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再有两日行程咱们就进入常山地境了。”小心翼翼地在荒山野岭里辗转了大半月的炎铭一行终于要出冀州,进入袁大财狼和公孙老儿干架的地盘了。
“哦,那感情好,咱们不妨去子全家里坐坐,不知子全可欢迎啊。”炎铭一听要进常山,不禁一阵激动,近月来的疲乏也随之一扫而空。
“主公当真要去王家村?”没想到王大包袱比炎大公子更为激动。
“莫非子全不欢迎。”炎铭不大明白这王大包袱为何如斯激动,不过去做下客而已,至于这样嘛。
“没!没!主公能去子全高兴还来不及呢,如何能不欢迎!就怕那山野之地的污了主公身份!”
“什么屁话!公子我又不是甚金枝玉叶,还污了我的身份,现下难不成就非那山野之地了!”炎铭不待王双说完当即就怒了,什么人嘛,把本公子架起来,想让公子我脱离人民群众啊!
“是,是,主公说的是,属下失言。”王双连忙告罪,不过那满身心的愉悦倒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了,瞧你那高兴样,不就是去你家喝口水吗,说起来还是你吃亏了呢!”
“没,没,主公能去那是某家几世修来的福分呢,哪里能吃亏了!”王双一个劲地摇头摆手,就差没有砸锅卖铁地表忠心了。
得,这孩子是没救了,不过这不也正说明这世界还没被赤裸裸的利益关系腐朽么,嗯,看来是自己没救了,哎,人生啊,无常啊,造化啊,弄人啊!
两天后,常山王家村外。
“子全啊,怎么大白天的村里一个人都见不着啊,不会是都参加甚活动了吧?”炎铭望着前面静悄悄的小山村心下一阵感慨,这时候的人思想素质就是不错啊,搞活动都是文雅型的,不吵不闹,很是注意人与环境的和谐美啊。
“不对!主公稍后,待属下前去探查一番。”却不曾想王双面露惊异,一双拳头已紧紧握了起来。
“嗯?怎么了,莫非出甚事了?”炎铭这会也发现不正常了,这时候的村子大都养着狗之类的警戒动物,可是眼前这村子静的似乎可以听见绣花针落地,就算是整啥文雅活动,那也不可能丝毫声音都没有,更何况狗叫!
“子全小心,速去速回!”炎铭立即警觉起来,低声叮嘱了王双一番,然后回头朝马车里说道,
“芳儿,丫头呆在车里别动,可能有危险。”
“公子!”
“呜”
“呵呵,不用担心,说不定是我们弄错了,子全去查看了,一会就清楚了。”
“呜”老大的一只虎头从车帘后探了出来,在炎铭后背上蹭了蹭。
“芳儿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炎铭回头瞧得是雪儿,不禁爱怜地拍了拍她的大脑袋。
“呜呜呜。”
“是,你厉害,可咱们又不打架,再说双拳难敌四手,要是咱们耽搁了一下,那大财狼把军队调来,那咱们可就惨了!”
“呜呜。”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万一你伤到哪,那还不心疼死我啊!乖,听话,进去看着小丫头,可别让她出了甚意外。”
“呜呜呜。”
“呃,芳儿,你可冤枉我了,小丫头的事那是我答应了人家,可不能失言,要是让小丫头出了意外,那我还有脸见辛宪英和羊祜啊!”
“呜呜呜。”
“呵呵,本来就是嘛,乖,进去啊,我!”
“啊!”突然远远的从村子里传来王双的怒吼声。
“糟糕!芳儿,看好小丫头,我去看看!”炎铭霎时脸色大变,忙吩咐了芳儿一声,人已窜下马车向着村里跑去。
进了村子,不时的瞧见两旁的茅屋墙上有着斑斑血迹,不少房屋破败不堪,甚至院门都倒在一旁!瞧的此番情景,绕是炎铭从未亲身经历,此刻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沿着屋檐再行了百来米就远远的瞧见王双跪伏在地,一双拳头狠狠地插进土里,低沉的怒吼一声声地传来!炎铭将视线前移,终于瞧见了让王双怒吼的原因,那豁然正是一排死尸!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甚至还有善在襁褓的婴儿!他们一个个都被残忍地用尖木贯穿身体,惨白的身躯无力地在寒风中摇摆!
“子全!”炎铭并非没见过死尸,也并非没见过惨烈的尸海,可像眼前这番情景,那已并非单纯的杀人了,而是变态的嗜虐!
“吼!”听得声响,王双猛地跳起来,血红的双眼暴虐地扫射四方,一双铁拳不闪不顾地就要轰杀出去!
“王子全,醒来!”炎铭毫不犹豫地一拳迎上,同时狂吼出声。
“蓬!”两拳相接,劲气肆虐,王双被吕布的非人力量一拳轰飞!
“啊!”王双仰躺在地,瞪着灰白的天空怒吼着,原本血红的双眼终于回复过来,只是依然满是暴怒和心疼!
“王子全,是个爷们的就站起来!躺在地上嚎算什么!”炎铭甩了甩有些疼痛的右手,朝着仰躺在地的王双吼道。
“王子全,你想不想报仇了,想报仇就给我像个爷们地站起来!”炎铭瞧得王双全然没有反应,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
“报仇!”这下王双终于有反应了。
“我要报仇,杀!杀!”王双直挺挺地站起身来红着眼睛盯着炎铭,似乎满腔的怒火找着了发泄的目标。
“很好,那现在你是否就想去报仇?”炎铭冷冷瞥了王双一眼,淡淡道。
“杀!”王双握紧拳头怒吼道。
“那你去啊!”炎铭让开一边,示意王双过去。
“知道找谁报仇么?”瞧着王双虎吼一声冲了过去,炎铭淡淡说道。狂奔的王双当即停步,迅疾地回身紧盯着炎铭。
“就算知道了是谁,你这样单枪匹马地去和送死又有什么分别,你死不要紧,不过如果连你都死了谁又来为村民们报仇?”炎铭不紧不慢地说道。
“主公,求你!”王双终于清醒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炎铭身前。
“别求我,想报仇就自己努力。”炎铭转身避开,回头瞧着那满地的死尸,硬起心肠恨声说道,“我不会直接帮你,自己的仇就要自己报,如果你不爱惜自己,丢了性命那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主公放心,子全明白了,多谢主公指点。”王双恭敬地向炎铭叩头,炎铭这次没再避开,坦然受了。
“起来吧,四下看看,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然后让他们入土为安吧。”炎铭闭上眼睛,仔细地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异样的感受让他兴奋起来,
“虽说战乱年代屠城绝种的事并不罕见,就是正规军也偶有为之,不过像这种明显带有宗教性质的屠杀绝非正规军所为,那么袁大财狼和公孙老儿可以排除嫌疑,而常山附近这时代应该也没有什么带有偏激信仰的民族,那么本地人作案的嫌疑也可以排除,这样一来目标就指向了关外,不过这里离关外路程甚远,那些游牧民族的军队应该不会劫虐至此,而且也没有听说过哪个游牧民族的军队有这种嗜好的,那么这也可以排除,最后就只剩下小股流窜的匪类,而且是带有宗教性质的,咦,不对,差点忘了一件事,铜雀!现在整个神州大地各方势力都云集河北,那么偶尔一两股带有宗教性质的势力路过这里,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大开杀戒,于是!是了,这种情况有很大可能!”炎铭猛地睁开眼睛,“看来事情不好办了,现在河北之地鱼龙混杂,势力众多,如何能够知晓此等事是何人何方势力所为!”
“主公,属下发现了这个。”这时王双拽着一件物事跑了过来。
“这是!”王双手上拿着的是一根绸带,足有尺许长,上面绘着不知名的图案,乍看下像是团团彩云,仔细看时又变作了圈圈螺纹,接着看时又成了根根线条,不成物事。
“这定和屠杀之人有关,你在哪里发现的?”
“在山伯手里,他拽的死死的,属下好容易才取下来。”王双说及山伯眼眶又开始泛红,想来这山伯定是他亲近之人。
“是了,这定是那屠杀之人标志性的物事,只要咱们知晓了哪个势力或者族群有此等物事,那!”
“杀!”王双再次红了双眼,紧拽着那根绸带,仿佛拽着了生死仇人!
“冷静,有了这东西,还愁找不到仇人吗,且先安葬了这些村民。”炎铭说完就不再理会王双,只向死去的村民走去,现在的王双应该已经冷静了下来,只不过一时还有些激愤罢了,而这激愤倒不是什么坏事,反而可以激励王双的斗志,让他时刻处于高涨的战斗热情中。
数十具尸体的安葬让炎铭和王双费了老大的劲,待将最后一具婴孩的尸身葬入临时挖就的土坑中后,两人都没了力气,毫无形象地跌坐在地上,炎铭望着那隆起的一个个土包怔怔出神。
乱世之中,人命真的很贱,很不值钱,而那些上位者中又几乎没有把这些平民百姓当回事的存在。乱世之中大家都努力地杀着人也努力地避免被人所杀,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自己不也是纠集一大帮人努力地杀人以免被人所杀么,呵呵,看来乱世的生存之道不过就是杀人而已!终结?当然会有的,不过那是在杀人完了过后,当一个人一个势力杀掉了所有的人,所有的势力,那么这乱世也就终结了,呵呵,当然,终结的不过是大规模的杀人而已,这最后的势力自身也在自相残杀,只不过比之以前文明了许多,谦逊了许多,隐蔽了许多,大家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杀,于是都偷偷地杀,小心地杀,杀了过后还要努力地标榜自己的清白,竭力地证明自己完全没有杀,呵呵,想来,这还不如乱世的杀呢,乱世杀人,杀就杀了,指名道姓,不遮不掩!
“走吧,子全,别让她们等急了。”炎铭站起身来,向着那一溜儿土堆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转身离去。
“是,主公。”王双朝着那一溜儿土堆叩了个头然后爬起来跟在炎铭身后头也不回地向村外行去。
“公子,出了何事?”回到马车旁,王双默默地爬上驭座待炎铭钻进马车后方才甩了一记马鞭将马车赶了起来。
“王家村没了。”炎铭疲惫地靠在车厢上,闭眼答道。
“啊,公子是说王家村!”清荷丫头霎时白了一张俏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是谁?”
“不清楚,不过想来应该是从关外来河北寻那铜雀的一支。”一念至此,炎铭不禁有些头疼,都是这该死的铜雀惹的祸,你说你不好好地在地下待着,冒出来勾人干嘛,这不成心害人吗!
“公子,那!”
“不用理会,且先北上再说,报仇的事不急,他们跑不了的,总有一天会让那些畜生还回来的!”炎铭紧了紧拳头,话语坚决。
“呜”雪儿这时探过头来蹭了蹭炎铭的腰身。
“好芳儿,我没事,不用担心。”炎铭抱了抱雪儿的大脑袋,努力挤了一个笑脸出来。
半月后蓟城外。
“公子,咱们到蓟城了。”清荷丫头有些兴奋,想来是要见着老夫人了。
“嗯,丫头,接下来怎么做?”炎铭揉了揉雪儿的大脑袋,然后在她因为瞌睡被人打扰而不满的轻哼声中笑道。
“嗯,进城右拐,到水井巷最里端,那有一家唤作子荷园的宅子,到了那公子此行就完结了。”清荷丫头刚开始时兴致倒还挺高,可是说到后面不禁满脸失落,似乎将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哦,那咱们赶紧去吧,免得再出甚意外。”不过心有旁骛的炎铭却全然没注意到清荷丫头的落寞,反而催促前行。
“是,公子。”清荷丫头深深地看了炎铭一眼,便不再言语。
“请问几位找谁?”子荷园外,在王双叩开院门后,一个年轻小厮探了个脑袋出来问道。
“紫鹰展翅,鸿鹄有志。”不待炎铭答话,清荷丫头上前很是架势地说道。
“公!小姐你回来啦!”那小厮听得此话当即喜笑颜开,连忙大开园门,然后欢笑着向园内大声喊道,“小姐回府了,快去通知老夫人!”
顿时园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动,想来是丫鬟仆役们在四下奔走。
“小姐?呵呵,小丫头原来身份不简单啊。”炎铭笑呵呵地看着清荷丫头,虽然早已有所怀疑这丫头身份不一般,可是真到了知晓真相的时候,依然免不了些许惊讶。
“公子见谅,非是清荷故意隐瞒,实是情非得已!”清荷丫头俏脸一红连忙向炎铭解释。
“明白,明白,丫头不用在意,呵呵,至少清荷二字没有作假,有此足矣。”炎铭摆了摆手,微笑道。
“还请公子赏脸前去品尝清荷亲手泡制的清茶。”清荷丫头红着脸发出不知是否是人生第一次的邀请。
“巧了,公子我正好渴了,呵呵,那就麻烦丫头了。”炎铭正想去见见那放了自己鸽子的辛老夫人呢,且能放过此等机会。
“公子请!”清荷丫头听得炎铭答应不禁俏脸一喜,连忙软语柔声地请炎铭进园。
“公!丫头回来啦,一路可还平安,可有不如意的?”正当炎铭一行要进门时一个丽装夫人在一群丫鬟仆役的环绕下迎了出来,却正是那让炎大公子好不牙痒的辛老夫人。
“托老夫人的福,清荷一切安好!”清荷丫头向辛宪英盈盈一拜,口中说着安慰的话。
“你爷爷的,托她的福?要不是本公子拼死拼活地护着你,你还能托着她的福?没良心的丫头!”炎铭在后面听得清荷丫头的话不禁好一阵腹诽,虽然明知那不过是客套话,不过依然颇为不受用。
“丫头说的哪里话,如何托得老身的福,这还不得感谢人家炎壮士。”呵,这辛老夫人倒很会做人,瞧得似乎把此行的最大功臣给冷落了,连忙转移众人视线,将话题引到了炎铭身上。
“老夫人说的是,是清荷失礼了,还请公子见谅!”清荷丫头连忙回身向炎铭施礼。
“得!我说咱们要是再礼来礼去,今儿就别想进门了!”炎铭瞧得这大伙人的都挤门口表演那礼貌行止不禁出言调笑道。
“呃,公子说得是,快请屋里坐!”炎铭一番话说得辛老夫人和清荷丫头俱都俏脸一红,连忙侧身请炎铭进园。
“咦,这么客气!呵呵,看来就自己一个还傻着啊,人家早知道自己身份了,可笑自己还以为天衣无缝呢。”瞧得辛宪英下意识的恭敬,炎铭一阵错愕,不过霎时明白过来,感情人家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于是也不矫情,当先跨步进了园门,当然雪儿和王双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