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绯又让小凤瞧了个够,然后抱着她走回自己的房里:“这么样,这下放心了吧?”
小凤极通人情,她大概看出了些眉目,潇潇说烧了瑶瑶的帕子恐怕是骗她的,那帕子恐怕是被潇潇弄脏了,洗又洗不掉,只想绣一个一模一样的给她,嘴上却要说的伤人,瑶瑶虽然对潇潇发了脾气,但是仍然买了一支潇潇最喜欢的簪子准备送给她。
小凤抱着小兔忍不住咧嘴笑出来,姐妹果然还是姐妹。
胡绯才不担心潇潇和瑶瑶这两个小丫头会闹翻,他早在把她俩从他二弟那儿要回来之前便打听好了一切,要不是他,这俩姐妹也在他二弟府上混不下去了。
胡绯的二弟是个花花公子,前段时间瞧上花楼里一个顶漂亮的头牌,如痴如醉了好几日,便下定决心花重金给那头牌赎了身,娶回来做了小老婆,但是那头牌哪儿都讨人喜欢,就是脾气忒不讨人喜欢,明明只是个歌姬,却非摆出一副富家小姐的模样,吃穿用度上比皇后娘娘还挑剔,只要下人服侍的不满意了,便要抽上几鞭子才解气,偏偏胡绯那二弟就是个受虐狂爱死她这脾气,可却再找不到个满意的丫鬟来服侍头牌了。
二弟左思右想,这平常的下人用不来,那妖总能用得过来吧?用不着什么多厉害的妖精,有点眼色有点法术就行,于是潇潇和瑶瑶就来了。
因着姐姐潇潇来的头一天就弄坏了头牌夫人喜爱的金簪子,因此直接被头牌赶去了厨房做打杂的去了,只留下小心谨慎的妹妹瑶瑶。
大家心知肚明,妖精,又是狐妖,即使是个不成器的小妖精那样貌也是极好的,二弟整日同那妖冶头牌下棋赏花,日久天长感觉也淡了不少,这时候头牌身后忽然站着一个清纯淡雅的瑶瑶,那眉间的朱砂痣简直就是男人的毒药,再加上又是同族,二弟便更没了顾忌。
二弟那般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瑶瑶被看得没法,偶尔也回看过去,瑶瑶性子静,胆子又小,每每瞧二弟一眼都是怯生生的一撇而过,不敢多看,奈何就是这怯生生的一撇,像猫爪子似的挠在二弟心尖,让他心痒难耐,恨不得直扑过去,可此时他怀中正抱着个娇滴滴的头牌,也只能在心里意淫罢了。
这一来二去的,头牌也发现了不对劲,前头说了,头牌虽出身风尘,做派却不小,更是个实打实的醋坛子,这下好了,就算瑶瑶没作甚错事,她也找着机会抽上几鞭子,瑶瑶委屈,咬着嘴唇要哭不哭,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头牌更加嫉妒,又狠狠抽了几鞭子,瑶瑶受不住,终是哭了出来,那模样在男人眼里看着就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可不巧头牌是个女子,又是个妒妇,越看瑶瑶越不顺眼,于是就拿着鞭子往死里抽,其他的下人们晓得头牌的脾气都不敢说情,只站着一旁冷眼看着。
潇潇和瑶瑶毕竟是双生子,瑶瑶一处什么不测,潇潇心里多多少少都能感应到,当瑶瑶正被打得半死不活时,潇潇正在洗盘子,突得感受到全身一震痛疼,顿时想到是不是瑶瑶出事了,于是潇潇捏了个诀化作一只蝴蝶,循着瑶瑶的气息就飞了过去,正赶上头牌一鞭子抽在瑶瑶脸上,瑶瑶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潇潇从小就喜欢欺负瑶瑶,每次非得把瑶瑶弄哭了才罢休,但是她的妹妹只能她欺负,外人若是碰瑶瑶一根手指头,那都是作死的节奏。
于是潇潇爆发了,在门外变回人形,闯进头牌房中猛地夺过她手中的鞭子。
头牌大惊,修得尖尖的红指甲颤抖地指向潇潇:“你……你竟然敢私闯妾身的闺房?来人,把这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拖下去!拖下去!”
潇潇冷笑一声,在房间里张开了一个结界,旁人只能看见房内的情景却进不来,潇潇一鞭子抽在那女人的脸上:“你这贱女人才活了多少年就腻了?敢打我妹妹?你也忒不识相了,就看我妹妹好欺负是不是?个没娘养的,自己一身贱骨头就见不得旁人好是不是?”
她骂一句抽一鞭子,骂一句抽一鞭子,专往脸上手上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打,只把头牌打得哇哇大叫哭天抹泪,一直到二弟来了为止。
若是换了旁的时候,二弟恐怕还能有点理智,放过自己的同族,偏偏潇潇和瑶瑶时运不济,二弟兄近日里又看上一位秀色可餐的佳人,方才正要行那传宗接代之事,被下人一声吼生生把欲火压下了下去,于是欲火化作怒火烧了潇潇瑶瑶一身。
二弟下令:“拉下去关柴房!饿她们三天三夜!”连个原因都不问,啧啧,只顾着自己的美人儿头牌去了,可潇潇下手决不轻,头牌此刻脸上手上皮开肉绽,再不复昔日的美貌了,等找来了大夫,大夫却说这伤能治好,却肯定得留疤。
头牌一听不愿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让二弟给她找最好的药把疤消了,谁知二弟有了新欢不顾旧爱,再说旧爱又是个毁了容的旧爱,二弟不免有些犹豫。二弟这一犹豫,头牌又不愿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再循环。
往日里疼爱的时候,二弟只觉得这美人儿再怎么无理取闹也自有一番美感,可现在眼前这满脸纱布的女子实在称不上美人儿,倒了二弟胃口,再看这倒胃口的女子做那一番无理取闹,简直就是折寿,二弟一想,反正世间美人儿多了是,为何非得花大价钱替头牌整容?再赎个新的回来不是更好?于是二弟一甩袖子,再不管这头牌美人儿了。
唔,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二弟兄这人也是个健忘的,旧爱通通抛脑后,只天天陪着新欢躲猫猫丢手绢,连带着把柴房里的潇潇瑶瑶也一并忘记了,不过好在府中尚有好心人,悄悄给潇潇瑶瑶送了药和食物,潇潇到没什么,瑶瑶也勉强撑过来了,对妖精来说那伤也不是顶要命的,就是脸上那一鞭子抽的太狠,留下个浅浅的疤痕消不下去了,每每夜深人静,瑶瑶熟睡之时,潇潇总要在心里狠狠骂上瑶瑶几句,然后自己悄悄的抹眼泪。
一天晚上,潇潇忽然梦见了小时候的光景,梦里听母亲说,九尾白狐的血能治伤,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第二天潇潇转醒,心里还记着母亲说的话,她愣愣地瞧着瑶瑶的脸,决定去找一条九尾白狐放血。
潇潇所知道的在附近的九尾白狐不过两只,一只就是自家的二弟少爷,还有一只就是山那头的胡绯公子,可那样鼎鼎大名的胡绯公子会同意放血吗?总之自家少爷是绝无可能放血来给瑶瑶一个小丫鬟治伤的,那胡绯公子会肯么?
潇潇一咬牙,管他肯不肯,去问问不就行了,反正二弟兄也早忘了她俩,于是便骗了瑶瑶化个小虫从柴房飞出去了。
飞了不过一天,循着同类的气息找到胡府,在胡府门口跪了一个晚上,终于见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胡绯公子,说了自己的遭遇。
比之二弟兄的不近人情,胡绯不过思索了一阵便答应了,倒是潇潇愣了半晌,被这好消息噎得说不出话来,第二日,胡绯便寻了个理由把潇潇瑶瑶弄了出来。
说到这,各位觉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胡绯公子放血了么?放了?没放?
您还不太了解他,他确然是放了血的,却放的不是自己的,正解,他那面瘫护卫胡洱也是九尾白狐一族的。
如上,便是潇潇和瑶瑶两闹心姐妹的来由。
果不其然,几天之后,潇潇瑶瑶便又和好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起手脚利索的服侍起小凤来了。
再说那小凤,自从她得了一只小兔做宠物,再也不费力去亲潇潇瑶瑶了,整日亲那毛茸茸的小兔崽,胡绯因此也舒心不少,只命潇潇瑶瑶把兔子洗干净些。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夜,前些年同老伯大婶住一起的时候,年关里不过杀一只野鸡就算是庆祝了,现下可大不同了,整个胡府里挂满了红灯笼,喜气洋洋的,小凤也穿了件大红色的短袄在雪地里跑来跑去,头上两个总角用红绳扎着,还挂着俩小铃铛,一走起路来叮叮当当想个不停,引来不少目光。
胡绯站在房檐下看着小凤和潇潇瑶瑶闹做一团,眼里是掩也掩不住的宠溺,嘴角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全似玉尘消更积,半成冰片结还流。光含晓色清天苑,轻逐微风绕御楼。
胡绯抬手接住一片雪花,突得头顶绽开一束硕大的烟花,小凤一惊,跑过去过去扑进胡绯怀里,潇潇和瑶瑶忍不住都笑。
胡绯蹲下身,两手捂住小凤的冻得通红的小耳朵,大声对她说道:“莺莺不怕,那是烟火,看看漂不漂亮。”
胡绯把小凤转了一圈,让她背对着自己,仍然捂着小凤的耳朵,让她抬头去看那转瞬即逝的烟火。
小凤起先还被那巨大的响声吓得一颤一颤,到最后竟脱了胡绯的手又蹦蹦跳跳跑进雪地里欢快起来。
过年这几日小凤过得十分高兴,什么窗花,什么对联,还要吃什么“元宝钱串”,新奇得不得了,潇潇瑶瑶又给小凤买了不少小玩意儿给她做新年礼物,胡绯更是送了一把绣着凤凰的金锁链子给小凤挂在脖子上,胡洱提醒胡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用凤凰,可胡绯说了,小凤自己戴自己,求己不求人,这寓意不要太好,说什么也给悄悄打了一把,当然得悄悄,民间谁敢用凤凰?
冬去春来,各家各户都还沉浸在新年的余韵里,囤积的年货还能吃上一阵子,生意的淡季到了,胡绯清闲了。
暖暖的太阳照在房檐上,融了雪迹,滴滴答答地落下地来,或打在门廊边的芭蕉上,又缓缓滑落。
春寒料峭,屋内燃着火盆到不太冷,胡绯闲适地斜倚在软榻上看书,小凤正坐在桌边描胡绯的丹青。
这大半年来,小凤旁的没学会,写字画画却成了绝活,胡绯想起小凤初来胡府画得那“妖魔鬼怪”,还指名道姓画的是他,他心中就堵得很,今日正借着检查功课的名义让小凤再画一幅,威胁道画不好就不许吃饭,小凤无辜受累,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却也画得认真。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吃午饭了,小凤就这么坐着画了三个时辰,胡绯也不催她,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心中就油然升起一股自豪感,这是他养的孩子。
小凤终于画好,乐呵呵的把毛笔叼在嘴上,拉着胡绯手过去看。
宣纸墨迹未干,墨香萦绕,一谪仙似的男子斜靠在软榻上,一手撑头,一手拿书,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男子的容貌并未做过多勾勒,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缠绕其间,让看者流连不已。
胡绯心中大动,脸上却仍装作不甚在乎,摸了摸小凤脑袋:“嗯,不错,看样子这几日你没把功课荒废了,作为奖励,下午带你去山上春游。”
小凤虽不懂什么春游冬游,但是听说能去山上玩耍,立刻就眉飞色舞了起来,总角上的铃铛玲玲作响,昭示了主人的欢快。
胡绯并非心血来潮,其实他已经计划了很久,从年前便开始计划了,却因为生意忙,一直拖到现在。胡绯知道这大半年小凤整日待在胡府甚是无趣,要不是有潇潇和瑶瑶伴着她,她定然要寂寞的,她是那天边的凤凰神鸟,怎能一直被拘在这四方天井的院子里?
午饭尚未吃完,小凤便蹭到胡绯身边,嘟着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又是扯袖子又是拉裤脚,不让胡绯把剩下的半碗饭吃完,非要现在就走。
胡绯知道她在屋里憋急了,笑着吩咐潇潇瑶瑶给她加一件棉背心穿在身上,顺便再戴一顶帽子,遮住耳朵上的翎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