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十足的口气……得逞之后的笑……
S大校门口的斑马线外,她低头走路,全然不顾已经驶近的车子……朝着挡风玻璃,她冲着他喊:“你有病啊没看见那是红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撞了人啊,懂不懂交通规则,请你看看……”
得理不饶人,没理也不饶人……
旧天堂,她醉眼迷离跌到他怀里,双手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手,毫不客气地呕了他一身,“先生,要不你脱下来……”
一脸无辜状……
然后,Cosplay女扮相……
***
梦婉冲出去,看到沈川的身边,走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悄悄地跟了几步。
女人身材火辣,穿着时髦,挽着沈川,头微微偏向沈川那一侧,似是在交谈着什么,很活泼很喜悦的模样。身着白衬衫的沈川,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拎着他的包,侧脸对着她笑,唇角上扬,表情宠溺而满足。
走在她身边,沈川整个人是那样明亮,像一颗春天里的树,向春天里伸展着所有枝条。他们,真的是一双壁人。
虽然一直知道,他的身边,早已有了人。可是突然亲眼看到,还是没法转过弯来。
梦婉的心里,一下一下突突跳了起来,接着,是剧烈的疼痛。疼得她站不稳,只能弯下腰去,才能缓解一小部分刺痛的眩晕感。
待贝铭威回过神来,梦婉早已经冲了出去。找了一圈,才看见她正蹲在咖啡厅外面的马路上,双手捂着胃部,定定地盯着前方。而她的前方,是穿梭不停的,来来往往的人影……
那一刻,他的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怜惜。
“我出去一下。”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不自觉站了起来。
梦婉觉得疼得快要窒息了,蹲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好转。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疼到快要麻木,已然分不清是心痛,还是胃痛。
而沈川的身影,早已消失于人流里,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白晃晃的眩晕光圈……她低下头,一滴泪滚落,模糊了视线……
直到感觉有人站到前方,久久没有挪开步子,她才仰起脸,双眼迷蒙地看着头顶的人。怔忪了一下,才重新低下头去,趁机抹了一把眼角。
贝铭威静静地望着她,像是在盯着她看,又似乎是陷入某种情绪里。
终于,梦婉被他看得几乎要发火了,他才淡淡地出口:“毕梦婉,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你?”
“……”梦婉听了这话,并没有抬头,只觉得奇怪。这人,吃错药了么?说这话,感觉认识了她很久似的……
眼波一转,然后,她笑了——
不过是他踏遍花丛历练的招数。
“起来吧,大家都以为我欺负了你。”贝铭威把手伸向她,“再这么蹲下去,地都要被你蹲到穿孔了。”
切,以为自己很幽默?
梦婉把头压得更低了些,揉揉眼睛,自己站起来,没理会他伸过来的手。一阵眩晕袭来,差点摔倒。贝铭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贝铭威问。
梦婉闭眼,定了定神,待眩晕感过去,挣开他的搀扶,同时后退了一步,“一双壁人。”算是回答。
“嗯?”贝铭威显然没听懂,眉头一皱,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是,梦婉已经转身。
贝铭威转头看了眼窗内,看到相亲男还在东张西望。于是朝着梦婉道:“喂,毕梦婉,你不相亲了?人还等着你……”
梦婉走得很慢,但是也没回头,似乎没听到身后在说什么一般。
刚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在脑海盘旋……
她真觉得,沈川和夏微,真的是一双壁人。
她一边走着,一边对自己说,我不应该怨恨,爱情是美好的,它的本质应该如生命最初的单纯与温柔,纯净,却也波光潋滟。
这些年与电台结缘的点点滴滴,宛如黑白电影,一幕一幕翻开来……
想了一路,快到家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见到相亲男的事实。母亲该不高兴了吧,费尽心思截下她,还精心给她准备了衣服,可是她到底也没见到相亲男。想到母亲生气的表情,心里有些怵。
回到家,却见苏如彤正站在窗前,身上裹了条披巾,眉头皱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连她开门进来,都没有发现。以为母亲会对她盘问一通,此刻看到这样失神的母亲,心里居然闪过一丝心疼……她大概,又在想毕飞宇了。那个男人,虽然伤害她如此深,可她依然爱得无悔,爱得执着。
她突然觉得,死心眼这事,是不是遗传自母亲?
本来是想走过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年跟母亲和外婆相依为命,习惯了互相安慰和取暖。可是走了两步,还是转身上了楼。
她也心事重重,因为沈川。
上了楼,梦婉便趴到床上。
“喂……”睡得迷糊间,接起电话,也没看是谁的来电。
“你今天放人鸽子,明天给我接着去相亲。”毕飞宇透着一股子冷意的声音传来,“不要以为你可以一直胡闹下去,我给你挑选的这些相亲对象,都是权贵家族,非富即贵。你最好,好好地对待这件事!”
梦婉一听到是父亲,瞬间惊醒,蹭一下翻身起来,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对着手机:“不去不去不去!”
毕飞宇声音里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身为我毕飞宇的女儿,从生下来你就该知道,你的婚姻,从来就由不得你做主。”
“毕飞宇,你干脆把我明码标价卖了算了!”我还是不是你女儿?可她终究,还是不愿意说出来,她不想承认他是父亲。
“小婉!”门口,传来母亲略带责备的声音。
梦婉哽咽着,无比心痛地,“妈,我到底是他的女儿,还是为他铺路的石子?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苏如彤有些震惊女儿的反应。在她心里眼里,梦婉虽然有些叛逆,可总是阳光开朗的,不管什么事,她都能喜笑怒骂去面对。很多时候,还是她反过来安慰她这个母亲。可是这一刻,看到她哭丧着的嗓音,低沉的气场,还有心灰意冷的面孔,她竟有些惊讶。
于是,很多想要说的话,便咽了下去。
曾经因“打黑”红极一时的周海安落马,南城瞬间成为全国焦点。毕飞宇曾重用周海安这条强龙,镇压了不少南城的地头蛇,被民众夸赞会用人。而今,虽然毕飞宇一再痛心疾首地表示自己用人失察,为此深感痛心,但是也不能避免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的厄运。
往时风光无限门庭若市的名门毕家,近日门可罗雀。
毕飞宇却对梦婉相亲的事,更加上心。
苏如彤整日愁眉不展,茶饭不思。
梦婉也瘦了整整一圈。
当她再次出现在电台,大家都一致认为,她这段时间没来电台,是忙着减肥革命去了。大家自然不知道她是毕飞宇女儿的事实。都纷纷问她减肥的秘诀是什么。
梦婉浅笑,道:“节食加运动。”
但是她唇角浮现的,是苦涩的笑。
一星期三次被迫去相亲,每一次双方见过之后都无疾而终,总是同一个理由,对方看不上她。因为她足够冷淡,每次静坐着,简单地“嗯”、“哦”,算是她的反应。遇到个别执着的,对她穷追猛打的,她更冷淡,凭对方怎么热情,她连点反应也没有。也有因为她的冷淡而激起征服欲的,她直说:“我性冷淡,如果你能接受一年一次,我们就结婚。”之后,便都退缩了。
一次又一次的相亲,让她的心,越发沉静下来。她越来越感觉到,父亲那一句婚姻由不得自己做主,像个紧箍咒,随着每一次相亲,渐渐地箍住了她的心。
看着身体本就不好的母亲,日渐消瘦,梦婉的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炸。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就此妥协。她也压根不相信,一段婚姻就能拯救毕飞宇的困境。
梦婉从广电大楼出来,老远就听见一阵阵欢呼声。
不知不觉已是夏天的尾巴,夜里凉如水。她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走过去,却见沈川被一群年轻女孩子围住。从言语间,听得出都是他的忠实听众,有的已经听了很多年。因为沈川在今晚的节目中透露即将离开的消息,这些听众便找到这里来,传达不舍得他离开的想法。
梦婉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静静地看着,听着。
她猛然觉得,也许,在所有川粉里,她是最幸运的。
因为DJ大赛选拔,她脱颖而出,成为了他的同事,名正言顺地接近他。
在沈川喜欢听的音乐中,在沈川坐在她身边起身去泡一杯咖啡的间隙,在很多人睡了很多人清醒的长夜里,在她将一个个听众的热线接进直播间的固定时段,时间就那么,一点一点地过去了。
她很庆幸,可以和他拥有那么多共同经历的夜晚。
无数个寂静的夜晚,她亲眼目睹沈川被最热烈最真诚的声音包围。
“毕梦婉?”
突然戛然而止的车声之后,一个醇厚的声音传来。
梦婉一抬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一个人沿着马路,竟走出广电大楼这么远。
贝铭威本不确定一直低头走路的人是不是毕梦婉。可是她一抬头,他不禁皱了眉。这么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走在马路上,还心不在焉的模样,遇到坏人可怎么好。
“上车。”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可以听得清楚。
梦婉眉眼抬了抬,随即转过头,轻声道:“不劳费心。”
不止冷漠,还挺倔强。
可是这幅样子,看在贝铭威眼里,唤醒了以往数次被她忽视的记忆。
“开车。”贝铭威吩咐司机,心里升腾里莫名的怒气。
梦婉看着车子绝尘而去,眸子闪了闪,终是一点一点,淡了下去。
不远处,有喝醉酒的一伙年轻醉鬼,又吼又骂,酒瓶撞击地面玻璃渣子乱飞的声音不断传来。梦婉这才生出些惧意。抬头看过去,一群人东倒西歪,又搂抱又是推搡的,口吐脏字,粗俗不堪入耳。指尖的烟蒂,熄熄灭灭,像极了猩红的血滴子,把气氛烘托的压抑而恐怖。
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几个人,一群人便扭打在一起,然后,有一人手里抱着什么东西飞奔过来,随后追过来的几个人,几乎撞到梦婉。深夜里,专门有窃贼盯紧了烂醉如泥的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