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并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胡绯的神情让她害怕,她扯了扯胡绯的袖子,巴巴地看着他,胡绯一对上她清澈的眼神,周身的杀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鲤鱼精木然地看着胡绯瞬间柔和下来的表情,暗自咋舌,他准备趁两人眼神交流的时候偷偷溜走,却听胡绯忽然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你方才吓得莺莺弄丢了她的小乌龟。”
莺莺便是那小娃娃吧,鲤鱼精浑身僵住,机械地回头:“老朽……老朽这就去找……”找个鬼,下了水,就是天王老子也抓不到他。
胡绯眼神定定地看着他:“唔……我方才想了想,不用你找了。”
鲤鱼精立刻转身,谄媚痴笑抬手作揖:“谢公子谢公子……”
“不如这样吧,你就代替那小乌龟,做莺莺的宠物吧,幸好,鱼缸还在。”胡绯说的一派怡然自得。
鲤鱼精看了看那半大的小坛子,再看看小凤那期待渴望的眼神,他露出不知是哭还是笑的神情,支吾了半天。
小凤前头什么都没听懂,但是后面到都听懂了,特别是她心爱的小乌龟,小凤知道眼前的老爷爷是刚才的鲤鱼变得,因此当真十分期待,竟还举着鱼缸朝前走了几步。
鲤鱼精气的跳脚,直呼士可杀不可辱,胡绯微笑点头:“愿意为你效劳。”鲤鱼精再次泄气,瘫坐在地。
胡绯撩起胸前一缕长发:“想吃凤凰神鸟这等春秋大梦还是早点儿醒来的好,但是,闻一闻仙气还是可以的,闻一天两天固然没什么效果,可要是闻上个几年十几年的,也是能增加修为的,而且你这老头儿活了这么些年竟不知道,若是想成仙,便不能杀生的么?否则你那天雷可过不去。”
老鲤鱼精眼睛一瞪,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咳,老朽又没说非得成仙。”
“唔,士可杀不可辱,我愿意成就你一片大义。”胡绯赞同地点头。
老鲤鱼精一说话,他嘴角的胡子就跟着上下晃动,像个小虫子似的扭来扭曲,小凤看着稀奇,忍不住想凑上去摸一摸拽一拽,小凤是个行动派,这么想着,便真这么做了,先小心翼翼地跨一步,瞧着不远处的老爷爷正在跟胡绯争论什么,没注意她,好,再跨一步,仍然没瞧见她,于是再跨一大步,继续跨继续跨……
胡绯瞧见了,没制止,只要那老鲤鱼精一出手,他便能立刻将他杀死,护小凤周全,胡绯有这个自信。
老鲤鱼精一屁股坐在地上骂爹骂娘,那长长的胡须正好划过小凤眼前,小凤眼疾手快一把揪住,手劲不大,却仍是把鲤鱼精揪疼了。
这胡须有些来历,鲤鱼一族最宝贝自己的胡须,胡须越长说明活得越久,越受族人尊敬,湖里的小鲤鱼们识不得老鲤鱼精,但是一瞧那比自己长上不晓得多少倍的胡子,都得规规矩矩叫一声祖宗,这便是资本,若是没了这胡子……可想而知,辈分立刻从族谱最上头跌到最下头,祖宗变孙子。确然这胡子没多大作用,但是面子上的事,有时候比命都重要,老鲤鱼精一天到晚吼着士可杀不可辱,为的不就是个面子?
现在这“面子”就被小凤捏在手里头,那白嫩嫩软蠕蠕的小手看似没什么力气,却只要指头盖那么一掐,说没就没了,老鲤鱼精还不当即变了脸色,为了未来更多的面子,他此刻也只好丢下暂时的面子,服软地勾着背不停作揖:“小祖宗啊我的小祖宗,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想让我变小鱼儿是吧?好好好,我变,我变,您先把胡子放下……”他心里头骂道,娘的,瞧这小娃娃一吓就哭,没什杀伤力,怎么就这么会捏人七寸呢?
小凤觉得颇有意思,不过是扯一下胡子,前一秒还神奇无比的老爷爷竟然瞬间软成一坨,她轻轻扯了一扯,看着鲤鱼精夸张的吃痛表情,无声的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米牙,乖巧无比,看在鲤鱼精眼里那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小恶魔,面儿上却继续告饶:“祖宗祖宗,您松手了我才能变啊,快松手快松手!”
小凤回头看了一眼胡绯,胡绯微微点头,小凤这才松手,把鱼缸摆在鲤鱼精面前。
鲤鱼精见小凤松了手,立刻抓过两撇胡子揣进前襟,拍了拍身上虚无的灰尘,又拿起了架子:“让老朽去你府中做客也并无关系,不过,必须得有老朽身后这么大的湖,湖里必须种满青荇草跟荷花,最好再买几只小金鱼儿放进去,让老朽闲暇时逗个趣儿,唔,一定要每天送几只野鸡山猪放在湖边,老朽喜欢吃五分熟的,还有……”
胡绯冷冷地打断他:“还是送你去西天吧。”
鲤鱼精瞪了他一眼,赌气的一甩袖子:“好好好,不要野鸡山猪了,但是小金鱼儿还是必须要的。”
胡绯没说话,亮出自己修长的手指,一排尖锐的指甲在斑驳的黄昏下透出一股子血腥美感,鲤鱼精咽了一口口水:“罢罢罢,金鱼儿也不要了,只要荷花,荷花总该有的吧?”
胡绯皱眉,若是再不快些就赶不上晚膳了,他快步走近两人,接过小凤手里的鱼缸:“只有这鱼缸,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进去,要么成为莺莺的晚膳,忘了告诉你莺莺最喜欢吃糖醋鱼。”
话都到这份上了,老鲤鱼精再不能说什么,看着那上好白瓷做成的鱼缸,哭丧着脸使了个变身法,瞬间跳了进去,化作一条通体赤红的鲤鱼,唯有额头一团白色肉球,那老鲤鱼精化作人形长得太对不起看客,但这原形到还颇为不错,小凤一扫丢龟之痛,乐呵呵的用手去戳鲤鱼头上的肉球,老鲤鱼精甩着尾巴直躲,却白瓷鱼缸就这么大点地方,躲能躲哪儿去?
“再加点水再加点水!这点水还盖不住老朽脊梁骨。”鲤鱼精在鱼缸里叫道。
小凤于是颠颠地跑去湖泊捧了点水进去,胡绯小心护着,深怕她一不小心滑进湖里。
五彩夕阳渐消,广寒宫接了昴日星君的班,胡绯终于带着小凤打道回府,小凤走的慢,山路又黑,胡绯忽然拿过小凤手里的鱼缸面不改色的塞进袖子里,然后在小凤发愣的时候一把将她抱起,捏了个诀,瞬间到了胡府大门口。
等胡绯抱着小凤进了府,小凤这才挣扎着要下来,扒开胡绯的袖子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胡洱听了消息立刻从北院迎出来,潇潇瑶瑶也跟着走了出来。
等到了屋里小凤仍然在扒拉胡绯的袖子,潇潇瑶瑶怎么劝也劝不下来,胡绯艰难地脱了貂裘递给胡洱,转手从身后变出那白瓷鱼缸摆在小凤面前:“你瞧,不在袖子里,在这儿呢。”
小凤不解地看眼胡绯宽大的袖子,抱着鱼缸在胡绯周身转了一圈,胡绯就不告诉她把鱼缸藏在哪儿,小凤也不甚在意,又跑出去兀自去玩鲤鱼去了。
胡绯笑着喊道:“莺莺,别跑太远,一会儿该用晚膳了。”又扭头对潇潇瑶瑶说,“看着她,别让她跑远了。”
潇潇瑶瑶跟出去,却瞧见鱼缸丢在一边,小凤正扑在一六旬秃顶老头儿身上,非要去扯那老头儿的长胡须。
潇潇瑶瑶对视了一眼,胡府中何时有过这个年纪的下人了?不,压根儿就不是胡府的人。
老鲤鱼精进了贼窝不敢造次,小凤要去揪他的胡须,他只得把头抬高,胡须像是有意识一般,自己翘上了天去,小凤觉得好玩,垫着脚够啊够的就是够不着。
“喂老头儿,你是怎么进来的?”潇潇掐着腰冲着鲤鱼精喊道。
鲤鱼精哼了一声,白了她一眼:“小丫头,老朽有名有讳,什么老头儿老头儿。”
瑶瑶扯了扯潇潇的袖角,对她微微摇头,潇潇撅起嘴,一甩袖子进了屋。
瑶瑶款款走向老鲤鱼精,恭敬地欠身行礼,这才说:“不知大人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轻松地进入胡府。”
“大人”二字让老鲤鱼精的自尊心膨胀了起来,他注意着不让小凤够着自己的胡须,道:“‘大人’不敢当,唤我……白老就行了。”
“是。”瑶瑶又欠身,看了一眼继续“放肆”的小凤,“白老可是找我家主人的?”
白老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去抓小凤不安分的两只小爪子。
“他是只鲤鱼精,往后便是小凤的宠物了,不用如此小心翼翼。”胡绯抱着个暖炉从屋子里走出来,朝小凤招了招手,“莺莺。”
小凤扭头一瞧,是胡绯,立刻颠颠地跑过去,扑在去胡绯腿上撒娇,胡绯笑着把手里的暖炉塞进小凤手里:“饭菜都端上来了,都是你喜欢吃的菜,快去吧,省得待会儿凉了。”
小凤举着暖炉雀跃了一番,蹦蹦跳跳进了屋子。
潇潇瑶瑶好奇地瞧了白老一眼,随后跟着小凤进了屋,胡府里除了一些下人,具是妖精变得,就连小凤都是妖,当然她们也是妖,因此并不奇怪。
白老又一个人在原地吹胡子瞪眼,敢怒不敢言,只能另找个话题发泄一番:“你……你这院子里连个水沟都没有,你让老朽往后住哪儿?”
胡绯甚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眼神扫到那棵老榕树:“这有何难,让人在院子里挖一片出来不就行了。”他用眼神丈量着尺寸,榕树下的那块空地可以弄个小池塘。
白老萎靡了下去:“你怎么就揪着老朽不放呢?挖个池塘多麻烦,还是放老……放小的回去吧……”
胡绯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绝无可能,先不说你已经知道了莺莺的身份,就冲着那只丢掉的小乌龟,你都得负责到底。”
白老已经绝望了,坐在地上堆成一坨。
“不过……”胡绯顿了顿,白老立刻双眼放光,胡绯勾起嘴角,“如果你能让莺莺满意,你提的那些个要求,什么荷花青荇草的,都可以考虑考虑。”
虽不是放他回去,但是想着往后有人伺候他,他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尚在犹豫之时,小凤忽然从屋里跑到他面前,手里还捧着个鸡腿。
小凤把鸡腿高高举起来,递到白老嘴边,白老瞬间被感动了,你看这孩子的眼神,她是真心在为你着想。
转瞬之间,白老决定留下来,不因胡绯的威逼利诱,只为小凤的真诚相待。
白老慢吞吞的接过鸡腿,毫不客气地咬上一大块,心中满足地只想哼哼,却扫着小凤期待的眼神,他咳嗽了两声:“勉强还可以吧,再去给老朽弄一只过来。”
小凤高兴地拍了拍手,秀气的杏眼弯成好看的曲线,当真转身跑进屋里去又拿了一只鸡腿出来。
潇潇无奈叹了一口气:“小姐也真是的,对谁都这般好。”
瑶瑶抿唇笑道:“这正是小姐的可爱之处啊。”
胡绯听着两姐妹的对话,但笑不语。
胡绯乃正宗土豪一名,从不缺财力物力,不过一天时间,一个半大不小的池塘便躺在了大榕树下,波光粼粼,清澈见底,各色金鱼三三两两畅游池中,看着便觉得心旷神怡。
白老捋着胡子直点头:“这才像话。”
胡绯斜靠在榕树上,看着那微微荡漾的水面说道:“等到了初夏,便让人弄些荷花进来,青荇草我看还是算了吧,池塘本就不大,若再盖上满满一层青荇,到有些累赘。”
本来荷花青荇草什么的都不过是白老的借口,想当初他住的那片湖泊,本就一摊死水,除了平日的雨水,也就等着冬日雪水融化流些进来,湖里不过只有些水草芦苇,相比之下,这半大的池塘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白老颇为知足,却顾着面子跟着接了两句:“无妨,老朽不急。”
小凤正抱着小兔趴在池塘边玩水,她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在水面一点,池水冰冷,冻得她立刻缩回手去,等过了一会儿缓过来,她又伸出指头去拨弄水面,冷得一哆嗦收回来,过一会儿再去拨,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