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试验班”的初衷是好的。在今天,这已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学术界同文艺界一样,景况萧条、青黄不接已成了普遍现象。老者老矣,幼者尚幼,中间一段后继乏人,大师级人物、有份量成果如凤毛麟角、罕有其迹,这也是有目共睹。“人文试验班”的创办,我相信它有相当意义,对抑制学术界的名利观念与浮躁心理、刺激人文事业发展、调整传统教育体制、改良高校专业设置、培养新生学术力量,以及保证社会科学的正常存在与发展等等,都具有近期效果与深远影响。再说,这种体制的设立也并非铁板一范,不可更易。部分学生还可以“半路出家”另投他门,从事具体社会工作。毕竟,“试验班”并非囹圄与羁套,否则便失去了价值。何况它刚尝试不久,有些不足,在所难免。坚持一定时间后,随着体系的巩固与完善,相信它将来会越走路子越宽的。但更关键在于,如何把握好录取关,如何有力地带动学生、正确地引导学生,这才是当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笔者不可能对所有创办过“人文试验班”的大学的所有情况了如指掌;我只能就我所知的一些学校的一些现象,与大家商讨一下。
我首先要说的是,“人文试验班”招收的新生,首先文化基础就过不了关。这些中学生,大多当初一味沉湎于文学创作之中,知识面并不广,传统文化根基并不扎实。由于时代原因,现在的写作者,尤其是校园里的文学青年,他们只是宣扬平和、闲适,文字可以很美、很纯,但没什么主张与立场。他们有些近似于英国王尔德、法国戈蒂耶,即唯美主义的那类东西;在国内,则崇拜三、四十年代的一些小品文作家,如徐志摩、郁达夫、林语堂、梁实秋、张爱玲等。当然,他们的国文功底与外语水平,还远远赶不上这些前辈。他们基本上不读古今中外有定论的皇皇名著,而是将国家级纯文学刊物的最近几期,以及时下文坛少数弄潮儿的作品奉如圭臬,模仿其文笔写作。搞小说的只知有余华格非、苏童马原,搞诗歌的只知有北岛顾城、海子西川。(一个可笑的故事是:某“校园诗人”就曾自以为是地对我说,《人民文学》今年第X期就比上期好。真的么?)
他们似乎不存在忧国忧民意识,没有社会责任感、历史使命感,写作只为了追求艺术上精雕细刻所达到的“漂亮”程度,甚至最终目的还是在于追逐名利,如作为升学求职的“敲门砖”,以及满足个人的虚荣心。他们的题材无非阳光、花朵、少女、儿童,以及日月、风雨、情爱、聚散等,虽然并不一定是矫揉造作、无病呻吟,却缺乏力度、激情,读者只领略到美,而得不到启发感染;也就是说,尽管清新、优雅、纯净、精致,但没有力量。(这本来就是一个缺乏力量的时代。)这些校园写作者,如果给以适当的引导与教育,再增加以文化、经历,也许在文学上还小有出息;但是,让他们从事严格、扎实、长期、冷清的学术研究,恐怕很困难。一则,他们的阅读、写作,局限在一定的范围内,虽精巧而狭窄,文化底子差。(又一个故事是,笔者曾碰到过一个“人文试验班”的学生,竟连列夫·托尔斯泰与阿·托尔斯泰都分不清楚,连“三苏”、“三曹”都举不出来;诗歌能写得很“进入状态”——其“行话”,一般性文章却反而达不到起码的文从字顺、表情达意,这样的人还能搞什么学问呢?)二则,他们本来就有些贪恋声名、急功近利,通过特招、保送进大学深造(他们参加高考是不行的),目的是为以后的写作创造较稳定的物质条件与生活环境——其实,这批人毕业后辍笔“改行”的甚众。所以只希望立竿见影,尽快离校、离本、离考、离学。也难怪问题百出。一位WH大学“人文试验班”的学生,还没读到一年时间,宁可转学回其老家东北的一所理工科院校读书;一位BJ大学“人文试验班”的学生,则因高等代数第一次测验仅得了10来分,无地自容,差点卧轨殒诗,追随了海子诸兄;而在RM大学的“人文试验班”里,屡屡听到学生们为学制漫长、遥遥无期,课程繁重、疲于奔命而苦不堪言。所以,以后各高校招收“人文试验班”的新生,应把主要眼光盯在那些读书较多、对传统文化较感兴趣(这些人的家学往往挺深挺厚)的学生身上,而不是“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小作家”们。当然,招收新生也不必一味看重高考分数。出类拔萃的考分虽然比一堆“铅字”与获奖证书更可靠,却也并非十全十美。
另外,更重要的还是要鼓励新生们对人文研究的积极性,向他们宣传人文科学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尽量科学地安排课程与课时,正确引导他们拓宽知识面、浚深专业能力,开发思维、端正态度,具有严谨性、融贯性、独特性;既学习前人又怀疑前人,既借鉴前人又超越前人。在这点上,我觉得现在的“人文试验班”也做得不大够。他们对新生的宣传、鼓励、引导不是很及时、得力。不少新生在“人文试验班”快上一年课了,仍对自己以后要献身的事业的重要性认识不清。问之,答曰:“老师没讲过。”还有就是,“人文试验班”的课堂学习任务太繁重,安排的课程太多,课时太紧。为了将文史哲三专业的主要科目都掌握,加上还得开多门对所有低年级文科生必有不可的“通课”(如外语、高数、体育、计算机、马哲等),他们的确需要适当增加课程与课时,课堂学习任务的确适当要重一些,课外自学的比例相应要有所减少。但是,课程太多、太重,又起了反作用。在高等教育上,需要相当数量的时间供学生个人自学。而现在大部分“人文班”则给人以超负荷之感。每个学期据说要开10来门课,每个星期5天竟有近40节(从早到晚,他们几乎没有多少自由支配时间),对于刚迈入大学校门的新生来说,他们承受得住吗?“8年抗战”几人能坚持到底?也难怪会怨声载道。希望各大学以后能注意这种现象,不要太急于求成,“赶鸭子上架”,弄巧成拙,适得其反;而是适当归还些时间,让学生本人处理。再说,在开办“试验班”之外,还有不少改良教育体制、改善人文精神的具体措施,如名家沙龙、名著宣传、高考改革等。
我现在终于可以回答文章最初提出的那个问题了:“作家班”与“人文班”确实有不少相似之处。它们都可以说是当今时代的产物;尽管对象不同、目的不同、具体操作不同,却都是一种对民族文化的人为促进方式。它们都是中国的高校教育力量,欲图在时代巨潮间砥柱中流、力挽狂澜,尽其微力,为国家的文化学术事业振兴作贡献。它们都是一种“文化救文化”的方案。它们都在适当时候、适当领域发挥了高等教育、精英文化的一定作用,且两者存在着前后启示、前后承继的关系。当然,它们还都不是根本的解决方法,更主要还在自我努力。“作家班”寿终正寝的灰色结局,大家已看到了;“人文试验班”的未来,也很难有乐观、辉煌。
历史的巨轮,扬帆破浪,大力向前,是依循着一定的客观规律的。它不以世人的意志为转移。人们可以从具体方面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地改变它,却无法在根本上扭转它的基本轨迹。笔者曾写过一篇文章,题目便叫《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当今时代颇有些近似中唐,“安史之乱”刚过,“小诗圣”杜牧所处的社会背景。人们好不容易才从兵荒马乱、饥寒交迫的时期缓过神来,解决生计问题当然是第一位的。这本来无可非议。但对于文化,相对平庸的社会生活往往于其不利。所谓乱世有“乱世文化”,盛世有“盛世文化”(王国维亦有“一代有一代之文学”的说法)。衣食不足,才需要高亢、激越的改良口号;衣食不愁,则只求平和、轻松的调剂。当今是个太平盛世,盛世的基调是“温馨”(这个词早就被用滥了)。所以我前文也说了,这是一个没有力量的过渡型时代。在时代面前,渺小个体无法左右它。可以在圆明园的“大水法”遗迹旁心花怒放、喜笑颜开的今天的人们(包括大学生、大学教师),已把主要精力放在物质的追求上了,对没有切实经济效益的部门则不加理会,导致体脑倒挂,导致文坛的阴柔之风,导致人文科学领域的不景气。那么,我们的大学开办“人文试验班”,也仅仅是为了适当对现状有所改观,并把希望寄托于将来。正如鲁迅先生许多年前说过的,“只要我多作点努力,人变虫豸的机会总要少些。”其意义大概就在此吧。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在中国的舞台上,出现了一大批多才多艺、学贯中西、全面发展的大学者,如陈独秀、王国维、胡适、鲁迅、郭沫若、陈寅恪、赵元任、辜鸿铭、吴宓、顾颉刚、朱自清、郑振铎、闻一多、叶圣陶等。就连当代硕果仅存的几位大教授、名教授,如钱钟书、钟敬文、张岱年、启功、张中行、季羡林、罗国杰等(其中大多已逝),最初也都是启蒙发轫于那个时代。这种群星灿烂的局面,在一定时期内是很难看到的了。我曾就“人文试验班”开展的情形,请教过几位大学老教授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他们感慨地说:“这也是迫于无奈。”“有总比没有好。”呜呼!然后,另一位RM大学青年讲师、文学博士则尖锐地指出:“大师岂能随便‘炼’成?‘填鸭’是填不出来的。强制毕竟只算权宜之计。传统高考制度就是一种‘填鸭式’。”难道新生的大学“人文试验班”又要重蹈僵化腐朽、行将没落的“填鸭式”传统教育之覆辙?
然而我们又须坚信:随着社会发展、时代衍变、经济水平迅速提高、国民素质总体改良、文化科学逐步得到重视,明天一定会更美丽!“穷则思变,富而修文”总该是一条颠扑不破的客观真理。从当前“读书热”回升的可喜现象中,我们仿佛看到了新世纪的曙光。让我们热爱新世纪!
4、只知道吃喝玩乐,怎么行?
夜宵摊上喧闹不止
大学与大学生是一个很大的商品销售市场。全国各地各城市各大学的正门外、侧门外、生活区、围墙边、附近马路旁甚至校园内,一定会有大量餐馆、酒吧、书店、商场、摊点、商贩、服务部之类,都是做的大学生与大学教师们的生意,成年累月或一辈子就是靠着“大学人”谋生甚至发财,做了熙熙攘攘“大学人”的服务员也是“寄生虫”。
本书第一章《大学门口,四大学子众生相》一文中写道:“大学门口的商摊,非但应运而生,并且长存久安。白天,卖鲜花、饮料、水果、香烟、耳机、唱碟、二手机、充值卡、陕西凉皮、京东煎饼的……擦、修皮鞋的,以及电话亭、报刊点、广告员等,充斥于此;夜幕降临时,炒田螺的、烤羊肉串的、卖蛋炒饭的……又仿佛自地底下冒出,直到午夜过后。”尽管大多大学的门口都摆有“警示:非经商区,违者罚款”的幌牌,严格规定大学门外不是生意买卖的场所;但既然就经商而言这里位置好、人流量大、能赚钱,大小生意人岂肯放过?于是如蚁附膻,驱之难去。再说,大学生们也确实需要他们服务,有了他们,确实方便得多。各大学赶了一次又一次,上午赶走他们下午来,白天赶走他们晚上到,今天赶走他们明天有,疲于奔命;于是也就不再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有些大学的管理部门倒发现这可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干脆照章罚款,按摊、按人、按日收钱,腰包大鼓,何乐不为?于是皆大欢喜。
南方某大学的门口,简直比超市还超市,比农贸市场还农贸市场,比赶集还赶集;从早上到傍晚,从白天到晚上,从周一到周末,不管下雨天晴,不管寒冷炎热,不管春夏秋冬,日日夜夜喧嚣、拥挤、肮脏、杂乱(偶尔上头来检查时,才一窝蜂把他们暂时赶走),哪里像个大学校门?水果摊、香烟摊、烧烤摊、酸味摊、修理摊、米线店、快餐店、服装店、文具店、眼镜店、报刊亭、打印部、杂货铺等,还有擦皮鞋的、配钥匙的、骑“摩的”的、开出租车的、卖鲜花的、兜售盗版碟的,还有不远处的银行、旅馆、邮局、派出所、超市、停车场、公共厕所、移动电话店……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万头攒动、喧闹不堪。经过这里,进出学校都步履艰难,嘈杂喧闹的声音也让人心烦,烧烤摊的浓烟滚滚既刺鼻又熏眼,一片狼藉的地面既难看又难闻——当然,你还要提防小偷、骗子、脾气暴躁之徒、不法商的假冒伪劣产品哟!校方几乎从未觉得与什么不妥,反正摊店越多他越赚钱,高兴还来不及呢!
其中,最热闹、最混乱的场面还不在白天,而是晚上夜宵时。不过,它也离不开前文反映的这种背景与条件、土壤与传统。每当夜幕降临,直到翌日凌晨,通宵灯火通明、顾客不断、喧闹难息。那夜宵摊店家之多、人流之众、生意之好、场面之热闹混乱、持续时间之长,实在可观之极。尤其是在南方院校的门外,因南方常年气候更温暖,南方夜宵传统更久更强,南方商业更繁忙,南方人(包括大学生)更会消费与生活。炒田螺、炒菜、炒蛋饭、炒米线、炒花生米、烤羊肉串;喝啤酒、白酒、葡萄酒、米酒、甜酒……不少夜宵摊老板为招徕生意,而且也是“以人为本”,在旁边摆个电视机、麦克风,让他们看看进口大片(多半还是盗版碟)、唱唱卡拉OK。还有不少酒厂聘的业务员小姐(其实也是课余兼职的在读女大学生)在这里忙上忙下,到处走动,卖弄嘴皮和魅力,以宣传和推销她们的产品。反正花钱不多,方式随意,为大学生们所欢迎。
大学生们一般就是喝喝酒、吃点夜宵、唱个歌看个片,朋友聊聊、老乡聚聚、恋人约约、同学玩玩,交流一下思想、联系一下感情、沟通一下信息,或发泄一通、谈论一阵、干嚎一番(那嘶哑、尖叫、怪异、歇斯底里、毫无音乐细胞的歌喉,远远传开,在夜空中扩散与消弭,叫人经过时听见实在难以承受)——这还是比较普通的了;在其同时或然后,周围还有很多更高级的——酗酒、猜拳、斗殴、赌博、玩牌……便更加喧嚣躁乱、乌烟瘴气。或大醉如泥,呕吐不止;或猜枚划拳,高声叫骂;或动手动脚,大打出手;或玩牌搓麻,公然赌博;或咬牙切齿,唁唁不已。酒精(乙醇)的特殊作用,把他们的本性、缺点发展到了极致。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有酒今朝疯。大学生们在这里消遣着,发泄着,放纵着,堕落着。这是高校中颇典型的一族——缺乏追求,无聊混日,游戏人生。
大学生们要是都像这个样子,又怎么能顺利毕业,毕业后怎么能找到好工作,单位怎么愿意接收你、给你一个不错的待遇,怎么能有个好前途呢?当然,大家偶尔消遣消遣、调节调节、高兴高兴,无可厚非,但不能因此而荒废学业,更不能因此而自暴自弃、误入歧途。还是要以学习为主,积极进取,有较高的学问和本领,才有前途啊!
部分大学生玩“网”丧志
笔者曾有一篇纪实文学《一场“网恋”一场梦》,讲述一个当今的大学生,不爱学习,没有寄托,生活无聊,在英特聊天室中认识了一个网友,对人家印象甚佳,还未确定其性别,既没见过真人,又没通过电话,他就仅凭个人臆测(从对方的网名“海公主”、清秀的文字风格、所叙述的个人经历)便断定对方是个GIRL,于是对人家产生了异样的男女之情,结果过了许久,人家不想再逗他了,不愿意继续“玩”下去了,这才把他约到外面,间接告诉他真相:自己也是个BOY。原本疲于奔命的他,此刻更加身心崩溃。
古人云“玩物丧志。”当今的一些大学生,还真是玩“网”丧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