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几个落后的,看到梦婉,眼里泛起了亮荧荧的贼光。
梦婉心里不叫不妙,裹紧衣服,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里。可是眨眼的功夫,就被围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她挺直腰板,很大声,尽量义正言辞。
其中一个黄毛突然凑近她,双眼发光,“嘿嘿,这妞儿长得还挺不错。”
“是吗?来,给爷笑一个看看。”另一个光着膀子的卷发一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
“把你的脏手拿开!”梦婉恶狠狠地拍下去。
“哟,还挺傲气!弟兄们,咱们好好调教调教?”卷发男看着梦婉,话却是跟其他几个混混说的。
几个人互相使使眼神,朝着梦婉逼近。
“给我滚远点!”梦婉大声吼道,声音里却带着明显的颤音。
可是这种时候,声音再高也占不到优势。下一秒,梦婉的双手便被抓住,她抬起脚就要踹过去,又被捉住了。
“臭流氓,放开我!”
接着,头发也被扯着,在一拉一扯间,头皮生疼。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恐惧感袭来,牵引着胸口的怒气和紧张,浑身紧绷。
一直咸猪手朝着她的胸部袭来,她生生倒吸了一口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啊!”
一声惨叫,有人哀嚎。
“啊!”
“啊!”
“啊!”
“啊!”
紧接着,接连的惨叫声响起。
拉扯着梦婉的几个人纷纷倒地求饶。
梦婉紧紧地拽着外套领口,松了一口气之后,又大口吸着气。刚才吓得她连呼吸都忘了。
“你没事吧?”熟悉而醇厚的声音,此刻传进梦婉耳里,特别好听。
一抬头,贝铭威站在跟前。眼里蕴藏着杀气,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霸气。
“没……没事。”梦婉摇头,鼻尖却涌起酸意。
“还不快滚!”贝铭威冲着几个混混低吼。
混混们屁滚尿流,四下逃窜,瞬间消失。
梦婉正踌躇着说声谢谢,可是喉间被堵住了一般,开不了口。
“走吧,我送你回家。”贝铭威淡淡开口,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包,拿在手里拍了拍之后递给她。然后走过去拉开车门,看向她。
梦婉咬着唇角,犹豫了两秒,走了过去。
贝铭威替梦婉关上车门,又绕到另一边。
梦婉见他拉开车门,就要上车,便条件反射般往车窗边上挪了挪,神色有些不自然。
贝铭威身子一顿,站直,然后才转身走到驾驶座一侧,对司机说:“你打车回去,明早来接我。”
此时,车流很少。但是车速并不快。
梦婉坐在后座,抱着双臂,望向窗外。夜色朦胧,街灯晕黄的光圈,投射进车子里,一圈,一圈,又一圈地,在梦婉身上扑闪而过,影影绰绰。她的脸,淹在隐隐的灰暗里看不清表情。但是她整个人,却是极其安静。
贝铭威从后视镜里瞟了好几眼,见她仍是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似乎也没有同他交谈的意愿。他也就没有开口。
气氛有些异常,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窗外的霓虹渐渐变成了漆黑的树影。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开口:“你还好吧?”
梦婉的思绪稍稍聚拢,发现这一条并不是她回家的路,似乎才回过神来一般,“你要带我去哪里?”
贝铭威眼盯着前方路面,平淡的语气道:“带你去吹风。”
梦婉一时没做声。
没过多久,车子稳稳地停下,贝铭威拧开了电台开关,音乐流淌——
当暮色悄悄的降
声息寂灭了浮夸渴望
骁勇的浪静静流淌
月光温暖了冰凉
任风云随波淡忘
暗红的月是唯一方向
平凡之中悠悠远航
独望你倒映心上
……
沉稳的中低音吟唱,没有技巧的卖弄和华丽的唱腔,多了几分悠长。深情的演绎彷佛大海一般宁静。梦婉听了这歌,竟入了迷,一时没动。贝铭威也没立刻下车,只是点燃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便夹在指尖,任它明明灭灭。
音乐继续在车厢流淌——
……
海上的月亮
在余波中摇晃
惊动了时光
不去
形容爱会多么长
……
哪怕
这美带几分凄凉
也想一生就这样
和你静默的守望
……
她想,相爱的人彼此包容、依靠,像大海跟月亮唯有两人相知的爱,是最叫人羡慕的。就像歌里唱的,海上的月亮,在余波中摇晃,雕刻了时光,哪怕,这美带几分凄凉,也想一生就这样,和你静默的守望。
这么一来,她又想起了沈川,无端地叹了口气……
贝铭威眼一抬,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
突然,一阵夜风刮来,贝铭威指间的烟味被风带进车窗来,梦婉被熏到,忍不住咳嗽了起来。贝铭威立刻开了车门,走到外面,对着空旷的夜幕,猛吸了几口烟,那一点烟火在夜色里,格外显目。
梦婉依旧靠在车里,没下去。
就在她闭着眼半梦半醒的时候,贝铭威坐进来,启动了车子。
想了想,她还是说:“我家住在……”
“我知道。”贝铭威突然打断她,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瘦了。”
“啊?”梦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见他没有重复的意思,才又自觉没趣地“哦”了一声。
再次陷入沉寂。谁都没有再开口。
梦婉道了谢,下了车。见贝铭威跟着也下了车,她有些诧异,眼角提了提,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再说点什么。而刚才,她已经感谢过了。
贝铭威下了车,没有走过来,只是看着她,朝着她点点头。
“你回去吧。”她转身之前,说了这么一句。
“小婉?”
苏如彤一直没睡,听到车声,便开门出来。看到有陌生男子送女儿回来,心下一惊,但是面上还算平静。不等母亲开口,梦婉便说:“妈,他是贝……”
呃~~~他叫什么来着?又忘了。
“伯母好,我是贝铭威。”
“贝……”贝铭威不就是小碗的第一个相亲对象么?听说家世显赫,在南城是一等一的权贵人家。
这一下,苏如彤没能掩盖住眼里的惊讶:“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一听这话,梦婉只觉头疼。就知道母亲会多想。
“妈,我们只是……偶遇,然后他就好心送我回来了。”梦婉还是硬着头皮解释。
苏如彤似乎没听到女儿的话,直接走到贝铭威跟前,脸上带着一贯温和的笑,“贝先生,谢谢你送小婉回来,真是麻烦你了。”
“伯母,您是长辈,叫我铭威就好了。不用客气,我送小婉,也是顺路。”
梦婉听了他那一声亲昵的“小婉”,心里已很不自在。再看到他一贯冷漠的脸上,竟泛起浅浅的笑意,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人,太两面三刀了。刚才还冷着脸,几乎沉默了一路。还是说,他一向对长辈都这么有礼貌?
“进去坐会?”苏如彤邀请。
梦婉不悦地扯了扯母亲的衣袖。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不了伯母,夜深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改天我再登门拜访。”贝铭威说完,又对梦婉说:“再见了,小婉。”
梦婉浑身鸡皮疙瘩。
小婉,不是每个人都能叫的好吗?
改天登门拜访?门都没有。
和他不过是相过一次亲的关系,有必要这么客气么?
恶狠狠地瞪过去,却只见他上了车,只给她留下离去的车影,还有一缕缕渐渐消散的豪华大奔尾气。
“小婉,你和贝家公子是不是……”
“妈!”梦婉打断母亲,“我们只是偶然碰到。”
“偶然碰到?”苏如彤显然是不相信的。
梦婉进了屋,换了鞋,将包扔到沙发上,才说:“我在广电大楼附近遇见几个混混,他们想要欺负我,刚好贝壳……贝铭威经过,就帮了我,顺便送我回来。仅此而已。”
“我就说今晚心里老是不踏实。”苏如彤这才想起担心,“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梦婉摇摇头。
“看来,这个贝家公子真不错,不过是相了一回亲,就能出手救你。还算是有担当,有情有义……”
“妈,你这些天都愁眉苦脸的,到底怎么了?”难得看到母亲眉头舒展。
苏如彤瞬间又垮了脸,“还不是你爸爸的事。这次搞这么大动静,听说中央已经派调查团下来调查了,你爸爸,怕是也会被列入调查。”
“那个女人的娘家不是势力非凡么?肯定会力保的,你别太担心。”担心也没用。也许你的担心,他也不稀罕。
梦婉觉得好累,不想再提及毕飞宇,“妈,我先上去睡了。”然后,往楼上走去。
苏如彤看着女儿消失在楼梯口,叹了口气,瞬间又陷入沉思。
想起贝铭威,又想起毕飞宇之前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在南城,若是能和贝家联姻,便是如虎添翼。”
上次在电话里,中间人说贝铭威对小碗很满意,想要进一步接触了解。只因后来,小碗拒绝了,便不了了之。
难道说,这个贝铭威对小碗动心了?
苏如彤想着,明天是不是该联系中间人,试探一下对方到底是什么想法。
这一夜,梦婉仍是半睡半醒。
沈川的离别在即……
父亲被推上风口浪尖……
母亲整天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当手机第四次响起,梦婉彻底火了。
她正在图书馆焦头烂额地查资料呢,电话三番五次响起,旁边的同学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也让她烦躁无比。她这些天心情差极了,更何况,给她打电话的女人,是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喂!”她走到走廊上,“什么事?”口气不善。
她找她,从来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见面再聊。”白静料到梦婉会这副口气,倒是也不生气,“我在你们学校正门对面的咖啡厅。”
梦婉拒绝,“要说就在电话里说,咖啡厅,我不会去!”
白静面色未改,看着窗外,“关于你父亲,我想跟你聊聊。”
“我没有父亲,你找错人了。再见。”
“等等!”白静眼里终于闪过一丝慌乱,“现在只有你,能救得了你父亲。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我相信你不会见死不救,毕竟我的丈夫,也是你的父亲,你的身上,流淌着和他相同的血液。”
“你这是在威逼利诱我呢?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梦婉狠狠挂了电话。
可是再回到座位,她半天没翻动书页,只呆呆地坐着。
磨磨蹭蹭,总算在图书馆熬过了两小时。
这么长时间,白静应该早走了。
想到这,梦婉竟轻轻舒了一口气。
可是她刚踏出图书馆,就看见白静站在出口处。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上了她的车。车子开了很远,一直开到一个四合院式样的茶馆。远离闹市区,西下的日头斜斜射在茶馆前的翠竹林,添了一抹岁月静好的味道,季节仿佛一下子从夏末入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