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把人分为四等,一等为生而知之,二等为学而知之,三等为困而学之,四等为困而不学。第四种人没有进取心,因此孔子认为不足论。曾国藩在这里论及的“粗蠢者”,名声虽不好听,但其能力品性比“困而不学”的人为高,否则是凡人末流,略而不论。
喜高怒重、过目辄忘的粗人,不存心机,凡事过目即忘,不为忧虑所困,对人生没有太多的奢求,虽然会为惊喜之事狂欢,为恼恨之事怒吼,情绪的激烈程度强过别人,但转眼之间忘得干净利落,在漫不经心中倾向于大肚能容。伏亦不伉、跳亦不扬的蠢人(人言其蠢,未必就蠢),只享受眼前的快乐,不大争名利(因为他知道自己无力去争),随遇而安,顺情行事,胸无城府,也不理会别人对他的“笨”、“傻”、“蠢”的评价,因此生活愉快。粗蠢各占其半的人,无忧无愁,心悦意畅,有童贞般的单纯和快乐,自然能心宽体健,胜人以寿。
古人讲糊涂学,多自诩“难得糊涂”。粗蠢各半者,是自然生得糊涂;而奋争事功、忧心积虑的人终日操劳、案牍劳形,受身外杂务所苦,困扰不堪,性命不易长久;胜人以寿就成为粗蠢各半者的优点。憨人自有憨人福,粗蠢各半者亦有所成,大概因为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粗与蠢——或许,这又不能言其粗蠢了。从做人来讲,许多的智者与奋斗者,能以粗蠢看待自己的遭遇,未必不是一件赏心乐事。
粗蠢各半者,因其漫不经心,要防其无心误事,但无野心这一点是好的,可以派上许多用场的。天生我才必有用,即此理。曾国藩一生大半内心苦烈,自我约束,但操劳过度,甚于他人,虽功高形伟,声名播于后世,但生时所受病痛与忧患的折磨,又非常人所能及,60岁时,右眼已不可见物,不到62岁就去世了。追求功名的人,不以此为苦;欲享受生活的人,则不以为意,应该是生平所求不同的缘故。
2、纯奸能豁达者
历来奸贼被痛恨的理由,无疑是卖国求荣,残害忠良,损害多数人的利益;但从个人成功的角度来看,他们又是当时环境中最适应的生存者。用人者挑选这类人,一是因为他的有用性,能在一定环境中办好许多事情,二是因为他会说话,讨人喜欢。
这只是表面的结果。从本性上讲,纯奸者又有豁达开朗的特质。“纯奸”一词,更多的含义,是指心机内藏,胸府渊深,喜怒不形于色,哀乐不显于表,为人做事处处保留三分,与“奸佞贼子”有褒贬上的区别。“奸佞贼子”多以身败名裂而终;纯奸而豁达者,由于有宽广的胸襟,容得下人事,举止大度豁然,气魄宏伟,多少有高人之风,能得人喜欢,能得人帮助,又深藏心机,伺机而动,自然是易于成功的。
春秋时期,郑国的郑武公是一个足智多谋、穷兵黩武的诸侯,他要扩张地盘,便打邻邦胡国(即后来的匈奴)的主意。但当时胡国是一个强大的国家,又勇猛善战,用武力固然不容易,想政治渗透也不可能,因为胡汉不相往来久矣。郑武公实施长远战略,派了一位使者到胡国去,说要攀个亲,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胡国国王。国王自然欢喜,立即答应了。郑武公就做了胡国国王的岳父,把女儿嫁到胡国。
这位新夫人到了胡国,把国王迷糊得昏头昏脑,花天酒地,日夜亲爱,连朝也懒得上了,对国家大事置之不理。郑武公暗自高兴。过了几年,他突然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商议着要开拓疆土,问群臣向哪一方面进攻。
大夫关其思说:“以目前形势看,要扩张势力,相当困难,各诸侯国都有攻守同盟,一旦有事,团结一致对敌。惟有一条路可以试一下,那就是向‘不与同中国’的胡国进攻,既可能得到实利,名义上又可替朝廷征讨外族。”
这个提议与郑武公不谋而合,也说到了他的心里。但郑武公一听,立刻反问:“你难道不知道胡国国君是我的女婿吗?你怎么敢挑拨离间?”
关其思继续大发议论,口沫横飞地说出一大套非进攻胡国不可的理由,特别强调,国家大事,不可牵扯儿女私情,国君应为国牺牲个人利益之类的话。
“大胆!”郑武公发火了,厉声斥责他:“你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吗?你想让我女儿守寡吗?好吧,你既然有兴趣叫人做寡妇,就先让你老婆尝尝滋味吧!来人!把这家伙斩了。”
郑武公心里早已不顾女儿的前途和幸福,而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慈父心肠,而且为此不惜牺牲一位大臣。图大谋,拾亲利,古来如此,刘邦亦如此,李宗吾先生称之为“厚黑”,这是纯奸能豁达者的最具有代表性的特点。这样做也极具欺骗性,使对方放松警惕。
果然,关其思被斩的消息传到胡国,国王对这位岳父大人感激不已。更加纵情声色,渐渐地连边防都松弛下来,连郑国的情报人员也可自由出入。
郑武公认为时机成熟,突然下令,挥军进攻胡国。
郑武公向群臣解释:“兵不厌诈,这是欲擒先纵的计谋呀!我对胡国早有主意,牺牲女儿嫁给他,是为探其国防秘密,斩关其思为坚定他的信心,使其松懈防备,一旦时机成熟,攻其不意,事成矣。”
郑武公牺牲了女儿的幸福,换来了领土的扩张。欲擒先纵,“奸”;牺牲女儿与关思其,不计小利,“能豁达”,故可以成事功。
纯奸能豁达者,其特点是心机深藏与心胸豁达,由此去鉴别他们,即可知其成就。用人者很难克服的一个弱点是个人的喜好,因同性相悦的缘故,忠正刚直的看不到奸诈多变者的长处,奸诈多变者看不起忠正刚直的呆板迂腐,因此,欲成一番事功的人,必须正视“纯奸能豁达者”的特点。抛去褒贬意义,“纯奸能豁达者”是绝大多数有用之才的共同特征。于鉴人之道,这个观点是极有见地的。纯奸,更确切的说,是富于权谋。
3、内奸功名可期者
内奸者往往内有心计,内怀城府,外有温顺恭敬之意,既有计略心略,又不行于色,显得很沉稳、很平静,往往料事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是刚柔并济的人才,会有所成就。
三国时期,诸葛亮驻守阳平关时,派魏延领大军东出攻魏,自己留万人守城。不料司马懿带着二十万大军要迎魏敌时,却同魏延兵马对不上阵,从旁边过去了,一直来到阳平关前,离城只有六十里,诸葛亮才发觉。这是候,要把魏延追回来已无可能,自己赶往魏延军中也来不及,诸葛亮沉着镇定,叫军中偃旗息鼓,大开城门,令军士数人出城洒扫,自己在城楼上弹琴。司马懿领兵来到,看见这情况,认为孔明平日谨慎持重,城内必有伏兵,便引兵退守山间。到了次日,孔明大笑对部下说,司马懿怕我的伏兵,已经退走了。探子外出打探,果然魏军都走了。等司马懿得知西城是空城回去再战,赵云赶回解围。
4、纯粗无密者
纯粗无密者做事往往容易半途而废,最根本的浪费是时间,先期投入的计划、物力等的损失都可以转换成时间的损失。造成半途而废的原因中,人的因素是可以事先挑选和避免的。
纯粗无周密,与粗中有细相对,张飞就贵在粗中有细,可惜到头来仍死于粗中少细,因喝醉酒而鞭打部下,部下辱而怒,恶念陡生而割头叛主。半途而废有多种原因,当事者意志不坚是首要原因,没有坚忍不拔的毅力而欲成大事者,历来甚少。聪明有余之士,更应观其是否有坚忍不拔之毅力,如果没有或不足,常常会先乱用人者之耳目,得其信任后,因意志力弱,半途而废,坏用人者大事。其次是能力不足,思考欠周密,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事情被迫半途而废。
纯粗无周密者,性情阳刚,且一味地刚,不分形势,不辨场合,不知进退,任凭性情行事,又缺乏周密思考,惹下事端就不能收场,甚至可能撇下烂摊子一走了之。
宋真宗时期,中枢密院副使马知节是当时举国闻名的刚直之人,也是举国闻名的“憨人”,真宗和群臣曲阜祭孔后,真宗在回来的路上说:“爱卿们一路辛苦,还随朕一同用素,心中过意不去呵!”马知节马上接话说:“路上不吃肉的只有官家,俺们一直偷着吃。”真宗一愣,转过脸去问王旦:“马知节说的是实话?”马知节再次马上接话说:“马知节说的都是实话”。王旦只有唌着脸陪笑。后来他还公开和宰相王钦若打擂台,马知节抱着和王同归于尽的心理胡搅蛮缠,天天一开会就寻着茬和王钦若吵架,最后真宗只得将两人罢免了。
纯粗者还包括做事拖拉,粗中少细,不动脑筋。这种人缺乏计划性,做事情凭着感觉走,行动上似乎风风火火,但事情总不能圆满周到地完成,效率极低。这类纯粗者,如果没有人去督促叮嘱指导,任其行事,也往往会半途而废。纯粗,却肯不断学习的,虽在初始办不好事,但在经验积累中不断改进,锐意进取,又是一种好品格,属孔子讲的“困而学之”。“已非昔日吴下阿蒙”的三国时期东吴大将吕蒙,初时有勇无谋,纯粗无周密,后来孙权叫他读书,逐渐成为智勇双全的栋梁之才,败关羽于麦城,威震华夏。
以上种种真假混淆的人才与非人才迹象,不细细分辨,很容易被忽略。许多人常自以为会察人,实际上是“以己观人”的缘故,造成识人用人错误的,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人心不易知,人不可以貌相,此之谓也。
四、十二种人的性格特点
外刚柔和内刚柔的结合形成了十二种人的性格特点。对此,刘邵做了更深入的剖析,现分别说明如下:
1、强毅之人
这种人狠强刚戾又平和,不以狠强为警惕,而以柔顺为挠弱,与唐突之心相抵抗。这种人可以进行总体规划,但不能仔细观察其细微之处。
2、柔顺的人
宽恕容忍而又优柔寡断,不根据事物整体情况加以考虑,遇事常强加忍之,这种人可以应付一般事情,却不是办大事的人。
3、雄悍之人
对待事情勇敢奋起,但往往对事物缺乏警惕性。这种人可以克服困难,却不能遵守规定。
4、惧慎的人
畏惧、谨慎小心地对待事情,但性格过于软弱,而且猜疑心强,所以这种人可以保住自己,却不能树立节义。
5、凌楷的人
对待事情专断,常以雄辩的外在表现,掩盖其内在专断之心。这种人可以坚持正义,却不能使众人心服而依附之。
6、辩博之人
这种人能言善辩,对语言泛滥不加以警惕,因而在理论上可以讲得头头是道,但在实践上却一窍不通。
7、弘普的人
博爱而又周到融洽,但在交际上往往广结朋友,不注重选择对象。这种人可以抚慰众人,却不能端正风俗。
8、狷介的人
廉洁而能激浊扬清,不怕道路狭窄继续走自己要走的路,对于好、坏界线清楚,以弘普为污浊而增益其拘谨之心。这种人可以固守节操,最终却往往走不通。
9、休动之人
一味地攀登与超越,以沉静为停滞而增果锐之心。这种人可以进趋在前,却不能容忍自己居于别人之后。
10、沉静的人
前思后想而考虑周密,遇事反映较为迟钝,这种人可以深谋远虑,却不能敏捷而速达。
11、朴露之人
质朴诚实,不以其诚实作为做人的一种标准,却用奸诈手段来表露其诚实,这种人可以确立信用,却不能衡量事情之轻重。
12、韬谲之人
足智多谋,不以其谋略之离正为警惕,以忠贞为愚直而贵其浮虚之心;这种人可以佐助事务而不能矫正违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