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烈一剑斩下,嘴角勾起一抹自负的笑,这是旷绝古今的一剑,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谁也不能!苏瑜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剑气纵横,摧枯拉朽。电光火石间,苏瑜脑中闪过无数念头:逃,还是挡?逃,无处可逃;挡,势不可挡。无论逃还是挡,都是徒劳……
那么——苏瑜睁开眼,一双点漆墨瞳亮如星辰——既然逃不了,那就不要逃!既然挡不住,那便不硬挡!也许他可以试一试,不一样的选择。
左手剑起,贴上季烈的剑锋,手臂后延同方向刺出,以黏劲化解那凌厉的剑气。季烈的笑容带着嘲讽,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果然,双剑相接,只一瞬,巨大的冲击力从剑尖传至剑柄,整条右臂顿时被震得发麻,左手剑斜斜飞出数丈,“咄”的一声钉进山石之中,离围观众人不过咫尺之遥。
武器被击飞,苏瑜再无抵抗之力。他脚下一个踉跄,往前跌去,甚甚将左肩送至季烈剑下。毫无悬念的,那一剑狠狠斩上苏瑜肩头,不愧是季烈的杀手锏,即便被化去了小半劲道,这一剑的威力仍是不容小觑。苏瑜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力,身形一晃重重的跪倒在地,只听“卡啦”一声,地面竟被这一击之力生生震碎。
终于成功重创了这个强劲的对手,季烈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却见苏瑜低垂着头,嘴角忽然弯了一弯。
季烈一怔,还以为自己看错,突然胸口一痛。他不可置信的低下头,他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那手里握着一柄短剑,而那短剑的剑尖正刺在自己的胸口。
怎么可能!他喉头一甜正要出掌,但苏瑜比他更快,早已准备好的一掌狠狠击上他的肩头。季烈毫无抵抗能力,被这运尽全力的一掌震飞出去,摔在崖边,呕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交手的两人,谁也没有看清苏瑜是如何出手的。那一片剑光太过夺目,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明明只是屏住呼吸的一瞬,却又好像过了漫长的三秋。
等到那剑光慢慢散去,只见山崖上清风徐来,树影萧萧。苏瑜半跪于地,血染布衣,而季烈摔在三丈之外,看起来伤的不轻。
桃桃本来在看到季烈使出这招“西风凋碧树”时便吓得闭上了眼睛,后来听见一声巨响,睁开眼,便看见苏瑜的佩剑落在自己面前,心中先是一紧,接着看清远处的情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整颗心像是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终于平安的落回肚子里,绷得太紧的神经骤然松开,差点让她站立不稳。
在她身后,巫仙教的两位护法长老在看清季烈落败的同时,无声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如果苏瑜存了杀心,从他们的距离想要救援根本来不及,但如果抓住这个女孩,说不定能让此人投鼠忌器。
桃桃却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向她靠拢,迅速收拾好心情,她甩甩有些僵硬的胳膊拔起苏瑜的剑。还未来得及迈步,只觉背后两道劲风袭来。她灵巧的一个旋身险险避过,随即转过身来,长剑横于身前,呈防守之态。
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居然也会武功,两位护法偷袭失败,干脆一左一右同时欺身向前,也不管什么以大欺小,以少胜多,誓要尽快将她擒住。
一看这架势,桃桃立刻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其实她武功只是半吊子,不过轻功倒是奇佳。知道了他们的用意,她反而放松下来,足下轻点,将轻功运用到极致,灵活的游走于两人之间,任他们怎么攻击就是连桃桃一片衣角都捉不到。
因为距离比较远,苏瑜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突发情况,他捂唇低咳了一阵,这才以剑撑地,吃力的站起来。
季烈躺在冰冷的地上,平静的看着苏瑜摇摇晃晃向自己走来,面如死灰。苏瑜肩上的那道伤口看似狰狞,但他明白,其实这伤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在挨了那一掌之后,他才想明白,苏瑜是如何破了他引以为傲的一招“西风凋碧树”。
这人在一开始便以肉眼难辨的速度交换了手中的武器,而后以换到左手的长剑化去他小半剑气,然后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苏瑜此人最令他感到可怕之处——他竟能够在生死一线之间冷静的想到利用剑气的原理来置之死地而后生。
其实,剑气就如火焰一样,最外面的一层才是最烫的,越靠近灯芯的部分越没有温度。知道这一点的人很多,但真正能够利用这一点的人很少,而苏瑜不仅利用了,还能够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想出这么完美的破解之招,这实在是急智胆识与剑术的完美配合,三者缺一不可。
所以……季烈苦笑了一下,所以,那时候苏瑜根本不是站立不稳,他根本是故意前倾,故意将左肩送到他剑下。准确的说,是送到他最靠近剑柄的剑锋下。
所以,自己那一剑虽然是结结实实砍在他肩上,威力却是大打了折扣,就和火焰的内焰一样。而他更是借着那一跪之力,将大部分气劲导入了地下。算起来,实打实落到他身上的伤害力其实还不到“西风凋碧树”的十分之一。
即使伤在他手上,季烈也不得不承认,苏瑜真的是个天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居然能够冷静的想出这么个一环扣一环的办法,成功破解了他引以为傲的剑招。换了别人,只怕早在他那华丽至极的剑招下大脑一片恐怖,然后只剩下横尸当场这一个下场。
眼看苏瑜越走越近,季烈缓缓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心底一声旷古长叹幽幽响起:既生瑜,何生亮?!
既生瑜……何生亮……
远处,眼睁睁看着苏瑜和季烈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两位护法心中一片焦急,出手越发迅猛但也开始杂乱无章。
就在所有人都很紧张之际,突然,一道素色人影从侧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挡在季烈面前。
苏瑜停下脚步,看向这个一袭素衣的女子,目光悠远——傅红颜,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就这样紧张而微带敌意挡在他面前,护卫着另一个男人。
他想过很多种重逢的情景,圆满的,凄凉的,却没想过如此微妙而尴尬的。现实,总能给人以意外。
见苏瑜停下来,两位护法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手上动作也自然慢了那么一拍,桃桃当然不会放过这一弹指的疏忽,长剑虚晃一招,紧接着一个鹞子翻身,从包围中脱了出来。听得背后一声气急败坏的刀剑破风声,她脚下不停,衣裙翩翩,向苏瑜飞奔而去。
傅红颜张开双臂拦在苏瑜面前,鬓发因急速奔跑而显得有些凌乱。“苏……”她猛地顿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歉然而卑微的以一种乞求的姿态望着他,“苏公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走,求你放过他吧。”
“原来我已经是苏公子了。”苏瑜意味深长望着她,微扬的嘴角似笑非笑,“看来你过得不错。”
傅红颜咬着唇,一张脸涨得通红,却固执的拦在他面前,一步也不退缩。
“你我好歹相识一场,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会趁人之危的小人?”苏瑜收起剑,不冷不热道,“季夫人放心,我没想对他怎样,更不会以此来胁迫你和我走。我来,只是为了完成一个承诺,至于你还想不想离开这里,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苏瑜说的很自然,没有丝毫的刻意,只是这样的自然让傅红颜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她握着拳,无比尴尬,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公子,你伤的重不重?”恰在这时,桃桃奔了过来。苏瑜转过脸去,见她额上有汗,脸色也不是很好,以为她是受了惊吓,于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只是一点皮外伤,不碍事的”。
对苏瑜的说法置若罔闻,桃桃出手如电,熟练的封住他肩头几处穴道,然后从袖中取出一瓶药粉,一股脑儿洒在他伤口上,“你这伤口太深,得先把血止住,等血不流了,再重新换药包扎。”
“原来,苏公子也已经……红颜恭喜二位。”这话说的有些暧昧,还带着一点自以为是的了然。
“我不……”桃桃本能的就要解释,却被苏瑜轻轻拉住。
苏瑜素来脾气温和,但不知怎的,一听傅红颜这话只觉刺耳非常,制止力几乎消失殆尽。许是想起了五年前傅夫人对巫仙娘娘的那番诬蔑之词,不由得心生厌恶:明明是自己的错,却千方百计试图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很失望,因为曾经深爱过,所以失望感也来的特别强烈。
“季夫人,我想有些话我们最好说清楚。别说我和桃桃没什么,就算我们有什么,两年前就已经嫁给季教主的你有资格说话吗?”苏瑜转过脸不带任何感情的望着她,冷冷道,“不管我如何,至少我完成了对你的承诺,打败季烈带你走,至于你跟不跟我走,那是你的事情。没有遵守承诺的人是你,希望你还记得你刚刚说过的话,是你对不起我!”
第一次被人说这么重的话,傅红颜愣了一下,死死咬住下唇,俨然已是泫然欲泣。她生得极美,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让人顿生怜惜之心,然而苏瑜却无动于衷,丢下这番话调头拉起桃桃说走便走,竟是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