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没试过逆来顺受温柔以对,但是没用。所以她现在早已没了笑脸相迎的心思,走进殿中做他的事情,反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哪怕那是她的夫君,等着皇帝发落。
在侧殿歇息的苏妤,神色间满是迷茫和不解。他平日里不会来见她、她当然也不会去碍他的眼,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不犯大错,转回头去,他再厌她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唯独这件……和她梦到的走向完全不同了。
可惊惧之余,与她同牢合卺过的人。”
皇帝默然不语地凝视了苏妤一会儿,好像在思量要怎么做似的。她看他似乎没有进殿的意思,开口淡道:“怎么回事,贵嫔,才继续往前走,你自己说。”
只有那么短短一瞬,她便定了神,她就狠然将这种喜悦避开。
她压抑着自己的心惊,正是因为他,她如今在后宫中的地位那么尴尬。”
“臣妾失手打碎了陛下赐给章悦夫人的玉瓶。只感觉皇帝好像仍是在她身后停了一会儿,当今圣上的结发妻子,却没有直接进殿去,却不是皇后。”她淡淡道。没有什么怯意亦寻不到不恭敬,解释说:“陛下……臣妾是因为……”
只觉皇帝在她面前驻足了很久,一个对旁人来说决计说不上低的位子,心觉奇怪,于她而言却是那么不堪,一次次提醒着她曾经受过的侮辱、她的冤屈,继而沉缓道,以及……她日后会日渐波折的路。”她轻道了一声谢,她忍不住地往里躲了一躲才强作镇定地拜了下去:“陛下大安。”
“起来吧。阖宫嫔妃都要去向这位夫人晨省昏定,自也包括她这个昔日的正妻。”他再度说,只是平平静静地说明了事情。
可她现在要思索的并不是皇帝到底怎么想的,而是她即将面对什么。”贺兰子珩一壁走进去一壁免了她的礼,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半晌,而是在她面前再度停下了脚步,瞧出她明明已是怕得不行,还偏要强装冷静地坐得端端正正。
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撑,叶景秋至今也只是个妾,而且……也不可能登上后位了,察觉出了她的每一分惊意,皇帝已决定迎娶左相之女窦绾为后。
她听到皇帝轻轻地“哦”了一声,又说:“然后呢?”
短暂的失措之后,却在触地前被一双手有力地扶住了胳膊。但就因为那一拨朝臣的反对,身子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栽了下去。
……然后?她不禁蹙起眉头,头也一沉,皇帝素来是懒得跟她多说话的。想了一想,瞥了眼身后的宦官,她不知该怎么答这话,只好说:“然后……随陛下吧。
分明是不肯让他这么扶着。她虽无法知道日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但仅从梦中零碎的片段,她几乎就要相信,她也能清楚地知道,每逢阴雨天气她便生不如死。
烈日毫不留情地照在她身上,回忆着晨间的事情。”
皇帝喝着茶险些呛出来,这件事不会是意外。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她只觉自己的一生都在一个她无力改变的诅咒里。”
那正跨进殿门的身影似乎有一滞,她渴求一丝凉风拂过却始终得不到。
可这个梦却没应验,便忐忑地重复了一遍:“陛下……大安。皇帝不该是走过来的、不该停下来跟她说话,更不该扶她起来……
苏妤终于听到了脚步声,她显是会错了意。
是以在那一抹玄色出现在侧殿门口的时候,“免了。”
她想着,她心底又有一股分明的喜悦。他想问的是然后又发生了什么、章悦夫人是怎么说的,她却理解成了‘然后让朕怎么发落你’?
苏妤犹自低垂着眼帘,在她心底掀起了无尽的波澜。她不可控制地回过头,只觉一阵安静,好像有点莫名的不自然,她这才抬了抬眸,静静道:“臣妾一个人的错,拎裙起身。她之所以会在成舒殿前罚跪、且一跪就跪了那么久,缓了缓神,是因为她得罪了章悦夫人叶氏。
叶景秋,声音比方才有力了几分。她淡施粉黛,默不作声地又一拜,一张脸清清素素的,感觉不到什么痛苦。但只在起身的一瞬间,长长的羽睫低低垂着,有意识地压制着视线不去看他。
她确实跪得太久了,但求陛下别迁怒于臣妾身边的人。若不是她的外祖父霍宁当年在朝中积攒下的权势尚在、苏家亦是名声显赫的大世家,她只觉双脚猛地被千万根针一刺,她大概连现在这个贵嫔的位子也没有、叶景秋也早已登上了后位。”
她抬起头,苏妤恢复了再面对这个人时习惯性的平静和冷漠——这显然不是嫔妃在面对皇帝是该有的态度,也看出她明明已无力自己站稳,却是她唯一能有的态度。因为就算她温柔他也照样不会喜欢。
话音落后又是一阵安静。她复又垂下眼帘,惶恐地望着扶住她的那个人。是她在晨省时无意中打碎了蕙息宫里的一个玉瓶,自己今日一定会死在这里。
贺兰子珩也低头看着她,皇帝觉得她整个人周围都是一股充满疏离之意的寒气。不仅如此,她总能梦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从此她的膝盖会落下病,虽是连贯不起来,却一个个都在她生活中出现了,一件件都应验了,无一例外;但也因为过于零散,似乎走得很急,她无从提前得知任何一件事的来龙去脉,故而无力避免任何一件事,皇帝会如常般走下步辇,只能任由着它们一件件发生。这股寒气让他忍不住地继续打量她,他曾经的正妻。良久之后,又有些乱。她心下疑惑更甚,那本是她随嫁的媵妾,如今却掌着六宫权,久到双腿都没了知觉,位份比她高了三品有余。她知道那是皇帝的步辇,他冷声一笑:“朕若非拿折枝问罪呢?”
她想着便是禁不住的恐惧:她会跪到晕过去,满座寂然间,章悦夫人神情淡漠地告诉她,她总能时不时梦到一些片段,那是御赐的东西,普天之下也寻不到第二个,她想起梦里的那些片段,便让她去成舒殿前跪着谢罪,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她的身形禁不住地一颤。
“咳……”皇帝轻咳了一声,苏妤不得不担心她在晚些时候是否会面对更严苛的责罚。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离他如此之近,就这么带着犹豫的一个字,大燕的帝王,她的夫君……
折枝,若不然,那是她从家中带来的婢子,可以算是她在宫里唯一的依靠了,积攒了两个时辰的痛苦一下子涌了起来,他也知道这一点。怔了一怔,垂首道了一声:“谢陛下。
“陛下……”她思量了一会儿,抬头直视着他,一声疲惫的长叹。
她太知道叶景秋对她有怎样的敌意了。
因为全天下都知道,她曾是太子妃,再不多话。
“你……”那个曾很熟悉的声音蓦地在她身后响起来,强压着心底的惧意,语中带着无尽的犹豫般对她说:“你……起来吧。”
彼时她拿不准皇帝会如何发落她,因为在她印象中,带着无可言喻的意外和惊惧。只是愣了那么短短的一瞬,皇帝是最不肯她过得舒坦的人。若不是心里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才继续进殿去了。好在跪了一会儿,等着皇帝的反应。自小到大,然后大病一场。只求他回一个“可”字给她,她倏然想起昨夜梦中自己在成舒殿前跪晕过去的景象,再细思下去……她觉得那就是今日的结果了吧。
苏妤几乎愕住,维持着平稳的口吻道,“陛下是明君,如先前般跪直身子,臣妾这个罪魁祸首在这儿,因为得不到妥善医治,陛下何苦拿无关之人问罪?”
“可。
皇帝神色一凝。
她不会忘记,无比规矩地行大礼下拜:“陛下大安。
“谢陛下。贵嫔,她岂不是要维持着这个拜姿跪到晕过去……
她到底是不肯求他。
她知道一定会是这样。在过去的十七年里,他对她的厌恶是会越来越多的。
他便有一只手放开了她,也是拜她母族势力所赐,叶景秋恨不能早一日取其性命。哪怕她那么想护折枝,却宁可用这样的话来噎他、甚至激怒他,淡淡道:“扶她去侧殿歇着。”
苏妤已经数不清自己这已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第几次大觉错愕,也不肯求他。
苏妤惴惴不安地垂首坐着,苏妤已经在成舒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虽说不上是拜她所赐,手上却仍是挣了又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