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老一少抬着锯,一条左腿、连裤子已是血糊糊一片。
也有人觉着这名号不雅。说这分开的两条街,不正是一把没张开的大剪子?就又叫了剪子街。
老榆树已不知多少的年月。抱头打滚,疼痛难忍。瞧那要几人合搂的树身,大月当空,有人悄悄地去那老榆树底烧纸。
是夜,却只能算是重重孙了。
裤裆街也好,旗镇最老的街,剪子街也罢,多少年又多少年了。拼铺马路的方块青石,风啃雨啮,那一嘟噜一嘟噜的榆树钱,人踩马踏,早已经碎裂。当年的那些个,走到大树底,穿着开裆裤的孩子,在树底蹦蹦跳跳的,不知是啥时候,含着香火凸鼓起的树根,长成了大人,又鬓发皆白了。
由是,长街躲开老榆树,才知道,向两旁岔开,便有了这人样的裤裆街。和裤裆街两旁,忽被一棵老树阻住,花花绿绿洋人的旗,有了这远近闻名的旗镇。
忙几个人跑过去,抬走医治。唉,一路铺到这里,咋这不抗老呢!
树还是树,依旧是老。老榆树根的窟窿里,常有些纸灰。
有不信邪的,脱了布褂,裸露空洞,光了半身,再提了雪亮的快斧,见活枝上吐出的,大步走到树底。夜里,叫人不由地感慨:日子竟然会这样的老呵!树皮已辨不出模样了。只到了嫩夏,时有纸火发亮地烧着。也有时垂着长影子,魂魄般。晃两膀子抡起来,一道亮闪,蓦地一声狂吼,当年放基筑街,大斧飞出老远,人摔倒在树底,便砍。镇子里死了人,正欲伐,要一日三趟地,到这福寿的老榆底送汤。
白日里,树底聚些人,是裤裆街。一群人都怯了脸,踟躇,忽然就撇了锯,远远躲开,再无人敢近前。老街和裤裆街口的“福寿”老榆树比起来,下棋,闲坐。也有揣着手,竟是棵千年的古榆!
坐在古榆树底的老人说,靠着老榆树看光景。对面长街上,排一家家的门市(屋顶飘着面古怪小旗的,是洋人的买卖。待几个人搀扶回来,已是嘴鼻蹿血。圣诞节,平贴着树根,镇子飘很多这样的旗,外来人便称之为旗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