。只有胡桃说:“这步棋算什么嘛?”既然没有别人争议,胡桃还是按矮胖的中年人说的走了棋。这么又走了一会,众人发现黑棋的空已不如白棋多,黑棋还是输了。

矮胖的中年人摇着头说:“棋都走乱了。走棋嘛,还得一对一才对。不是人多就力量大。你一步我一步的,没了棋路。棋是要有棋路的。”

胡桃说:“刚才还是听你的多。要不,你来下,羊子哥照样杀败你。”

矮胖的中年人看看陶羊子。陶羊子有兴趣和他下一盘。刚才见他指的几步棋,知道他有一定的棋力。矮胖的中年人身子不动,只是摇着头。这时从他身后挤进来一个身着西装的人,嘴里说着:“我不相信,让我来下一盘。”

这个穿西装的也是个好棋者,听说常与西洋人做生意,人称英格西。英格西与矮胖的中年人棋力相差不了多少,平时互有胜负。矮胖的中年人认为自己强一点,要高英格西半子。英格西却认为自己胜率要多些。

英格西坐下后说:“我就不用让九子了吧。让我自己放几个吧。”

陶羊子点点头,做了个并不在意的手势。英格西怕输了丢丑,放了四颗黑棋占了四个角的星位,后来想了想,又在盘中天元上放了一子,成了让五子的局面。矮胖的中年人摇了摇头,觉得像英格西这样的棋手也自放五子,太示弱了。

开局,白棋挂角。这盘棋没有人插嘴了。看得出英格西的棋力在这里是属上等的。下棋说嘴,都是上手说下手的。

英格西下得细心,不敢拼杀,与陶羊子争着围空。白棋还是东走西走到处放着子。黑棋到底有五子的势,又是个会下棋的,陶羊子也不敢走得太松,只是先把黑棋的空打散了,削弱着黑棋的势,慢慢地再拓展白棋的空。英格西想要攻击,临到搏杀,算气之时,不由朝矮胖的中年人看一眼。矮胖的中年人没说话,他显然不想说什么,既然英格西已被让了五子,再说话就胜之不武了。只有到紧要处,他才低声嘀咕那么一句。

英格西觉得陶羊子的棋走得飘飘忽忽。他虽占了五子要点,却依然无从用劲,像是手脚被缚住了。他是个会下棋的,细细一想,就明白陶羊子白棋的妙处了:虽然飘忽不定,但每一步都很实在。让五子棋,就像下象棋让了一个车和一个马,一开始的力量悬殊很大,重要的阵地都掌握在手。可是下着下着,那几个子的重要性便一点点地失去了。英格西意识到面前是一个从未遇见过的高手,不敢莽撞,一步步地走在了实处。

陶羊子也觉得英格西的棋走得还是不错的,只是他过于小心了,反而让自己得到了方便,可以大展手脚。布局结束时,白棋的空占得不是很多,但中盘下来,白势虽厚度不够,但势已不弱。于是把握着先手,预先展开了官子功夫。在与日本人松三对局中,陶羊子知道了官子的重要性。他曾花了很多时间,研究官子的大小先后,哪一步几目已经一目了然。白棋一步步走下去,虽是边上一挤一冲,底线一扳一接,黑棋的空便一点点被削了。走到后来,矮胖的中年人在旁边嘀咕道:“呀呀,怎么黑棋快要不够了呢。”

英格西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官子很快就收完了,数子下来,黑棋与白棋同样是一百八十子半。按规矩,让五子棋,执黑要贴还二子半。这么一算,英格西执黑棋输了两子半。

英格西在钟园里虽然不是最强的棋手,也算是上一层的棋手,居然被让五子还输了。这一来,人们都相信这位陶羊子的棋力真的不在芮总府的棋士之下了。也有芮总府的棋士来过钟园,西南王曾让四子和一个与英格西差不多水平的棋手下,西南王大杀大斗,以吃了一条大龙为结果。像这样兵不血刃就胜了棋,懂棋的人明白,陶羊子的棋上功夫是很深的。

英格西放下了棋,诚心诚意地说:“高手在上,实在输得心服口服。”

矮胖的中年人也没有话说,呆呆地看着陶羊子。

陶羊子与英格西复起盘来,一边复盘,一边摆着各种变化。对于白棋看起来平常的一步,陶羊子说到了黑棋可能展开的种种招数,而白棋又会如何应对。英格西本来以为自己走得对的几处棋,陶羊子都在变化中指出毛病所在,并指出应该走的正招。高手下让子棋的时候,往往会下骗招引对手上当,陶羊子下的白棋却一处骗招都没有,有的复杂死活处,以英格西的水平是看不清的,但该补的地方,陶羊子还是补了。

这么一步步复盘下来,不但是英格西,连矮胖的中年人也心服口服了,对棋,他们确实无法理解到那一步。

英格西站起来说:“受教受教。”随后他捧出二块大洋来,递到陶羊子面前。陶羊子觉得有点突兀。虽然也明白通过棋上胜负,下手给上手送钱是常事,在苏城余园,他多次获得过,可那是赌资。然而现在,英格西似乎是给老师送束脩,带着尊重之意。胡桃毫不客气地伸手收下了。

陶羊子看看时间不早,还要去戏院上班呢,他站起来准备走,旁边的棋手立刻让开路来。

英格西突然说:“君子,陶。”

陶羊子停下来说:“兄台请讲。”

英格西说:“刚才听小兄弟说你去芮总府下过棋。我认识这位小兄弟,了解他的说话方式……并没当真。不过,与你这一盘棋下来,觉得你与芮总府棋士,在棋力上应该没什么差距,说输说赢,都浅了。可以说是一个层次的吧。是不是这样?”

这个英格西很会说话。陶羊子不由想了一想:在芮总府他下了几盘棋,与袁青的一盘棋,无法分出高低来;虽然胜了与西南王的第一盘棋,但与西南王的第二盘棋,自己也说过如果当时顺着下,可能要输的。与其他棋士没下过,不好说。与方天勤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对弈了,不知他的棋力进展如何。而芮总的棋本来就不能算在棋士之中。

陶羊子也就点了点头。棋手吹自己的棋力,是最习惯的表现。棋场流行这么句话:老婆是人家的好,下棋是自己最强。陶羊子没有否认自己进芮总府下过棋,也不认为自己的棋比芮总府的棋士差。若在平时,钟园的棋手肯定不相信,会认为陶羊子吹嘘。但现在他们认同了英格西的说法。

矮胖的中年人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在戏院里做事?”

陶羊子说:“是。”

听这么一问一答,有人便接话:“我也听到过,你就是那个在戏院打杂的吧。”此人说完觉得有点冒昧。

陶羊子又点头说:“是。”

这下大家都信了。早就听芮总府里的人传说,有个戏院打杂的,棋下得好,传来传去,还曾传过多种版本,甚至说到他曾闭着眼睛杀败了芮总府棋士。

陶羊子出了钟园。胡桃跟着他到街上,手里握着两块大洋说:“下下棋就能赚两块大洋,比我拽到十个有钱人算命得的还要多。羊子哥到底不一般。”

两个人穿过五角场马路,到对面一家有名的清真馆子里吃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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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因为看了很多的穿越小说,也很想穿越。谁想我想想就能穿越,穿越就穿越吧,居然穿成怀孕九月的待产产妇,开玩笑嘛!人家在二十一世纪还是黄花一枚呢。这也可以接受,可是明明是丞相之女,堂堂四皇子的正牌王妃怎么会居住在这么一个几十平米得破落小院子里,她怎么混的,亏她还一身绝世武功,再是医毒双绝。哎。没关系,既然让我继承了这么多优越条件,一个王爷算得了什么?生下一对龙凤胎,居然都是穿过来的,神啊,你对我太好了吧?且看我们母子三人在古代风生水起笑料百出的古代生活吧。片段一在我走出大门时,突然转身对着轩辕心安说道:“王爷,若是哪天不幸你爱上了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的。”然后魅惑地一笑,潇洒地走了出去。片段二当我对着铜镜里的美人自恋地哼出不着调地歌时。“别哼了,难听死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声尖叫紧跟着另一声尖叫。我用上轻功躲进了被子里.~~~"我和你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你好,娘亲,哥哥,以后要多多指教。”来自两个婴儿的嘴里,我摸摸额头,没高烧啊。片段三“小鱼儿,我可是你孩子的爹,况且我没有写休书,你还是我的王妃。我会对你好的。”安王爷霸道地说道。“你们认识他吗?他说是你们的爹?”我问着脚边的两个孩子。“不认识,”女孩说道。“我们的爹不是埋在土里了吗?怎么他一点也不脏?”男孩问道。那个男人满头黑线。“对不起,我们不认识你。”说完拉着孩子转身就走。片段四“爹爹,这是我娘,你看漂亮吧?”南宫心乐拉着一个白衣帅哥进来问道。我无语中。“爹爹,你看我娘亲厉害吧?“南宫心馨拉着另外一个妖精似地男人走了进来。我想晕。“这才是我们的爹。”“才不是呢,这个才是”两人开始吵起来了。“我才是你们的爹。”安王爷气急地吼道。“滚一边去。”两个小孩同时说道。屋里顿时混乱之中。转头,回屋睡觉去了。推荐完结文《别哭黛玉》完结文《穿越之无泪潇湘》新文,《极品花痴》
  • “杀神”王爷,冷情妃

    “杀神”王爷,冷情妃

    欧洲,某片公海之上。小型的直升飞机以极快的速度飞着,稳健的飞行路线,看得出驾驶者的水平定是不一般。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俊美异常的男子侧身向后,金色的发丝束在脑后,单手握着一支冲锋式手枪。顺着枪口对着的方向看去,一个女子,是的,一个非常美艳的女子,此时正扬着红唇,嘴角溢着笑。那轻蔑的笑,看似漫不经心,但却迫使那举枪的男子身子微微一震。女子身子往后仰了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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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御兽师

    寒无邪——亦正亦邪,一曲笑天,万兽诚服!她是所有仙人眼中的仙界废柴,在父亲家族受尽白眼,被赶出家族后,她却发现,她的身上拥有强大的神秘力量——上古天赋!选本命法宝之日,被所有人取笑的废物戒指,竟是上古神器,内有妖孽至极的——美男器灵!她的一身仙骨,引来无数兽类想要吃她,她的天赋竟可以让灵兽、仙兽、神兽从琴音中得到修为提升,在琴音提升修为的诱惑之下,兽兽们竟一个个死皮赖脸的缠着她!-----花海中突然发出一道冲天的蓝色光束,像是什么从花海中诞生,天邪小心的靠近花海中间,目光瞬间呆住……乌黑的发丝犹如丝绸般柔美,未着衣衫的完美身躯被长发半遮半掩,白皙如凝脂的肌肤带着点点星光,高挑的身材,完美的身形,只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让万花失色。“你是谁!”她始终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瞬间面红耳赤,害羞的转过身去。“你不是说我藏头藏尾的吗?现在能够看得见我了,为何还要转过身去?”邪魅的声音带着一丝微醺的蛊惑,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但他很快就掩饰去了眼中的悲伤,“我是这枚戒指的器灵。”【一滴泪,解开尘封千万年的封印,千万年孤寂的灵魂,终于不再寂寞,他以为那只是预言成真,却不记得,一开始这就是他成为器灵的目的,只为等她的出现。】-----雪白无害的小兔子,化身成为萌男,眨着闪亮蛊惑的大眼睛,“主人,我饿了,让我‘咬’一口!”冰狐化身成为绝美的冰山美男,极其别扭道:“你的琴弹得不错,只要每天弹一曲给我听,我便…随便你怎么样!”哗啦一身,衣衫尽去,一脸视死如归,献身求曲状。金鹰化身为金色戎装的神武美男,男人味十足道:“主人,我会誓死保护你!不过”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阴谋的光芒,眯起眼睛道:“先得让我‘美餐’一顿!饿着,可没力气保护你!”鹿王化身的温柔美男,挂着和煦的微笑,解开腰带,缓步逼近,腼腆道:“对你的内疚,不知如何弥补,我想了很久,也许这……才是最好的弥补方式!”妖孽的蛇王,眯着至毒至魅的双眸,吐出舌头舔了舔下唇,一脸饥肠辘辘:“要是一个男的弹出如此好的琴音,本王还没兴趣呢!本王愿意跟着你,对你可是莫大的恩赐,你敢不要我!”【如此兽兽,层出不穷……】-----“她在五岁时,我就定下了!从小萝莉好不容易调教成万人迷!谁也不能动她!只有我可以‘吃’她!”啪啪啪,N个耳光,火山爆发后,一个个美男变回可怜的兽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