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萧维并不知道萧演今日请来夜问心的内情,甚至连萧演请了夜问心都不知晓,此时见这情形,不由在惊奇中带上了怒火和不屑,接下来的话,却在萧演冷厉的注视下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萧演双眼微眯,只是瞬间便恢复了笑容,热情地迎了上去,他看得很清楚,穆子楚走在夜问心身后的左侧,脸上笑意盎然,不仅没有丝毫的不悦,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似乎得了什么宝贝。唐文清落后穆子楚半步,走在夜问心身后的右侧,仪态完美得无懈可击。
“不知礼吗?”萧演心中冷笑,就算看不出夜问心那天生华贵的气度,也该看出后面的这两个人那发自内心的恭敬,这里面的奥妙还真是值得他好好探寻一番。
其实,萧演有点儿想偏了。
对唐文清来说,和问心这种相处模式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对穆子楚来说,如此对待问心是他发乎本心后自然而然付诸的行动。而对夜问心来说,即使她能接受再世为人后不做帝王的事实,也无法忍受藏身于男子身后的耻辱,这是她身为女子的尊严,即便是深知这个世界的习俗,她也无法忍受,况且,世俗与她何干?!她只是冷眼旁观,并无意参与其间,她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且,这个世界已被她构筑得十分强大,让她可以不再受委屈。
“今儿你们可……”萧演迎客的寒暄说到一半儿,忽然停了,他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一刻的僵硬,因为,他发现本来迎面而来的夜问心一下子便不见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有穆子楚和唐文清。
穆子楚如以往那般对萧演潦草地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绕过萧演脚步不停地匆匆离去,衣袍招展间带起了一阵清风,对其他迎上来的学子连眼风都欠奉。
唐文清礼数周全地揖手一礼,“见过大王子。”比以往更添了几许从容优雅。
萧演哈哈一笑扶住了唐文清,“文清无需如此客套,”然后微微转身,“我刚刚明明看到令妹,怎么转眼间便不见了,可是我看错了?”
“心儿她一向随意,大王子不必费心。”唐文清的语气中并无歉意,还带着隐隐可见的拒绝,就连他都无法想象出夜问心向旁人行礼的样子,现在想来,似乎问心只有这次返家后,曾对夜氏夫妇行过半礼。
“这是哪里话来,我亲自下帖子请令妹前来,怎可照顾不周?”萧演一副礼贤下士的亲和态度。
唐文清笑笑不语,问心既然愿意前来自有其用意,他只需静观。
和其他学子略一寒暄,萧演便往花园深处的一座小亭中走去,唐文清落后一步跟着他,因为他去的正是问心所在的位置。
因为设宴,花园内各处的小亭里都设了锦垫,加了小桌子,供人坐卧休憩,此时,问心正坐那里看书,座椅宽大她身材娇小,盘膝而坐后自有一番静谧安闲,只是这样的姿态实在是太不符合她未婚女子的身份了。
“心儿,你怎么总是看书,在家里看书,到了这王宫还是看书,这花园的景致你就不想看看吗?”穆子楚隔着桌子坐在问心对面,头枕在屈起的左臂上,带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停地说话,即使得不到回应兴致依然不减,“你小小年纪便这般无趣,长大了岂不是和唐文清那块木头一样?”
问心从书上抬起头,往穆子楚身后方向看了一眼,穆子楚微微一笑,继续说,“唐文清哪点儿比我好?我说他一句你都不高兴,还有今儿,你给了他两个小厮,怎地不给我?”
“噗”地一声轻响过后,穆子楚连连呛咳了起来,原来问心将一颗蜜枣弹入了他不停开合的嘴里。
“咦?”穆子楚没接受教训反倒来了兴致,“你怎么弄的?快快教我!”
问心简短地说,“回去问天时。”
好不容易得到回应的穆子楚,先喝了口茶润喉,茶碗还没放下便又问,“你怎地不喝茶?可是嫌这茶不好?”脸上带着沾沾自喜之意。
问心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这个穆子楚,明知道萧演和唐文清刚才就到了,在听着他们说话,还是这么故意地挨个撩拨,真不知他在那样的环境中是怎么保持住这份顽童似的心性的,有心不理他,又被他用湿漉漉的一双大眼殷殷地望着,只好对身后侍立的少年点了下手指。
问心今日带了两个丫鬟,这少年是顶了唐文清小厮的名义才得以入宫的,不过进来后一直不离问心左右,此时得了吩咐,向穆子楚施了一礼道,“启禀公子,这今年新摘的雨前龙井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泡茶的水煮得老了,茶又是提前泡好的,在茶壶中闷得略久了些,清香就变成了苦涩,主子自然不喜。”
穆子楚听了后涎着脸道,“怪不得心儿要喂我蜜枣吃,原来是怕我被这茶苦着……”
唐文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用一声轻咳打断了穆子楚的胡言乱语,萧演也只好现了身形笑吟吟地走上前来,揶揄道,“子楚好兴致。”
穆子楚对萧演点了下头,然后飞快地坐到了夜问心身旁,满脸挑衅地看着唐文清,唐文清视若无睹,跟在萧演身后坐了下来,问心始终纹丝不动眉眼不抬,对萧演不仅不施礼,连表情都欠奉。
“夜家小姐,可喜欢吟诗作赋?”萧演对夜问心的无礼同样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
“不喜。”穆子楚抢先答道。
唐文清补充,“琴棋书画均是不喜。”夜问心说过,那些都是既无聊又无用的玩意儿。
“哦,小弟刚去取了棋来,正想和小姐对弈一盘呢,这下恐怕要失望了。”萧演似是无意地说,而刚才便接受了安排的萧维,已然到了。
看了一眼萧维手中那熟悉的棋盘和半局残棋,唐文清沉思不语,而穆子楚已站起身来对萧维挥了挥手,“手下败将,不配和心儿弈棋,我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