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刀疤脸头破血流的从池塘里爬出来,阿吉心中颇为紧张,不知道这蛮横家伙会做出什么拼命的事情。不过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刀疤脸从池塘另一边爬上岸,连头都没回,撒腿就跑。
“站住!不许跑!哈!”
从阿吉背后传来清脆的叫喊声,竟然似乎是个女孩儿,但刀疤脸却跑得更快,一眨眼工夫就从众人视线中消失了。阿吉回头一看,却吓了一大跳:一个巨大的石头人沿着道路轰隆隆直奔过来,声势巨大,竟然连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若是被这石头人碾上可一定没命了!少年连忙躲到路边,不过那石头人跑到他们面前却停了下来,阿吉这才看见,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孩坐在上面,年龄与阿吉相仿,最多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索夫大叔,肖恩哥哥,和人打架也不叫上我,真不够意思哈!”
女孩气呼呼指责道,斧头男和牧师对望一眼,两人都无奈的摇摇头。
“我们本来就没想打……琳达,你又不分青红皂白乱扔石头!”
“是啊是啊,说过多少次了,石头不能随便乱扔的,若是砸到人怎么办。就是砸不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
牧师又在旁边叽叽咕咕的帮腔,但女孩的嗓门却要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高。
“罗嗦!我的石头本来就是砸人的,砸不到才叫丢脸呢——真可恶,刚刚学会召唤石头人,正想找个人较量一下呢,却居然跑了!”
女孩儿愤怒的跺一跺脚,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她座下的石头人居然也跟着猛力跺脚!这下子可不得了,地面轰隆隆一震,旁边三个人全都被震翻在地。
“啊!小心哪,琳达,这东西可不是玩具。”
斧头男大汉最快恢复过来,战士倒底身体健壮,接着是阿吉,小孩子毕竟反应灵活,而牧师可就惨了,好半天才哼哼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
“要命呢,战争践踏可不是这样用的……嗷,我头晕,这一招对付法师还真是管用……”
小女孩琳达眼见闯了祸,吐一吐舌头,连忙从石头人上跳下来,这时阿吉才发现她的身量其实不高,比自己还矮一点,但因为先前坐在那高大的石头人上,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见三人只顾互相说话,阿吉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该上去道谢——毕竟是他们救了自己。不过当他诚心诚意的上前道歉时,那斧头男似乎看不起他,只哼了一声便转过脸去。牧师还算客气,点一点头算是回礼,只有那个名叫琳达的女孩最是热情,拉着阿吉询问事情原委,又抱怨说可惜自己来的太晚,否则一定好好教训那个卑鄙无耻的抢劫犯。
“谢谢您,琳达小姐,其实最后就是您把他打跑了。”
那女孩一愣,脸上随即显出笑意:
“啊,都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啦?那快说你叫什么,否则我可吃亏了哈!”
“我的名字叫阿吉,是……战士。”
“真是可爱的名字呢,这位是索夫大叔,他也是一位战士哦——来自北方的狂战士。”
琳达把那个瘦高个斧头男介绍给阿吉,但对方却很不客气:
“象这种挨了打都不敢还手的窝囊废,有什么资格和我一样自称战士!”
阿吉张一张嘴,却无言以对,他刚才被吓慌了,甚至根本没想到要拔出武器自卫,只是一个劲的逃跑——不过就算是想到了,他身上的火枪,火药瓶,也没一样适于近身格斗的。当然,这个名叫索夫的粗鲁汉子可不管这些。
“就算你是新手,难道连最起码的还击都不会?只会逃跑的家伙,没资格做战士!”
“行了,索夫老大,对小孩子要求不必太严厉。”
旁边那位灰袍牧师开口劝解着,牧师们果然都是很善良的,刚才也正是他首先出手援助,此刻虽然面对一个小孩子,他依然客客气气的正式向阿吉伸出手去:
“你好,我的名字叫肖恩,神圣十字教派的牧师,也是咱们这个铁三角佣兵团的副团长。”
“佣兵团?”
阿吉吃了一惊,立刻肃然起敬——他在城里见到过佣兵团。特别是一些较有名望的佣兵团,其成员个个挺胸凸肚,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而这里站着的可是一位副团长呐!他一面同肖恩握手,一面就忍不住东张西望,心中颇奇怪怎么堂堂副团长只有两个随从——而且对他还都不怎么客气。
琳达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噗嗤一笑:
“别找啦,我们铁三角佣兵团的全部成员都在这儿呢。”
“啊?”
阿吉大吃一惊,而琳达却指着那斧头男介绍道:
“团长就是索夫大叔啦,肖恩哥哥是副团长,我的年纪最小,只好被他们管。”
“三个人也能称为佣兵团?”
阿吉这句话问得不太礼貌,不过对方三人都不在乎——他们已经听到过太多这类怀疑声音了。
“三个人怎么样,只要配合默契,三个人一样可以做到很多大型佣兵团也难以完成的任务。我们三人的职业正好是战系,法系和牧系,最佳的铁三角职业组合,因此就叫铁三角佣兵团。”
索夫自豪的拍着胸脯,旁边肖恩也连连点头。阿吉心中忽然一跳,连忙询问:
“既然是佣兵团,那……那你们接不接受委托?”
“我们就是靠委托任务吃饭的,不过那也要看什么样的委托,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可不做。”
“是很重要的委托,请帮我救出妹妹,她被盗贼团抓走了,至于报酬,我有这个……”
阿吉从口袋里拿出伯爵府的令牌,并且把自己所遭遇的困难向三人述说。琳达与肖恩都是热心肠的人,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立即表示要帮忙,阿吉大为高兴,不过随即又想到这三人的首领毕竟是那个先前表现冷漠的斧头男索夫,心中顿时有些发荒。
面对少年和两个同伴眼巴巴的目光,剽悍的斧头战士双手抱臂,一只手抚着下巴:
“嗯,要和死亡兄弟会作对啊,那难度可不低……假如是在仕事屋中,这大概要算‘困难’等级的任务了吧,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报酬,那可……”
“老大,这可不单单是钱的问题啊!”
“索夫大叔!你怎么能这样!”
肖恩与琳达同时叫出声,阿吉更是紧张失望到极点,然后索夫随即却哈哈一笑,将那块伯爵府令牌拿在手中抛了抛:
“不过既然你有这个东西,就算是官方委托了吧,报酬想必不会少,而且还计算功勋值,做下来应该不会吃亏——好吧,这件‘援救人质’任务,我们铁三角佣兵团接下了!”
“哇!太好了!索夫大叔是好人哈。”
最开心的居然不是阿吉,而是琳达——她一下子跳起来,冲上前去抱住索夫的脖子,不过可能是在太兴奋的状态下触动了什么,身后那个一直没动静的大石头人竟也跟着动作,伸出巨大的手臂做势也要上前拥抱——那可不仅仅是索夫一个人了,连肖恩都被包括在内,这个可怜的牧师顿时吓得惊跳起来,回身撒腿就逃,同时纵声大叫:
“救命啊,琳达,管好你的石头宝宝!”
…………
之后,在回城的路上,他们闲聊到刚才那个企图杀人越货的家伙。
“你要小心,阿吉,火枪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物品,但也很少见。象你这样大大咧咧公然显露在外面,非常容易引起贪婪之徒的觊觎。”
肖恩好心提醒阿吉,后者一想起刚才那事,依然心有余悸:
“难道为了一把火枪,他们就真的敢随意杀人么?”
“当然,这年头,国家之间征战不休,民间的秩序法律也早就荡然无存。有时候为了一块面包都能闹出几条人命来,更不要说稀有罕见的高级武器了。”
“只要不是在城镇里头,你就随时随地要保持警惕哈,很多家伙虽然挂着冒险者的徽章,但只要有机会,他们不会比盗贼团仁慈!”
琳达在一旁撇着嘴儿插嘴道,肖恩点点头,又补充道:
“特别是有些人,仗着加入了大的帮派盟会,就更加嚣张。这些盟会往往人数众多,大家通常不太敢招惹——比方说刚才那家伙,所属的血玫瑰帮派,是南方地区最大的盟会,有专属于自己的城堡,势力很大。”
“哼,就因为谁都不敢得罪他们,才让这些家伙更加横行霸道!这种人欺软怕硬,你真要和他们打架,他们也害怕的。”
琳达气呼呼的说道,她可是个热血姑娘。肖恩苦笑一声,无奈的点点头:
“归根结底,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啊。”
四人回到城中,当阿吉去广场上取回飞空艇准备出发时,却意外的发现大法师雷蒙正在那里等他。
“看来你已经找到人帮忙了。”
老头儿阅历丰富,一见这架势就知道阿吉找到了佣兵。不过他随后的问题却让包括索夫在内的所有人都傻了眼。
“要从盗贼团手中救人,首先要找到他们——你们可有什么目标么?”
“这个……”
阿吉无言可对,年轻人毕竟没什么经验。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索夫,可后者刚刚接手这件事情,自然也是全无头绪,唯有无奈摇头。雷蒙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倒也并不惊讶。
“这样吧,阿吉,载我到你家里去,到你妹妹被抓走的地方。我们去查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啊?……您终于愿意帮助我们啦!”
少年这下子可是喜出望外,他来到这里,原就是指望老头儿能帮他指出一条路来,先前听那口气,还以为没希望了,虽然找了佣兵,却也只是属于无奈之举。这时候忽然峰回路转,老头儿居然愿意亲自陪他去找线索,那救回妹妹的希望可就大得多了——从先前的交往中,阿吉对于老头儿的能力早已敬服。
雷蒙点点头,脸上又恢复了先前的慈和:
“刚才你走以后,我又考虑了一下。这里的局面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剩下一些事情,有拉尔弗伯爵坐镇,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城里的兵力虽然不能抽调,但找人并不一定需要人多——有足够的经验和判断力一样可以胜任,而我在这方面就很擅长。”
稍顿了一顿,雷蒙又补充道:
“另外,眼下城外盗贼团猖獗,我们束手无策,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躲在暗处,不容易找到。但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不留下线索,我过去查验一下,也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言毕,老头儿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要他赶紧去准备起飞,阿吉自然不会耽搁。飞空艇理论上只能乘坐三个人,不过阿吉和琳达都是小孩子,肖恩与雷蒙也都很瘦弱,因此虽有五人,实际重量也和三个成年壮汉差不多。再扔掉两袋配重沙土,飞艇也就摇摇晃晃的起飞了。
九 往事
本来只能乘坐三个人的飞空艇,一下子挤进五个人,虽然在重量上勉强能吃得住,但在空间上就难免拥挤了。再加上老头儿雷蒙在爬进座舱时还带了一个大背篓,更是占了不少地方。不过大家都没什么怨言,特别是琳达和肖恩,还很开心的样子。
“啊,想不到还有这么小型的飞艇——我以前坐过地精的大飞船,就是从王都到南部山区的定期航班,那可要比这个大得多了,不过规矩也很多。”
琳达笑着学地精的语气:
“啊!在飞艇上不许打架,不许用火系,雷系和土系魔法,不许召唤异界生物。啊!绝对不许召唤大石头人!”
小姑娘唧唧呱呱的笑着,旁边的穷牧师肖恩脸上却显出羡慕神色:
“原来你坐过那个航班啊,那个航班票价好贵的。当初我从王都神学院毕业去南方教区报到,就舍不得花那个钱,走了十几天才到。哎,地精的东西好虽好,就是价格太高——不过总比矮人的好些,矮人根本就不给我们用。”
“还好啊,我那次乘坐是免费的哈——为了庆祝新航线开通,地精航空公司特别邀请的一些嘉宾。”
“啊,那琳达你真是好运。”
“好运什么呀,那次飞行路上碰到一大群迁徙鸟,差点出事故。听说从此以后地精们给所有上船的乘客都配备一个降落伞了——阿吉,你的船上有没有降落伞?”
“没有,爷爷说飞艇是最可信赖的伙伴,既然使用就要信任他,否则干脆不用。”
“嗯,矮人的技术是要比地精强,不过矮人们太也小气,从来不肯和我们人类分享技术,再好也白搭。”
肖恩有些失落的说道,这时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雷蒙却摇摇头,忽然插口道:
“谁说矮人没有分享过,只不过是人类滥用他们的技术,辜负了他们的信任,才使得矮人族最终彻底丧失对我们的信心,从而封闭了他们的技术——精灵族的魔法也是一样。唉,当年的那场‘大圣战’,如果不是矮人和精灵族群所提供的帮助,人类恐怕迄今还生活在黑暗时代的恐惧当中呢。”
“啊?有这种事?我在学校里学习大陆历史的时候可从没听说过——赢得‘大圣战’,推翻黑暗王朝的残暴统治,把人类和整个大陆从恐惧中解放出来,那不是神圣十字教会和‘七英雄’的伟大功绩么?”
肖恩颇为诧异的问道,雷蒙却冷笑一声:
“哼,教会的历史书,自然是把教会的功绩放在第一位了,如果不是因为当今大陆上两个最强大国家的统治者都还是七英雄的后人,恐怕你们的历史书中连所谓‘七英雄’的事迹都不会有,只剩下神的荣光了。”
“那么您不妨亲自说一说,当年那场‘大圣战’究竟是怎么回事。作为圣雷英雄桑塔·布雷塔的后人,您的消息一定是最可靠的。”
一直斜靠在舱壁上闭着眼睛假寐的索夫此时也睁开眼来。他早就认出了这位鼎鼎大名的雷蒙大师——这位圣雷家族中的佼佼者,王国首相费雷尔的堂弟,以及最主要的助手。在首相爱女,“雷神”大小姐依秀妲尔没有出道前,大法师雷蒙的名望早已传遍了大陆。
“好啊!又有故事好听了哈!”
琳达立刻拍手欢呼,肖恩和阿吉也都把企盼的目光向着老头儿投射过去——他们都知道这老头儿阅历丰富,肯定会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好听。雷蒙的性格本就是好说教的,眼看见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自然不会让大家失望,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故事。
“大家可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形成的?”
“诸神创造的。”
牧师肖恩马上回答——神学院的学生不可能有其他答案。阿吉犹豫了一下,跟着说道:
“是工匠之神阿拉肯用泥土堆出来的。”
——矮人族的传说。雷蒙不置可否,看看其他人,见没有更多的说法了,方才展颜一笑:
“创世传说多种多样,每个种族,每个宗教都各自不同。不过,在我们人类世界,最为盛行的,还是所谓‘光暗之说’——无论什么创世传说,总是脱不了光明与黑暗的争斗。即使最强大的神祗,龙族,也无不分为光明与黑暗两派,他们之间的争斗永无休止。”
“光明龙娜卡与暗黑龙卡迪斯,代表了这两种力量的顶峰。他们轮番主宰着这片大地,有着各自的信徒。今天我们所生活的世界,自然是以光明龙娜卡为主导,然而就在短短二百多年前,这个世界却是被暗黑教团所掌控——他们是暗黑龙卡迪斯的信徒,他们的教义崇尚死亡,经常以活人——特别是儿童做为祭品,以恐怖和血腥维持统治——这种统治持续了上千年。”
“哇?这么久?人们怎么不起来反抗呢?”
琳达不敢置信的叫着,雷蒙微微一笑:
“以那么伤天害理的祭品作为牺牲代价,暗黑教团自然也换取到了与之相称的强大力量——‘暗黑龙之召唤’,乃是黑暗系法术的极致,也是当今人类所有已知魔法中最强大的。千百年间,人类,矮人,精灵,甚至于龙族,都不止一次发动过声势浩大的起义,试图推翻那邪恶的统治,有几次几乎成功了——可惜最终却都毁灭于暗黑龙的恐怖力量之下。”
“只有一种力量能够对抗暗黑龙,那就是光龙娜卡。无论黑暗的实力如何强大,拥有光之血脉的圣者终于还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集结了六位实力强大,同样拥有圣之血脉的盟友,以及其他所有能够团结的一切力量,开始了推翻黑暗统治的战争,这就是后世所谓的‘大圣战’。”
“啊!他们就是鼎鼎大名的七英雄了?”
肖恩惊叹着问道,雷蒙点点头,但随即又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