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多时,四人来到一土丘之旁,沈星笑道:“当年在山宗之时,鬼族藏书之地就在族地后山。如今来到这大漠,却是万里平滩,最后找到这土丘之处。挖地三尺,才建了这藏书之地。这二十年来,鬼族未见外人,久无战斗。这藏书之地自建成之日,再没开启。今日与二位贤侄有缘,这藏书之地也终再见天日。”
说完,在土丘之上寻得机关,略一用力,土丘随之自中间洞开,漏出一条直通向下的通道来。
四人点了火把。慢步而下。几经曲折,终于来到地底一宽敞大室之中。沈星点亮室中所设油灯,环顾四壁所立书柜,笑道:“二十年不再,颇有故地重游之慨。二位贤侄。这就是鬼族藏书之所,你们以后就呆在这里用功习练。免遭外界打扰。一日三餐,我自会让露儿送来至此。露儿近年常入谷中,也算有点见识,你们修行之时,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自可相问于她,她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袁康闻言不禁头大,忙道:“如果她也不明白却怎么办?不如找一长老过来,见多识广,自是更为方便。”
沈星笑道:“非是我有意夸赞,在鬼族之中,如果有什么我这女儿不明白的,其他人自是不会明白。当然,如果露儿真遇到什么不解之处,她自会相问于我,你们权且放心。”
说完,又交代了沈露几句,便朝外走去。沈露尾随而出。
来到土丘之旁,关了洞口机关,沈星看着爱女,微微一笑。
沈露疑道:“爹爹?”
沈星笑道:“这二位少年,均非常人。又是我故人之子。我们鬼族之中虽也不乏年少英才,但比之二人却是远远不及。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本为我族将来颇为忧心,如今看来,后继有人。是以微笑。”
沈露听明白爹爹意思,脸上一红,道:“我才不要嫁人,等爹爹你百年之期,驾鹤西游,我自会担起鬼族重任。爹爹无须忧心。”
沈星正色道:“鬼族之中,族长向来由男子担任,怎可让你抛头露面?也是我太过娇纵于你,让你现在几无少女之态,成天跑来跑去,有如男子。一会回去,你就把你这身劲装打扮脱下来,给我好好的穿裙带花。免得临到最后,嫁都嫁不出去。”
沈露不依,抓住沈星连叫爹爹。沈星笑道:“就是这样,小女孩家家,不会撒娇,自不会有男子喜欢于你。”
沈露微一跺脚,再不理会爹爹的戏笑,朝营寨走去。
土丘之下,陆萧与袁康分坐地室二边,各各细读鬼族藏书。陆萧越读越觉得书中所写,似曾见过,想了好一阵,才想起在虎门之时,被康素蔚无意之间发现藏在墨萧之内的纸笺。当时自己越想越是奇怪。便把纸上所写背熟之后,取火烧掉,以免别生事端。至今日,才发觉这藏书中所宣之意均在那纸笺之中,不由暗奇,便更仔细的看将下去。
而袁康本无修炼之心,只是看陆萧不理自己,只是闷头看书,也不便出言打扰,闲的发慌,随手拿起一本藏书当做故事书看了起来。
是日傍晚,沈露送饭而来,袁康早已饿极,抬头一看,不由一呆。却见沈露一身淡黄罗裙,头插玉钗,在昏黄油灯之下,更显风姿。竟不输自己所见得的任何佳人。
沈露冷冷瞥了袁康一眼,怒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袁康忙低头下去,自道:“长的不差,就是脾气太坏。撑死八十分。”
沈露更怒:“你再胡说,我把你饭菜全倒了,饿死你个不要脸的。”
袁康不由抬头怒道:“我怎么个不要脸法?”
沈露冷道:“出入青楼之地,你还要脸了啊?”
袁康怒道:“我自有钱去当大爷。从没人说我这叫不要脸。”
沈露怒道:“你去找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就是不要脸。”
袁康哼了一声,道:“懒的理你。你只道别人不知羞耻,却不知在我眼里有些女子连歌妓都不如。”
沈露啪的一声把手中饭菜扔在地上,怒道:“你说什么?”
袁康楞楞的看着地上的饭菜,却是不敢再出一声。
沈露气的啪啪几脚把地上饭菜跺了个稀烂,然后猛一转身,恨恨而去。袁康看着地上稀烂的饭菜,心想:这下是完全不能再吃了。
陆萧看了袁康一眼,忍住饥饿,又埋首书中。
是夜,土丘之中不时传出咕咕之声,陆,袁二人几被饿晕。
莅日早晨,袁康望穿秋水般终于听到机关响动之声,看着沈露跟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笑。
沈露鄙夷的看了袁康一眼,冷笑道:“在那次青楼之上,我看到的就是你这副嘴脸,惹人讨厌。”
袁康忙笑道:“以后不敢了,再不会去那种地方了。”
沈露冷笑一声,摆开碗筷。袁康忙的检了块肉,扔于嘴里,边嚼边道:“美味啊美味,比那青楼菜肴好上千倍啊。”
沈露杏目圆睁,啪啪又是几脚,地上饭菜又是难逃稀烂之灾。沈露边踩边道:“拿我做的菜跟那地方相比,你以后都别想吃了。”
边说边又添几记重脚。
陆萧本已挪步过来,刚想就座,就看到瞬间地上一片狼藉。看了看目瞪口呆的袁康,又瞧了正气急败坏的沈露一眼。终于忍不住道:“能不能别砸我那一份?”
沈露转身边走边道:“我不管,你就找他要去吧。”
袁康看着沈露消失的背影,嘴巴大张,骂道:“这个泼妇!”
陆萧看了袁康一眼,慢慢道:“肉还香吧?”
说完,自走回原位,继续看书。
袁康歉意的看了陆萧一眼。只好吞了嘴中之肉,拿起手边之书,继续看故事。
接下来的日子,袁康终于学得一法,每当沈露再来之时,都面壁而做,不看也不理于她,自是无从招惹。这才吃了几顿饱饭。
这日,沈露再来的时候,陆萧耐不住心中疑问,问了几个想不透彻的驭道修行法门。沈露果是见识非凡,说的头头是道。陆萧不由暗自钦佩。却在这时,袁康接口道:“萧兄,你刚才所问问题都是些入门法门,皆凡修道之人都明其意。只需问我便是。又何必麻烦人家沈大小姐。”
陆萧知袁康又不耐寂寞,出语暗含挑衅,想报前几日被饿之仇,刚才自己所问问题早已相问于他,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露自幼便冰雪聪明,如何不识?却并不出语反驳,只是慢慢将陆萧饭菜摆在陆萧面前,然后走到袁康面前,当着袁康的面,装做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余下饭菜尽皆倒扣于地。沈露慢慢站起,踩着饭菜走到袁康面前,笑道:“哎呀,真是对不住,拿持不稳,饭菜全摔地上了。没办法了。最多下次多送些来。你且忍着。”
说完,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的走离地室。
袁康早已恨的几近麻木,只好找陆萧要了点饭菜将就填了下肚子。
自此之后,袁康与沈露虽是一天见上三面,却是再无一句交谈。
转眼,日子过的飞快。三月已是过去。
在这三月之中,陆萧几乎尽读地室藏书,于驭兽之道颇有心得。但心中一个迷团全是越聚越深。自己所记那纸笺之中道理虽是逐渐明白,却在遍读全部藏书之后,发现二者之间并不相通。藏书之中所教法门,简单易懂,以此修行颇有功效,却是在达到一个阶段之后,再无后语。而纸笺起始所叙法门却是在绝无相关的另一层次上别开洞天。陆萧想了许久,还是不能将二者融二为一。虽曾将此事说于沈露,她却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看来只好由自己亲口问于沈星。
袁康这三月以来,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慎,导致饭菜被毁,肚肠受灾。所读之书,本就没有上心,如此以来更是连看的内容都忘的一干二净。
这日沈露下来,待听到陆萧向自己言说已是尽读室中藏书,希望能出室修行。微一沉吟,也不理会袁康进展情况,应答了下来。
不一时,沈露带二人出了土丘,来到绿洲之上,进得帐篷,见了沈星。
沈星面色含笑,询问二人进展,陆萧便把阅遍全书,仍不得解的疑问问于沈星。
沈星沉吟良久,却也因未习驭兽之术,不得尽解。只好取来笔墨,让陆萧把纸笺所写书之出来。
袁康看着陆萧在那奋笔疾书,不由说道:“以我来看,二者难以融二为一,怕是你所说的那页纸笺为前人所写。意境高深。便致如此。”
沈星点头道:“想必确是如此,只不过,我鬼族所藏之书,最早已有千年之久。如果说这千年之中,尚未能尽覆驭道之境,实在使人不能相信。”
袁康忽想一事,道:“驭兽三界,世之所闻只有通灵,封神二境,至于齐天却是无人修得。难道!”
沈星微的一震,又摆手道:“齐天之境,无人可达,自是无人能写出其中修炼法门。”
袁康刚想回声称是,突然灵光一闪道:“齐天之境虽无人可达,但却有人能写出其中修炼法门。”
沈星忙道:“却是何人?”
袁康慢慢道:“就是创立驭兽三界的那位开谷奇才。”
沈星猛的一震,沉吟片刻道:“可是,这位开谷先辈一身所书,尽藏玄仙洞府之中,又怎可能在小萧之手?”
袁康此时但觉脑海之中千丝万缕,错综其中,却灵海一片清明,开口道:“四十年前,鬼族奇人费浪进得玄仙洞中,又成为第一个去而复出之人,如果这纸笺所言果是那开谷先辈所写。想来定是为费浪撰抄出来。只不过因何机缘,碾转到萧兄手上,却是颇难猜度。”
沈星听到此处,忽想起一事,忙问陆萧道:“此页纸笺可是你义父所给?”
陆萧摇头,把纸笺藏与墨竹之内的事说了出来。又言说这竹萧是亲生父母唯一遗物,且在那次无意被康素蔚洞开之后,再难合复,料来并非陆飞凌藏书其中。
沈星不由再转黯然。却听袁康问道:“沈世伯何来此问?”
沈星解释道:“在三十年前,我尚年少,出来闯荡江湖的时候,遇到陆飞凌。我二人相谈甚欢,自此相识。当陆飞凌知道我是鬼族少主的时候,便悄悄告知于我,他曾与好友屈解云游之际,无意遇到当时正被山海二宗追寻的费浪。费浪看二人资质非凡,又无觊觎自己之心。颇是赏识,传授了他二人一些驭兽法门,自此隐去。当时陆飞凌见我是鬼族之人,又地位尊崇,便相托于我,希望我能多加照顾费浪妻儿,以报费浪相授之情。我自是满口应允。自此之后,我二人再没见面,这段旧事也久无人提及。要不是你刚才所言,我也想它不起。”
袁康脑中又是一道灵光,问道:“陆世伯当时所提屈解可是后来四杰之一,上届山宗特使?”
沈星回道:“正是此人。”
袁康不由心中微惊,不知下面的话该不该讲。
沈星看袁康突然住嘴不言,不由疑道:“袁贤侄,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
袁康低声回道:“没,没什么。”
目光游离却正看到陆萧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叹,又自开口道:“据家父所言,这屈解颇通萧音。”
沈星正在疑惑袁康怎的突出此言,心神一转,已是想通,猛的一震,道:“你是说!”
袁康点了点头,看向陆萧一字一顿道:“如果这纸上所书,就是那开谷奇才所写的话,那萧兄,你的亲生父亲只怕便是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