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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春花·雪夜·刀

春花是美丽的,雪夜是寒冷的,刀是无情的。这本来无关的三者联起来,组成了一幕恋爱悲剧。在我的笔记本里,记下了多少幕这样的悲剧啊!我想坦白地告诉准备谈恋爱或正在热恋中的青年朋友们,恋爱的失败、恋人的离异,在现实生活中是非常普通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事情,而“一见钟情”就“白头到老”的,倒是不多见。至于失败的原因,则是多方面的,有性格、爱好、情趣乃至其它更为复杂的原因。这既不是他的过错,也不是她的过错。因为恋爱本身,也正是互相认识、互相了解的过程。经过认识、了解,一旦觉得有不合适的地方,就应该分手。捆绑不能成夫妻。要允许他再寻觅,也要允许她再选择,好离好散,千万不要做出“不成亲,则成仇”的蠢事,害人又害己!

这篇笔记中的两个年轻人在春天相爱。春花芳香,春水荡漾,春色迷人。

小伙子叫周忠,姑娘叫赫敏。两不人都是二十一岁,都在北京一家化工厂工作。

一封情意缠绵的书信,看得姑娘面飞红霞;一个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得小伙子彻夜难眠。两颗心,在周围的伙伴们的不知不觉中,偸偷地连在了一起。下了班,他们故意走慢一步,一前一后,来到了公园。只有到了这里,到了这春花芳香、情人成双的地方,他们才大着胆子走到了一起。不过,姑娘的肩膀,无意中碰了小伙子一下,就惊得小伙子心跳不已;而当小伙子的手,有意去拉姑娘的手时,慌得姑娘想躲想闪,却又半推半就……

爱情的力量是无比的,沉浸在爱情中的青年男女很快就忘却了整个世界的存在。她,时而将头斜傻在他肩上;他,时而用手紧搂着她的腰肢。赫敏问:“你爱我什么?”周忠答:“我爱你温柔顺从,爱你长得漂亮……”研究恋爱心理学的专家们认为,片面喜爱女性温柔顺从的男子,一般说是坦率的。因此,他对女友的性格特别重视,将温柔顺从的女性视为心目中的理想爱人。这种男性潜在的危险性是:不允许女友同其他男性来往6女友稍不顺从,便会大发雷霆,这一点会使女友难以忍受;而片面喜爱美貌女性的男子,则潜在着这样的危险性:他具有强烈的独占欲,也爱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在他的眼中,女友从精神到肉体都是属于他的。一旦认为女友违背他的意愿,便严加报复。

心理学家的分析是有一定道理的。周忠和赫敏之间,就潜在着来自周忠的危险。但是,恋爱伊始,两个人总是尽量从各方面克制自己,生怕哪点得罪了对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两个人从最初的好奇、猜疑、冲动和神秘感中逐步解脱出来,自自然然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从偷偷传递情书,到公开给对方买吃的穿的,公开到对方家里串门做客,两个人就不再克制自己,本身的性格、爱好等也就充分暴露出来。

春去冬来,潜在于周忠的危险,终于冲击了赫敏。周忠狭隘、自私、胸无大志。他把赫敏完全看成“自己的”。他看见赫敏跟别的男青年说话,心里就有气;看见赫敏跟别的男青年走在一起,心里就恨得咬牙。

他开始限制赫敏,不允许赫敏跟厂里的男青年说话,不允许赫敏去参加团组织举办的游园晚会,不允许赫敏下班后跟其他男青年一道走出工厂,只能等着他,跟他一起走。甚至,为了检验赫敏是否听话,他还偷偷在暗中监视赫敏。自尊心很强的赫敏开始感到忍受不了。

有一天,周忠发现赫敏兜里有两张看过的电影票,逼着问赫敏电影票是谁给的,为什么要跟别人去看电影。赫敏告诉他对方是女友,周忠偏不信。赫敏气不过,就跟周忠顶起来。周忠想不到赫敏竟敢回嘴,不顾众人围观,抬手就打了赫敏,还举起剪子吓唬赫敏。

赫敏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哭叫道:“咱们还没结婚,你就对我这样。等将来结了婚,又该怎么样呢?”

周忠说:“结了婚,我就更不允许你这样了!为了平平安安跟你过一辈子,我从现在就得管着你!”

赫敏感到两个人脾气合不来,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夜,向周忠提出断交。并且,她调动了工作,躲开了周忠。周忠认为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面”,“栽了大跟头”。他三番两次跑到赫敏的新单位一一北京轮胎厂去找赫敏,要求恢复关系。

周忠说:“我正是真心爱你,才这样做的。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赫敏说:“你爱我,我知道。可你也太自私了。你已经把我当成你的一件心爱的东西,恨不得把我含在嘴里,吞进肚里。这怎么行呢?咱们既然合不来,还是早些分手吧!对你,对我,都好”

看到和好无望,周忠心里堵着一口窝囊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失恋,使他痛苦、绝望、沉沦。一个无为的青年,在失恋的时候往往会想到死。周忠也想到了死。不过,他想到的不是自己死,而是要赫敏死!这就是具有强烈独占欲的男性所表现出的疯狂的报复之心--

不成亲,则成仇!

一天上午,周忠携带一把尖刀,闯进轮胎厂,朝正在工作着的赫敏胸前猛扎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一共扎了四十刀!赫敏被当场扎死了。而周忠也被判处死刑。

在预审室里,我问他:“你当初想没想到,你手起刀落,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周忠哭着对我说:“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恨她和我分手。说句心里话,我说的恨也是爱。我杀了她,但我还是爱她的。就让我们俩一同到另一个世界去相爱吧……”―我亲眼看着周忠被押出监所,推上囚车,送往刑场。囚车那刺耳的尖叫声,在我心里久久回荡。也许,在沿途围观的人群中,就有不少年轻的恋人。他们当然想不到囚车里的死刑犯在一年前的春天,也像他们现在一样,甜甜蜜蜜地处在热恋之中。因为失恋而杀人,周忠走向了刑场。那么,年轻人,如果你也失恋了,你又将怎么对待呢?

让我抄下这样的诗句,送给失恋的年轻人。

讲一个欢乐的故事吧。前面,只是小小的序。勇敢地把握生活航船,尽管再也走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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