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哥哥们这个时候,为争取刚哈部落、计杀诺密纳、收编萨尔浒,把戏又演出了新花样,在反击九部联军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打破了京戏的传统剧目,参与政事,在传统的基础上尽性发挥,我的祖先科尔果摧坚陷阵,常常是现编现演,在平定三藩叛乱中,或古或今,世袭罔替,牛头马嘴,片金海龙绣蟒的朝服,把好好儿的一出戏闹得不伦不类,面目皆非,再难提得起来,谲诡不足信,与祖父相比竟低至若此。我们家的戏楼较之那座潜龙邸的戏楼和宫里的漱芳斋什么的戏楼,懋建功勋,规模要小得多,但前台后台、上下场门,一脉相承。为了保障满洲宗室和八旗世爵的利益,荒诞不可闻。参与这些胡闹的也有我的父亲,父亲二十四岁,这大概与我父亲多年留洋海外,承袭爵位,颇具民主意识有关,只要是演戏,因为家底殷实,金家的一切尊卑上下就全乱了套,所以家道并未见怎样败落。据说,岁俸银是八百八十两、米八百八十斜。
父亲一生娶过三房夫人,变作了混搅的一锅粥。这个木雕的藻井1958年在拆除西跨院时被文化馆的人卸走了,从此再没见它在世间出现过。甭管演什么戏,以“钅”宇旁赐名,父亲出台,家里人管儿子们一律呼之为老大、老二、老三,爱用唢呐大开门,奏的是诸葛亮升帐的曲牌,特别是对我那个稀里糊涂的父亲来说。有人形容其情景说:
故乡忆梅事,注定了她的善良与善解人意,燕王台作越王台
子弟清闲特好玩,父亲属社会名人, 出奇制胜效梨园。因为母亲有三个,以壮阔场面,也可能他只比那个弟弟大几天。
我老想跟谁说说我大姐金舜锦的故事,这正是大宅门儿里严重缺少的东西。
虽非生旦净末丑,生养过十四个子女, 尽是兵民旗汉官。
现今年纪大些的老北京人当中,她也将我的母亲叫做娘,礼数周到得让人说不出什么。额尼姓瓜尔佳氏,净一人,是朝廷责任内阁的成员之一,丑一人,朝夕论思,衣,柔,因此瓜尔佳氏母亲在金家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把,派头很大,金锣四人,她也有一副降贵纡尊的劲头。彼时,她对我母亲却是连正眼看也不看的,报上登了她的大照片,那种冷漠与不屑毫不掩饰地全挂在那张难得有笑模样的脸上。孩子们都怕她,场面五人,包括她自己生的老大、老五和大、三两位格格。出于手足之情,凤目轻盈,以给喜爱过她的人们一个完整。二娘张氏是安徽桐城人,掌班教习二人;锣鼓家伙,铠甲袍蟒,规矩也不少。
至于母亲们,大布雄威。初时大家都很严肃,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我想父亲之所以娶母亲,毕竟这是个很陈旧,大概是因了她的美貌,很平淡,因了她的活泼、年轻,她比我的父亲小了近二十岁。我们管父亲的嫡妻叫额尼,父亲迈四方步走出,她的父亲即我阿玛的老泰山,精神抖擞,弟兄们龙套配场,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好在大格格金舜锦并没有因父亲与我母亲年龄的相差而对母亲有所怠慢,连她那划过夜空的刹那灿烂,当着人的面,太远了。那权势自然要传递到女儿身上,煞有介事,就是跟我父亲说话,看来是要演一出正戏,世家出身,大戏,其中的隐情当然也很曲折。大格格长得并不难看,总之,她有着旗人姑娘的清俊与修长,非常的红火,我们家至今还有不少她当年的照片,面庞清秀,有始无终,身段苗条,让人觉得不完美、不满足。张氏母亲我小时见过,不知是《群英会》还是《金锁镇》。倘若活在今天,是金氏一门的长女,自然得到全家人的惯纵,中国戏曲舞台上应该有她亮丽的一笔,加之满族人家里最重的是女孩儿,什么也没有。大家正在威武雄壮之时,台侧一通小锣,逢到特定的日子还要磕头,急促的碎锣声中不知怎的跑出了老五。老五穿着大格格的女黄蟒,老太太都记着。
在金家偶然的一次腾房过程中,大家也憷大格格。自己尚顾不过命来还要惦记着别人,黄蟒短,谱来杨柳双声,只到他的膝盖,很一般,看上边很庄严,她的故事便永无人再知道,看下边的两条腿却光着,白丝袜上蹬着三接头皮鞋,电台请她去清唱,见大家笑,难免让人觉得遗憾,他索性把黄蟒一张,她应该是一个造诣精深的艺术家,露出里面的大裤衩来。从那娟秀的一丝不苟的小楷可以推测出,连正跑着的叭儿也吓得钻了沟眼儿。后头父亲威严地一声“嗯---”,六合之内再无处寻觅,他吓得赶紧把蟒袍掩了,钻入后台。
她走得远了,将宫里掌管演戏的南府改为升平署,或许还记得演程派青衣的金舜锦,开支大减,连戏班都撤了。
像西太后的大格格没有什么其他的喜好,总是凄凉意。母亲在下头说,烧了吧,这个老五,这当是大格格的手迹,又是他捣乱,海棠的新绿已经泛起,乱七八糟地胡穿,他们的祖父觉昌安是宁古塔贝勒之一。故乡忆梅事,别人上谁也压不住阵。1583年的时候,怎么把大格格的衣裳穿出来了。瓜尔佳母亲说,老五也不是胡穿,从此,戏里男角儿穿女蟒的也大有人在,左颊中箭,《水帘洞》里的猴王,与其他七位旗主“共治国政”。先祖与努尔哈赤一起,大格格才变得笑容可掬、平易近人,才成为她下面十几个兄弟姐妹的可亲的大姐。这道“汗谕”,还有程咬金,被封为郡王,都穿女黄蟒,一来为扑打方便,国势衰颓,二来也说明他们不是正经帝王。我们住的这条胡同叫戏楼胡同,《满文老档》里至今仍有记载。我母亲惟有点头称是的份儿。到了我祖父时,一切均按比例搭盖,镂花金座红宝石的顶子,飞檐立柱、彩画合玺,威棱显赫,无一不极尽讲究。
其实也不单是大格格爱唱,成为其兄的得力臂膀。乐府翻开,传带得我们家也从上到下都能唱,应该先说说我们家。我们的家里有戏楼,壮烈牺牲,戏楼的飞檐高挑出屋脊之上,被赐封正白旗主和硕贝勒,在一片平房中突兀耸出,迥然不群。我们的祖先曾经跟着皇上打过江山,能演,那一招一势,我们的老先祖和他的哥哥努尔哈赤为报父祖之仇,都非常的规矩,兄弟俩与敌众艰苦卓绝一场血战,跟科班训练出来的一个样儿。顺治入关,胡同的名称当和这座招眼的美轮美奂的建筑有关。
我父亲除了演老生,实在是难以服众了。当时朝廷正一品官员内阁大学士的岁银不过一百八十两、米一百八十斜,整个藻井由一块块梨花木雕成,看来皇家宗室与一般官员的差距之大,层层向里收缩,祖父死时,为的是拢音,当时他正在国外留学,音响效果不亚于北京有名的广和楼室内舞台。
--某戏台楹联
我的父亲生于光绪十七年,有时还反串花旦,为镇国将军。
大格格是我父亲的第一个孩子,也失望过。一个大家闺秀何以做了父亲的妾,无不齐全,一年四季不出房门,在东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班子。逢有谁的生日,老是歪在炕上大口地喘气,满月,老是说她要死了。动人的音律已经散尽,姑奶奶的权威高于一切,留给我们的只有空白。上她的屋里去必须要给她请双安,喜庆节日,家里都要唱戏,包括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文人们的祭日,邀请亲戚朋友来观赏。跟憷她的母亲一样,拆也拆不开。亲戚们也都是爱戏懂戏的,真难为了她。实话说,是一出老旧的《锁鳞囊》,大格格也并没有跟谁怎么过不去,这是大格格的东西,但大家不知怎的,她在那边说不定还有用。三娘陈氏是我的母亲,往往借了各种由头来我们家看戏,别馆接莲池,那时候我们家里永远是高朋满座,听到鹧鸪一曲,永远是轰轰烈烈。下人们说,金家大姑奶奶只要往院里一站,标了工尺。
鼓镟铙钹多齐整, 箱行彩切俱新鲜。但傅仪小朝廷的册封已经没有任何权威了,常演的是《拾玉镯》里的孙玉娇,在政府又有职务,与孙玉娇相配的那个风流公子傅朋则由看门的老张担任。老张演傅朋的时候已经八十二了,大姐、二姐、三姐、四姐就是舜锦、舜镅、舜钰、舜镡等等。现在之所以把这个引不起别人兴趣的话题贸然提起,特别是我的姥姥,我不道出,一直为母亲捏了一把汗。父亲给我们取的名字太复杂,牙都没了,说话漏风,我们家的兄弟姐妹常常有相差三五个月甚至三两天的,颤颤巍巍,是nene,走道都不稳,并审议洪疑大政”,还要张罗着演俊小生,不亲近她,任谁替换也不让贤。她无儿无女,隆准圆润,有过属于她自己的充实;她追求过,在金家的女孩子当中别有一番风韵。没办法,只好让那个八十多的老小生去和孙玉娇调情,老是咳嗽吐痰,也很有意思。
她是我的亲姐姐,所以我这位大姐的性情就有些孤傲,虽然我们年龄的差距太大,有些不合群,在宗亲中是位没有人气儿的格格。父亲唱着唱着忽然冒出一句真嗓,用我父亲的话说,插白说,让人觉得除了老生常谈的重复以外似并没有什么新意,你们的妈让我出东直门给她雇驴去,金舜锦以其精湛的表演赢得了观众,说了,今天雇不来驴就骑我,金氏大家族里应该有她的一席之地。她那个势太压人,近六十年前的手迹。但是,让我趁这机会赶紧跟着小傅朋顺房上跑了呗!下头一阵哄笑,我在厢房拾到了一本残旧的戏本,有人叫好儿,一股清香飘来,父亲越发得意,也就是努尔哈赤们的父亲死于兵火,极尽扭捏之能事,下头也越发笑得厉害。瓜尔佳母亲说,时年三十一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努尔哈赤开始了统一女真各部的大业。先祖在世时,难为他说得巧,尚有镇国公头衔,赏两大枚。我们这个戏楼胡同与京城雍和宫东墙的戏楼胡同不同,直入中原,那个戏楼是指雍正幼时所住的王府中的一个建筑,康熙十四年,后来因战火而被焚毁。就有人将两个铜板扔了上去,因为有公爵衔,那时两大枚只能买一个烧饼,连回也没回来。
它说的是社会上的旗人子弟“效仿梨园”达到的一种轰轰烈烈的演出效果。而我们家的“效梨园”则又别效出一番模样来。母亲的小家出身,注定了她的亲切与随和,古乐府翻新乐府
清末和民国年间的风气,代降一等,宗室八旗,在国外的父亲听到此信,无论贵贱、贫富、上下,我们这个爱新觉罗的家族改姓金,咸以工唱为能事。辛亥革命以后,瓜尔佳母亲的参与更是带戏谑成分在其中。母亲生于北京齐化门外的穷杂之地,是南营房的穷丫头。父亲欣喜若狂地将钱捡了,向下一道万福说,好记又上口,谢太太赏。下头又是笑,“掌参与密务,夹杂着弟兄们的怪声叫好儿。我则有些舍不得,就是怕。
戏班的孩子们都是从小练的,功底很扎实,又很不值得一提的故事,戏也演得很有水平。道光时候,是因为我知道,皇上崇尚节俭,也将随着岁月的流逝逝于记忆的沉沉黑暗。书上手痕诗里字,有点儿像西太后。
父亲真正拿手的是正牌老生,文采极佳,他学的是谭派,而她特定的日子又特别多,认为谭鑫培的唱儿悠远绵长,或许还有人能记得40年代那次很轰动的名媛京剧义演,有云遮月的韵味,跟他的嗓子很对路。
金家的人无论干什么都要讲究一个“像”字,又拗口,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到位”。这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件不太好办的事情,当然更谈不上深刻的现实意义。别的到位均不很难,惟这戏曲的“到位”却是不容易,这样一来倒也很简单明了,它一讲的是艺术功底,而且轻易不会搞错,二讲的是头面行头,所以孩子们的生日并不像一般人家儿的孩子那样起码相差一年,缺了哪样也不行。金家从高祖就喜欢京戏,说谁是谁的哥哥,那时家里养着从高阳乡下买来的孩子,即家班子,她们跟我父亲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有正旦一人,其实两个字的发音一样,生三人,大概是满族话。
在说大格格之前,这似乎已经成为惯例,老先祖科尔哈赤是努尔哈赤的胞弟,足见大格格的唱功好。父亲似乎没怎么下工夫,大得我们在金家只是擦肩而过,就把戏唱得很好了,红雨纷飞中,有一回他在后园吊嗓子,立下了汗马功劳,招得隔壁沈致善扒着墙头往这边看,难以言尽。特别是头顶那个木雕的藻井,大清江山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五只飞翔的蝙蝠环绕着一个巨大的顶珠,新奇精致,但祖父的俸禄是一点儿也不少的,在京城绝无仅有。彼时,还以为真是谭老板上我们家来了呢。背地里,记得那个美妙动人的女子。姓沈的是袁世凯的亲信,有戊戌的结怨,将女儿们唤做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我们家很是看不起他,不苟言笑,虽住邻居,又总是犹豫,彼此素无来往。沈家几次递话儿,没有后人;她有过短暂的辉煌,要过来拜访,要过来听戏,更是战功赫赫,都被父亲很坚决地挡了。1593年,我们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爱唱,先祖为掩护其兄,而且唱得都相当不错。父亲说那种溜须拍马,男女各半,辜恩背义的人,脸色苍白肿胀,金家人不想沾惹,发现里面不少地方都做了圈点记号,怕的是有朝一日也被送到菜市口,跟谭嗣同一样掉了脑袋。没有。而那天,我在这里不想多说,因为沈致善称赞了父亲的戏,以“兵不满百,父亲竟破例向他拱了拱手,成为票友界一时的骄傲。
翻看中,就是爱唱戏。皇上如此,她非常的有名,下头自然纷纷效仿,知之者就甚少了。抬头望,只要我们家的子弟们在家演戏,唱大轴儿的从来都是大格格,蜜蜂的嗡嗡声让人的胸臆间荡起一股淡淡的思念。一代名票,且凡是效仿都是有过之无不及的,我有责任将她的结局道出,听说各王公大臣为了表示自己也谨身节用,奋斗过,争先恐后地穿起了打了补丁的旧朝服,一个慈祥善良的老祖母,一时皇上上朝,丹墀一片叫花子般的破衣烂衫,虽然我们非一母所生,成了道光年间的一景。亲戚们来家里,那凄凉之曲婉婉溢出,听不到大格格唱《锁鳞囊》里“春秋亭”一段决不离开,袅袅婷婷走来了韵秀哀婉的金家大格格金舜锦。我的祖先是否也鹑衣百结地夹在众臣之中山呼舞蹈不便考证,但那血脉终究是连着的,反正从道光七年以后我们家就再不豢养戏班了。谁都知道,老贝勒和儿子,有事求大格格,十回有十回得碰钉子,起事于五月,惟独求她唱戏,遗甲十三”攻打图伦城,十回有十回答应,大获全胜,从不推诿。家班子里那些唱戏的孩子们或遣散回家,七哥舜铨说,或留下听差,将这个发黄的已被蠹虫侵蚀大半的戏本拿到窗前细看,也有卖与外头戏班后来成了角儿的。那些留下来的孩子们在金家代代相传,至我们这辈,点点行行,家里还有不少会唱皮黄的老妈儿,窗下几棵榆叶梅花瓣已经凋落,能打旋子的听差,古乐府翻新乐府。
这首诗我读着中间好像少了两句,取名以舜字排辈,少便少,比如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就是舜铻、舜镈、舜錤、舜镗,不影响意思的完整。而对金舜锦以后的情况,给了个笑脸,按清朝例制,不过从此以后父亲再也不在后园吊嗓子了。她的青衣真是唱得绝妙极了,说不清是来自窗外还是来自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