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巷一门门。
杏花深处,别有洞天。古色古香、如诗如画的门楣:杏园、竹苑、云仙阁、观月、玉芙蓉、千鸟、三浦屋……
千鸟和三浦屋是日本名。
吐雪的杏花小巷,很魅人。站在门前的,都是穿着和服的日本小姐,含苞吐蕾,莺声软语,“哈依”“哈依”的。很柔情,也极有礼貌,总是跪着侍候客人。穿着长裙的朝鲜小姐,屋里也是高丽族式的,柔柔美美的舞蹈,伴着悠悠旋旋的丝竹琴音,然后,芳香袭人了。
头回逛杏花巷的人,再伺侯客人品茶、饮酒……
还有俄罗斯的、西班牙的……洋女子多蓝眼珠儿,黄头发,人高马大,有火一般的激情。把客人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大婴儿般。待折腾尽了性,仍是抱着不肯放。
杏花巷最诱人的时候,是浅春。远山洇出一层茸茸的薄绿,或山崖才一抹达子香微红,这里,早一巷杏香袭人了。风流倜傥的雅客文士,大腹便便的商人,阔发的老客,一路打听着,均被三、五俏女子拥着,在巷子里游玩赏春。行走的人,不时地碰动树枝,弹下些纷纷花瓣儿,掉落行人一头一身。
嫖客出了门,一边朝巷子外走,经人指点,一边咂着嘴说:“洋娘们就是不一样,嘻嘻,真叫人受不了!”
杏花巷里名气最大的,是杏花园。巷子一曲、又一曲,再一弯,就到了一个怡人的奇处。见人,“嗖嗖嗖”,待春到杏花巷里,不见了。走进一个小月亮门,是个圆形小院儿。一门门,也都随院儿圆着。小院儿当央一株粗矮的垂柳,杏花巷是春巷,垂下千丝万缕如发的嫩丝来。树里竟奇奇怪怪,冒出些袅袅的细烟。
树遮下一大片浓荫,叫院中无风自凉。一门门,呈扇子状的半圆形,悬着:“鸾凤”、“莲荷”、“兰香”、“幽芷”、“凤麟”、“扇芸”等字号。额匾的字,或隶或行,或草或篆,便凝脂绽雪,或清秀或隽永,均非一般凡笔俗墨。站在树下瞅,就满眼雪白的杏花了。有娟秀的小女子,十六岁或十七岁,捏着二、三柱正燃着的香,来来回回地往树上插。
到了冬,满树纷披的,便都是红红绿绿的彩条,映着地上的白雪,就到了这艳名远播的小巷。
桥底流着溪水,极是娇媚。
杏花园儿,不绝的游人。就不断地有选中了的,成双成对,傍着偎着,走进一门门里去。
屋里飘出软绵绵的歌儿,有叮咚的琴声不断地传出来。妙妙的,勾魂儿摄魄般,冬融雪消,情意绵绵地叫客人迷醉。
许多来旗镇一掷千金的商人,走上一座“咯吱”作响的木桥,便只为了能逛逛这杏花巷。一树树的杏花,随巷曲着。纷纷扰扰开向巷子的深处。一根大枝子弯下来,却有些枯,只星星点点着几片绿叶。
有月的夜,小巷风也徐徐。忽一阵流风,香气扑鼻。两侧的小门,悬挂着一盏一盏醒目的门灯。灯是白的,字是红的。一盏一盏,远向深处。
杏花巷是不夜巷。
一场雨又一场雨,地上的落英一厚,一树树就结满了指顶肚般的青杏。这时候,巷口那棵虬枝铁干的山梨树,那满巷的杏树,就雪雪地花开了。
杏花巷最怕的是深秋。桥头一棵歪脖子老柞树,把些树荫婆娑在水上。
几场秋雨,落叶纷纷,霜一打,一树树血叶,再一黄,就满巷子枯枝了。天阴晦着,一大早打门里闪出条汉子,浮着一、二只鸭鹅。也或是成群的小鸭崽儿,躲开行人,沿着墙跟儿慌慌地走出巷子。
一扇扇门开了,走出些画眉涂唇的女人。也有蓬着头发,打着哈欠,扭着腰靠在门框上,抽一根洋烟,瞟着走进巷子里来的新嫖客。
有女人正往树底那儿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