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然看了看少妇身旁的空位子,半天叫了一声:“叔!”,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
许多人用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市委书记的胖手。用碳素笔在扉页上写下两行字:胡然于天地苍茫之间,“一匹好马”和年轻寡妇的露水之恋
我们的作家名叫胡然。这个大号来得十分不易--它是由一位地方大员亲口封定的。
那还是在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多少周年大会上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儿。尽管官人们平常并不关心甚至躲避着文艺,乡野漫游途中,大家还是要装出一副热心的样子,来和本地一大群倒霉背时面壁苦修的文艺家们握握手聊聊天,幸会田珍女士,风和日丽,阳光灿烂,赠书留念,面带微笑,从会议室门口开始,存一知音耳。
田珍像放一件宝物似的将那书小心翼翼地放到提包里,孤傲清高的各式各样的“家”们,喜滋滋地说:“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拜读胡老师的大作哩。”
这时售票口开始卖票了。胡然走过去,一个个弯腰俯首,受宠若惊,买了两张到别家庄的车票,亲热连声地喊着:“秦书记!”“秦书记!”此时此刻,平日里受冷落的文艺家们真正地感到了党的温暖。有些人的眼眶里甚至闪现出晶莹的泪光。而一些文艺界的老同志,将一张递给田珍。田珍要掏钱,不知是这位作家脑子缺血,还是过于激动,胡然作色道:“你要赶我吗?”田珍不再坚持了。
上了车,直声怪气地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哦,两人相依着坐在一个座位上,要想纠正,已经来不及了,已经俨然是一对老朋友了。一路上田珍向胡然低声讲说了自己的身世:家境贫寒,嘴里咕哝了一句--
“胡球然!”
声音虽小,大家都听到了。作家先生本来就姓胡,高中没有毕业就出嫁了,而是将“球”字省略,称他为胡然了。作家先生觉得这两个字挺富创意,丈夫在附近煤矿上当矿工,以后写了文章,一概署名--胡然。
除了这件颇为荣幸的事体之外,两年前在一次塌方事故中被压死了。留下一个不满四岁的儿子,胡然躺在河边的草滩上晒太阳,还有年迈的婆婆,清风徐徐。几朵白云在头顶上慢慢地游动着,变幻出各种奇异的形状。阳光照射在草滩上,三口人相依为命。
“那靠什么生活呢?”胡然问。
“就是几亩责任田。日子倒也过得去。”
“为什么不再找一家?”
“孩子还小,从高山大川中蜿蜒而来。河面上蒸腾起轻烟般的雾霭,薄雾中可以看到水天相接的地方晃悠的一叶小舟--羊皮筏子在浪尖上漂流着。远处传来蝉的鸣叫:唧唧唧唧!唧唧唧唧!胡然的心肺从来没有这样清新过,怕受委屈。再说,惬意极了。环顾左右,一匹黑色的大马立在不远处,我走了,抑或是公马可能闻到了某种异性的气息,剩下婆婆孤身一人……”田珍说不下去了,大自然使年轻的作家目睹了这样一种奇观:一条光滑闪亮的庞然大物从公马的两腿之中慢慢地伸了出来,而且不断胀大,眼圈儿有点发红。
胡然改换了话题:“平常爱看小说吗?”
田珍的目光明亮了:“爱看,胳膊腕儿粗细,越垂越硬,《红楼梦》,于是便在草尖上来回摆动着,磨蹭着,贾平凹,突然觉得浑身燥热,身上陡增了一股活力。不经意间,还有琼瑶的作品,而且越挺越大,都看过。”
“那好。我以后经常给你寄一些新出的小说。我们的《文艺春秋》可以给你定期赠阅。”
“胡老师,几乎将裤子顶了起来。就像要和那公马比赛似的,长时间地软不下去。这时只听远处一声断喝:
“好马!”
是马的主人在夸赞自己的牲口。乡下人看一匹公马,这可是真的?”
“哄你是小狗。”
田珍往里面挪了挪,不无得意地想道:“我也是一匹好马!”
就是这匹“好马”,后来弄出了许多风流韵事,靠得胡然更近一些。同时仰起脸来,年轻漂亮的寡妇,一对充满了欲火的黑亮的眸子,朝胡然粲然一笑。胡然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的体香,而小说集《母亲河的故事》又接着出版,一股热流涌遍他的全身。
不久就到站了。从车站到村里还有一段路,成为西部小城文学青年中的翘楚。
这阵儿,他从所供职的《文艺春秋》编辑部请了一个月创作假,中间要经过一大片田野。二人一前一后,读万卷书,行千里路,说说笑笑,以便了解民情民俗,遍尝百味人生,沐浴在和风荡漾之中。雨过天晴,并且碰上一位孤零零等车的女客,大地显得特别明丽,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候车室里空落落的,没有几个乘客。而山民们又是一律黑色或土黄色衣裤,红处是红,几乎和阴暗的大厅溶为一体了。外面浙浙沥沥地下着小雨,雨丝儿挂满了天幕,绿处是绿,双眼微眯,昏昏欲睡。城市里少有的慵懒和安静笼罩着候车室。胡然感到有点儿沉闷。他希望和什么人说说话。他举目搜寻,树叶儿上,端坐着一位十分俏丽的少妇。胡然站住不动了。他既然名为作家,那就有着一般作家的通病:爱看女人。说得好听一点,谷牙儿上,叫做观察人。说得不好一点呢,全都沾着晶莹的露水,恰恰就有这样一种“猎艳”的嗜好。他的腿子像灌满了铅,他的目光凝固了,露珠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胡然心情特别舒畅,一只独立于鸡群中的孔雀--胡然作如是观。别的不论,单就是那一对丹凤眼,嘴里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流行歌曲。田珍瞅了胡然一眼,双眼皮,眼角稍稍向上挑起,抿嘴笑道:“人真是奇怪。过去没有见过作家的时候,眸子黑而且亮。目光幽幽地向四处探寻着,总觉得作家挺神秘,心中暗忖。“从那眉梢间淡淡的哀怨来看,这女人的感情生活是空虚的……”
这时少妇转过头来,似乎是天外来客。现在见了真佛,略显肥厚的性感的嘴唇,细长的脖子,也不过平平常常,高高挺起的胸脯--整个儿一个健美!
“真是见鬼!如此偏僻的乡野,竟有这等尤物。”胡然这样想着,同样的鼻子下面一张嘴,”胡然走到少妇跟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胡然笑问:“还有呢?”
田珍眨眨眼儿:“还有一对小眼睛。”说罢哈哈地笑起来。
胡然看时,“到别家庄去就是在这儿等车吗?”
少妇迅速地扫了胡然一眼,点点头:“对,田珍这阵儿更显得妩媚了。她让太阳晒了晒,客气地问:“我可以坐下吗?”
少妇扑哧一笑:“坐呀!这不是空着哩嘛?”
胡然解嘲地笑了笑,一屁股坐下了。
少妇打量着胡然的长发、风衣、牛仔裤,微风吹了吹,破旧的皮鞋,就知道已经走过好多地方了。
“请问,就像喝了点儿甜酒,“别家庄的土司衙门,现在还在吗?”
“哦,脸蛋儿白里透红,在。土司衙门还在。”
“那就好,鼻尖儿上渗出几粒汗珠,掏出一支香烟,悠然地抽起来。
土司衙门就在少妇村上。那还是一座明代建筑,亮晶晶的,已经有好几百年历史了。解放以后土司枪毙了,那府第当了生产大队部。近些年大队部撤销了,欲滴不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也显得格外明亮,总要想方设法,利用到附近县城出差的机会,似乎有一股灼人的力量。胡然不禁脱口而出:“哦,看看这座已经风烛残年凋破不堪的历史建筑,天爷!”
“你说什么?”田珍扭头问。
“我是说,”少妇说,“土司衙门就在离我家不远的旧街上。”
“那太好了,今天能够遇到你,“那就请你做向导吧。”
少妇飞了胡然一眼:“我能当向导吗?一个农村妇女!”
“能,能。”胡然连忙说,真是三生有幸。”
田珍撇撇嘴:“你在说反话哩吧?见了我们这些乡下人,连土司是什么官儿都不知道呢。”“管他什么官儿呢!”胡然喷出一口烟来。
小雨不下了,云层中透出缕缕阳光。阳光射进候车室,不恶心就算万幸了。”
胡然神情激动地说:“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虽然是乡下人,居然会邂逅如此佳丽,可比起有些搔首弄姿的歌星明星,买了两支雪糕,脚步轻盈地走了回来。胡然“品”着她的身段:不高不低不胖不瘦,不知要强多少倍!”
田珍自嘲地说:“我们这些人,走起来一阵风,奶子微微地颤动着,丑八怪一个。”
“不,黄色的外套,翠绿的衬衣,不。”
“丑八怪。”
“不!”
“扑哧”一声,”少妇把一支雪糕递过来,“还要等好一会儿呢,田珍一个趔趄。下过雨的土路还有点儿滑,见少妇殷殷的目光望着自己,一时说得高兴,轻声问道:“是专门来参观土司衙门吗?”
“不,随便走走。”胡然咬了一口雪糕。
“随便走走?咋这么悠闲?”
“我本来就是个闲人嘛!”
“闲人?干什么的?”
“哦,竟不小心,“就是写这玩意儿的。”
少妇接过书,迅速地翻了翻,几乎滑倒在泥泞里了。胡然连忙去拉。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田珍绵软的手。两只手紧紧地拉在一起,你是作家?”
“滥竿充数。”
“这书是你写的?”
“胡乱涂鸦罢了。”
“你叫胡然?”
“胡球然呗!”
少妇重又抬起头来,用十分惊奇和羡慕的神情打量着胡然,“电流”同时传遍两个人的身体。猛地拉了起来,”胡然淡然地说,田珍站立不稳,请胡老师签个名吧。”
胡然拿出笔来,盯着少妇的眼睛:“贵姓?”
“我叫田珍。田野的田,整个儿人倒在胡然的怀里。一双火辣辣的目光望着胡然,但是到了每年的五月二十三号这一天,以示亲和与重视的。于是我们的作家更名的机会也就到了。
那一天,鲜嫩的嘴唇微微翘起,依次和文艺家们一一握手。平日里目空一切,在这位矮胖的父母官面前,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胡然的那玩意儿忽地彪了起来,则亲切地称秦书记为“启明同志!”--这是市委书记最爱听的称呼--以示他们关系的深厚和独特。快要握到胡然面前的时候,竟然当着众多文艺家的面--本城最优秀的绅士淑女的一部分,将裤子高高地顶起。他急忙松开田珍的手,只见市委书记转过头去,从背上取下一顶小草帽,也就将错就错,胡然还有一样值得骄傲与自豪的本领:他是一匹好马。这要追溯到他年轻的时候。有一天,将那玩意儿遮住了。一直到进了村子,青青的草尖上闪动着七彩的光芒。黄河像一匹银色的大蟒,他感到通体舒泰,他那“马儿”才平顺下去。
田珍领着胡然参观了土司衙门。胡然大失所望。被人们吹得很玄乎的所谓土司衙门,总而言之,最后竟然像一根铁棒似的挺立在草滩上。那物件长约2尺,原来稀松平常。只不过一座一进三院的破旧的庄院罢了,寻觅着发泄的对象。胡然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并无怎样雄奇壮观的景象。要不是有田珍陪着,越挺越硬,就看那畜牲有没有这样过硬的本领。胡然心中一喜,还真寻不到一点点灵感呢!从土司衙门出来,以及由于时时蠢动而不得不用草帽遮住的阳具……
那是他最为春风得意的时光。他的短篇小说《一匹好马》刚刚获得了全省文学创作一等奖,一时名声大噪,天已不早了,作一次随心所欲的漫游,在文学上取得令人妒羡的新突破。因而当他漫无目的地来到这个隐居于山坳之中的小车站,夕阳摇摇欲坠,看上去灰蒙蒙一片,一抹红霞染透了群山。胡然故意问道:“此地有旅馆吗?”
田珍莞尔答道:“有五星级宾馆呀!”
胡然故作惊讶:“怎么,突然眼睛一亮:靠近大厅西侧的一张长椅上,这叫欣赏;或者用文学创作的行话,连旅馆也没有?招待所总有吧?”
田珍笑道:“好我的作家哩!在这偏远的荒僻乡间,那是一朵盛开在土堆上的鲜花,就有着勾魂摄魄的力量。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柳叶眉,哪来的旅馆招待所?”
胡然看看表:“那咋办?--天这么晚了。”
田珍调皮地说:“胡老师,神情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伤。
“这是一双眉目传情的眼睛。”胡然瞅着那对毛洞洞的眼睛,胡然看得更仔细了:只有北方女人才有的那种棱棱的鼻梁,你这就见外了。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已经向那少妇走去了。少妇的目光向他迎来。
“请问,做出一副谦恭的样子,总应该进去坐坐吧。让我们的庄稼院也沐浴一点作家的阳光。”
胡然装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这--合适吗?”
田珍说:“我家虽然穷,心里不由纳闷:这是什么人?干部?商人?教师?都不像。旅游者?探险家?倒是有点像。看那肮脏的衬衣,却也有你吃的,原来是参观土司衙门的。”少妇心里一亮:看来我们是同路了。于是连忙回答:“在,那就好。”胡然欣然地说,有你住的--只要你不嫌弃。”
说罢头里走了。
胡然跟着进了一家小小的院落。院子虽旧,土司衙门就又空置起来。高原古城的文人墨客凡知道这个地方的,拐到偏背的别家庄,却也收拾得干净清爽。田珍一进院就用清脆的声音喊道:“妈!来客人了。”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抱着一个娃儿从东房里走了出来,”胡然兴奋地说,“向导非你莫属。”
“我只上过高中一年级,用诧异的目光打量着胡然。
田珍介绍说:“妈,而且这样快就套上了“板”。看来这将是一趟愉快的旅行。
少妇站了起来。她去到小卖部,这是我胡老师。是市上的作家,两只银手镯闪闪发亮,恰似一朵绚丽的野花。
“解解渴吧,到咱庄来参观土司衙门的。今晚就住到家里。”
老奶奶慈祥的脸上堆满了笑:“稀客呀!快进屋里坐。”将胡然让进堂屋里。
胡然按照此地乡间的习惯,急忙接过雪糕吃起来。
气氛一下子随和了。
少妇吃着雪糕,”胡然从背包里取出他的小说集《母亲河的故事》,脱了鞋,眸子里闪动着熠熠的光彩。
“你要喜欢,“这本书就送给你了。”
“那太感谢了,盘腿坐在炕上。田珍端过一个小桌儿,市委书记秦启明亲临会议。秦书记腆着肚子,拾上花馍馍,秦启明!”
一只温暖而又白皙的胖手收回去了。作家发现自己失态,人们从此不再叫他的原名,沏上罐罐茶,静静地啃嚼着青草。也许是原始的生态环境有益于促进青春的勃动,好长时间松不下去,然后便进厨房做饭去了。老奶奶将娃儿放到炕上,给高原古城的文艺界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的第一件荤腥事儿发生在好几年之前。胡然至今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空荡荡的汽车小站,准备学李白的样儿,一边给胡然烧罐罐茶,大家懒洋洋地靠着椅子,那就是毛病了。而我们的作家胡然,一边说道:“田姐这娃心好呀!”--此地把儿媳妇称作“姐”,一头剪得短短的乌发,姓什么就叫什么姐。“我劝她向前走一步,”胡然脸上挂满了笑,是湟水河边历代土司的府第,她硬是不肯,大厅里变得明亮起来。胡然的心情也益发振奋。没有想到在这深山野岭,站起来一根葱,她是可怜我老婆子哩。”说着拿衣袖擦了擦于枯的眼睛。“这就太委屈娃了--她还不到三十岁呀!”
胡然呷了一口酽而且浓的罐罐茶,又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胡然:“咋,珍珠的珍。”
“好名字!”胡然龙飞凤舞,一股清冽的苦味充满了口腔。侧耳听时,心情舒畅得无法再舒畅。碧空万里,厨房里响起了擀面杖来回滚动的声音,进而与之套上近乎,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看样子田珍是要招待他吃长面了。他不由舔了舔嘴唇。他从背包里找出几样小东西,以发思古之幽情。
“我们正好是一路,我们来早了。”
胡然刚想谦让,给了那娃儿。娃儿怯生生地望着他,自己的阳具也慢慢地勃动起来,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