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蔓延着。一个漫长的夏季,却是白雪皑皑,就仿佛做了一个冬天的梦。那片茂密的白桦树,尾随着岁月的魂魄,带着残缺款款而别。一缕抑郁的目光,徘徊无依。风雪交织的夜晚,风雪交织的雪山,令人心驰神往。
夜冷冷的,天阴阴的,唯有几片白桦残叶缀在秃枝上。在幽深寂寥的脉络小路上,觉悟、凄凉。凄清的愁绪更深沉了。这一刻,飞懂了,群懂了,真的懂了!相同的信念让他们紧紧地连在了一起。一起走得很远,谁都不会再去想那个遥远的夏天了。谁都以为现在是凛冽嗖嗖的冬天,而真实的夏天,早已经被飞仓皇地埋葬了!永远地留在了大雪山,留在了美丽的雪池!
“飞,你舍弃了一切,真的不后悔吗?”月明星稀,眼前仍是一片苍茫。
飞干涩的泪水,隐没在黑暗之中。“后悔?我虽然不这么想,可我欺骗不了我自己。当真正舍弃这一切的时候,我还是有些舍不得!”飞出乎意料的话语让群惊讶。
压抑的空间中,飞停下,孤单地伫立着。“我并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不想看着父亲和晓叔叔再做错事。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差别的。我救下了你,我就会让你好好地活下去。我给你带不来愉悦,也不想再让悲伤来影响你。多少年前,爷爷带着父亲离开雪谷,到了大草原,我想,当年爷爷可能和我有一样的信念。父亲最终还是回来了。我还将继续我的理想,就在草原上。只有草原才能使我成为真正的马,也只有在草原,我才能尽情地奔跑。我又有了一个重生的机会,我要好好把握,所以,我又不那么后悔。太阳神是公平的,它给了我自由,我就不要再奢求太多了。我知足了!不管是痛苦、失败,还是幸福,时间会抹平一切的,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就这样,飞第一次将心里的话全部地吐露了出来,而群,是飞的第一个倾听者。
一夜飘零的语言,贴满狭长的时光,短暂而又漫长。长长的夜,从长空音息声中醒来。雪还在下,一种随之而来的满足感,涌上了飞的心头。飞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这就是太阳神的恩赐。在物欲横流、尔虞我诈的生活中,飞似乎找到了一片静谧的天空。
雪花在微风的吹抚下,划出一道道弧线,又被上升的气流吹卷着,婆娑而下。巍峨沧桑的石门,终于在疏懒摇曳的雪花下,出现在飞和群的眼前。石门,既是雪谷的尽头,也是过去的结束。
“飞,前面就是石门了,你要想清楚,真要是过了石门,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那就等于彻底地放弃了。”群提醒着飞。
“在出去之前,我只有一件事情要做,等等我吧。我要再去冰骨崖,看看我大哥。我答应过他,每年都要来看他的,不知这次离开之后,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风起划过流年。风雪中,飞的脚印已经化做虚无。飞凭着残存的记忆,回到凄寒彻骨的山崖下。过去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昏暗的谷底,虽然依旧没有一点光亮,但熟悉的味道,却指引着飞朝奔坚定地走去。飞的直觉,更使他相信与奔的兄弟感情没有消亡。还是在那片荒芜的石谷中,还是那块微微透着幽光的青石,还是那个血染沙场,英勇无畏的奔,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就像是从未动摇过!飞突然感到眼前的景象渐渐地模糊起来。是无尽的痛苦在作祟吗?他紧闭双眼,低头亲吻着冰冷的尸体。最后一丝余温,已经在灰蒙的泥土中安息,承载着冰霜的寒露最终归去了!
“大哥,飞回来了!飞说过会回来看你的。你在这里寂寞吗?大哥,我真的好想你!想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大哥你能听到吗?你走后,发生的事太多了!你会不会在太阳神殿里看着我们?我要走了。回到大草原,回到月波湖边。飞没变,还和以前一样,我依旧坚持着那个信念,我要重新复活那个不灭的神话!我见到美丽的雪莲花了,真的很漂亮!大哥!”冰冷的谷地,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璇绮的花瓣,那般羞涩,散发出醉人的芬芳,陪伴在大哥的身旁。美妙的呓语,消失在无端的风雪之中。
“飞……”熟悉的声音,从更深的黑暗处传来,磁性地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
“二哥?”
“飞,无论怎么纠缠,总会有个结局。我和大哥的一切都结束了。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繁华落尽,曲终幕谢。腾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地显现,憔悴的脸庞,在黑暗的点点幽光映衬下,有些惨淡。
“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一直以为你失踪了!你一直在陪着大哥?”
腾点了点头。“我想,我只有陪着大哥,才能弥补我的过失。飞,你有自己的梦想,努力地去奋斗吧。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我想在这里多陪陪大哥。直到有一天,我也随风而去,我们兄弟就可以团圆了。”
“二哥,你不想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这对我已经不重要了。飞,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我相信你!我知道没有谁能够阻止你。”
“二哥,你真的要永远守在这里吗?”
“你没必要担心我。对于那些虚名,我已经没有用了。在大哥死的时候,我就看得清清楚楚了。以前我不懂事,总是为难大哥。大哥的死和我有莫大的关系,都是名利害的。唉,不去想了。在这里清净,脱离开外面的喧嚣,也没有什么不好。这是我向往已久的生活。”
“我们都走了,母亲怎么办?”
“飞,一切都会过去的。”
“二哥,我做的到底有没有错?为什么我放不下?”
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几乎没有一点光亮的谷底,射进一丝柔弱的阳光,透过幽深的崖壁,普照在飞的身上。
“我无法回答你,只有你自己经历了才会明白。走吧!”
鹅毛般的大雪在空中飞舞,畅快淋漓,不可一世地逍遥着。残垣断壁的冻土,被冰封的满目疮痍,躲过了大雪的追逐,在无声地叹息。
狂风狰狞的笑,送走了飞,送走了一个执着的梦想者。魂牵梦绕的陌生土地上,铺就的华丽无边无际;岩石堆砌的荒芜,拾起了生命的色彩。
“飞,我们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走吗?没有一点方向,我们会不会困死在这里?”
“在深山里生活久了,对外面的生活有点陌生。这里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是这么的熟悉,就连我也不敢断定,这片草原上有多少危机?有多少困难?我父亲曾是草原之王,这里凶狠的食肉动物几乎都让我父亲驱出了中部草原,或者赶尽杀绝了。他们对我们马群恨之入骨,是基于我们马群强大的威慑力,才不敢轻举妄动。原本那些野牛、野羊等动物都很尊敬我父亲,我们和谐相处,可是,自从月波湖一战,父亲众心尽失,局势变得紧张起来。从此,我们与他们不相往来了。群,在这片草原上,我们已没有了朋友,有的是凶残狡猾的敌人和时刻都会将我们送入万劫不复的危险。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头脑清楚,时时处处谨慎从事。”新的生活是一片空白,迷茫的飞,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挑战,也不知道从何做起。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太多,你的压力够大的了,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不要和我说道歉的话。这是我的责任。从此我们就是患难与共的伙伴了。你也要肩负自己的使命,自立、自强。我们还是顺着我从前来时的路走吧。我在月波湖生活了一段时间,对那里还算熟悉一些,说不定能遇见我们的同胞,或者能遇到肯帮助我们的牛羊。”
飞和群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征途。凭着残存的记忆,飞试图回想起以前的情景。一路走来,死一般地寂静,没有成群的羊,也没有悠闲吃草的牛,这让飞感到一丝不安。
极目辽天,洁白的雾纱,被轻风的柔指轻轻撩起,草尖上露珠闪着晶莹的光芒,草儿用翠绿的小手,奋力托起沉甸甸的朝阳,美丽、苍凉之感油然而生。
“飞,这里水草丰腴,真漂亮!你不是说牛羊遍野吗?怎么看不到呀?是不是出了什么新情况?”群站在如茵的草地上,舒展身躯。
“我也不知道这里怎么了。短短的时间内牛羊不可能死光了,而且一点迁徙的痕迹也没有,肯定是有什么新情况,或者出现了大变故,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