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君子之所以尽其心、养其性者,不可得而见;
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
《挺经》原典
翰臣方伯廉正之风,令人钦仰。身后萧索,无以自庇,不特廉吏不可为,亦殊觉善不可为。其生平好学不倦,方欲立言以质后世。弟昨赙之百金,挽以联云: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登高之呼,亦颇有意。位在客卿,虑无应者,徒用累歔。韩公有言: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盖自古而叹之也。
古之君子之所以尽其心、养其性者,不可得而见;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则一秉乎礼。自内焉者言之,舍礼无所谓道德;自外者言之,舍礼无所谓政事。故六官经制大备,而以《周礼》名书。春秋之世,士大夫知礼、善说辞者,常足以服人而强国。战国以后,以仪文之琐为礼,是叔齐之所讥也。荀卿、张载兢以礼为务,可谓知本好古,不逐乎流俗。近世张尔岐氏作《中庸论》,凌廷堪氏作《复礼论》,亦有以窥见先王之大原。秦蕙田氏辑《五礼通考》,以天文、算学录入为观象授时门;以地理、州郡录入为体国经野门;于著书之义例,则或驳而不精;其于古者经世之礼之无所不该,则未为失也。
崇俭约以养廉。昔年州县佐杂在省当差,并无薪水银两。今则月支数十金,而犹嫌其少。此所谓不知足也。欲学廉介,必先知足。观于各处难民,遍地饿莩,则吾人之安居衣食,已属至幸,尚何奢望哉?尚敢暴殄哉?不特当廉于取利,并当廉于取名。毋贪保举,毋好虚誉,事事知足,人人守约,则可挽回矣。
原典精译
龙翰臣为官清正廉洁,令人敬佩。但他死后却家境萧索,没有剩下什么。所以说,不光清廉之官不好当,就是做善事也是不容易的。龙翰臣一生好学不倦,曾想著书以引导后人。我昨天赠给曾赠送百金以助其丧事,并写了一副挽联:“豫章平寇,桑梓保民,休讶书生立功,皆从廿年积累立德立言而出;翠竹泪斑,苍梧魂返,莫疑命妇死烈,亦犹万古臣子死忠死孝之常。”我也曾想登高一呼,号召为官之人要廉洁勤政,但是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估计也没有人会回应,也只是徒增感叹罢了。韩愈就曾说过:“贤者恒无以自存,不贤者志满气得。(贤德之人常常是不能容存于世,而不贤之人却经常是志得意满。
古代的君子修养德行是如何竭尽心力,我们是不能看到了。但他们修养身心,管理家庭,治理国家,平定天下,却全依仗的是礼。从内部说,舍弃了礼法就无所谓道德;从外部说,舍弃了礼法就无所谓政务。春秋的时候,熟知礼仪、能言善辩的士大夫,常常可以使人钦服,使国家强大。战国以后,却认为繁琐的仪文为礼,这也正是被叔齐一直讥讽的一点。荀卿、张载兢却以礼为自己行事之标准,可谓符合古意,不同于凡俗。近世张尔岐作《中庸论》,凌廷堪作《复礼论》,
也算是大体符合了先王的本意。秦蕙田辑《五礼通考》,以天文、算学归入“观象授时门”;以地理、州郡归入“体国经野门”。对著书的体例来说,可谓是驳杂而不精练,但是对于古时的治世之礼来说,则无不包括,所以此书也不算是太差。
崇尚节俭,可以养廉。州县的助手杂役到省城当差,并没有固定的薪水。如今,每月可以得到数十两银子,还嫌得到的少,这就是不知足了。要学到廉俭二字,必须要先知足。看到各地的难民,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我们不缺衣食住房,已属万幸了,还有什么奢望呢?还敢任意糟踏东西吗?我们不仅要在利益方面做到“廉”字,还应当在名誉获取上做到一个“廉”字。
智慧解析
一、俭以养廉
曾国藩的起居生活非常俭朴。穿衣方面,曾国藩平素穿着家人为其织的土布衣服,不穿绸缎衣服。一件天青缎马褂是曾国藩最好的衣服。这件衣服只在新年和重大庆典时才拿出来用,平时放起来,因此用了三十年依然犹如新衣。旁人提及此事,曾国藩道:“古语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然吾观之,衣亦不如故也,试观今日衣料,有如当年之精者乎?”曾国藩升任总督后,其鞋袜仍由夫人及儿媳女儿制作。每天晚上总督府内,曾国藩办理公事,全家长幼女眷则在麻油灯下纺纱绩麻。这在当时的督抚大员中可说是绝无仅有。” 曾国藩有一件事常常令人津津乐道,那就是他曾经告诉家人,他的衣服一共不过三百两银子,而且有的时候,做了一件衣服之后,会十几年乃至三十年他都在穿用。这对一个享受高官厚禄的人来说,确实不容易。
吃饭上,曾国藩亦不讲究,简单至极。通常他每顿饭只有一个菜,“决不多设,虽身为将相,而自奉之啬,无殊寒素”。因此都称他为“一品宰相”。曾国藩在两江总督任上的时候,有一天他到扬州的一个盐商家去做客。那个时候的盐商可以说是富冠天下的。曾国藩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只是低头吃自己身边的一点东西,吃过饭之后,属下问他,大人你是不是对这一桌子饭感觉不可口,曾国藩说了一句话让大家非常吃惊:“一食千金,吾不忍食,吾不忍睹。”一顿饭吃了千把两银子,对于曾国藩来说是不忍吃不忍看啊。
曾国藩所要求的勤俭,特别是他对子女衣着的要求特别严格,曾国藩的小女儿晚年留下一个年谱,这个年谱记载了家人的一些生活琐事,其中有这样一件事情:曾国藩小女儿只有十几岁时,跟随母亲来到两江总督府。小女儿入总督府总要穿得体面一些,光鲜一点,所以上面穿了一件蓝色的小夹袄,下边穿了一条缀青边的黄绸裤,就这条黄绸裤其实也不是她的,而是她的长嫂,也就是曾纪泽过世的妻子留给她的。但就是这条裤子的一个青色花边让曾国藩觉得太繁复、太华贵了,就指责小女儿不应该穿这样的裤子,让她赶快换掉。小女儿赶紧回到房间换了一条没花边的绿裤子。由此可见,曾国藩是见不得繁复,见不得孩子身上带有太富贵的东西的。为提倡节俭,教育家人,曾国藩于大堂上亲书一联:“惜食惜衣,不惟惜时兼惜福;求名求利,但知求己不求人。
从居住方面看,曾国藩反对大兴土木,在家乡修建巨宅。曾氏湘乡旧宅已有百余年历史,曾门兄弟发达后人丁日渐兴旺,亦经常有客人登门拜访,旧屋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曾国荃出资七千串铜钱将旧宅改造一新。曾国藩得知后非常生气,认为九弟“奢靡若此”,新房入住则易,搬出却难,此种作法没有为子孙后代做出好的表率,贻害无穷。当今世上不太平,有多余的钱财就可能会导致祸害,也不可生活的太安逸。官宦人家不易积累财产,子孙们会觉得如果一天不劳动的话就会挨饿,这样子孙们才会变得勤快,能够自己独立生活。曾国藩每次回乡都住旧宅,平生从未进过新屋。曾国藩还反对家中购置私田。他在日记中写道:“余生平以起屋买田为仕官恶习,誓不为之。”咸丰五年,欧阳夫人在衡阳娘家私自买田置地,曾国藩知晓后立即将土地转让出去,并在家信中表达了反对置田的态度。
二、曾国藩的“三难”
1863年,已升至中校的戈登在位于安庆的两江总督府与曾国藩会面,随行的丁美绅记下了他对曾的印象:
他在各个方面都与李鸿章成对比。后者身材高大、举止稳重、神态威严,眼睛里闪烁着智慧,每句话、每个手势都表现出他思想敏捷、行动果断;他的服饰也显示出了他的家财和修养。曾国藩却是中等个子,身材肥胖,脸上皱纹密布,脸色阴沉,目光迟钝,举止行动表现出优柔寡断的样子——这与他过去的历史是不相符的;他的穿着陈旧,衣服打皱,上面还有斑斑的油渍。他们两人的个性也是截然不同的。李鸿章是出名的贪得无厌,在这方面他们几个弟兄——尤其李瀚章——是素享盛名的,他们一家在长期的官宦生涯中搜刮了大量的财富。而根据一般的报道,曾国藩的勒索是颇有节制的,他的开支也较为适中,甚至有些吝啬……
曾国藩生活简朴与曾家良好家风有着密切的关系。曾国藩父亲曾麟书有意效法林则徐之父,将林父家训中“粗衣淡饭好些茶,这个福老夫享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此等事由儿任之”的名联略作改动,变为曾氏家训:“有子孙有田园家风半耕半读,但以箕裘承祖泽;无官守无言责世事不闻不问,且将艰巨付儿曹。”曾国藩成名后,继承父亲的治家经验,亦将林则徐作为榜样。他在写给曾国荃的信中道:“昔年林文忠公有三个儿子,分家时各人仅得钱六千串。林公身膺督抚要职二十余年,其家底清寒如此,高风劲节,实不可及。我辈兄弟实在应向林公学习。”
曾国藩中进士后任职京官七年,从未回过家乡。他时时想念堂上老人,他写给家人的信中说:“如堂上有望我回家之意,则弟书信于我,我概将家眷留在京师,我立即回家。如堂上老人全无望我归省之意,则我亦不敢轻举妄动”。可见,曾国藩不回乡自有不得已的苦衷。曾国藩归结不能归省有“三难”:第一是:在京寓欠帐五百多金,欲归则无钱还帐,而来往途费亦须四百金,甚难措办;第二是:不带家眷而归,则恐怕在家有事留住,不能遽还京师,是两头牵扯,如带家眷,则途费更多,家中又无房屋;第三是:曾国藩一个人回家,轻身快马,不过半年可以还京。第开缺之后,明年恐尚不能补缺,又须在京闲住一年。”
从以上三难中我们不难看出,曾国藩不回家乡均与其经济拮据有关。前两难犯愁的是回乡盘缠无从筹措,后者则是若赋闲京师则失去经济来源。当时曾国藩已为翰林院侍讲学士,四个月后又升授礼部侍郎,可算居京官高位。然他连回家省亲的盘缠都难以筹措,清廉程度可见一斑。清代官员俸禄非常微薄,俸禄显然不能维持官员的基本开销,贪污之风自然蔓延。曾国藩为扭转官场积重难返的贪污纳贿之风,曾在三十岁时立誓,终身保持清廉之身。他誓云:“以做官发财为可耻,以宦囊积金子孙为可羞可恨,故私心立誓,总不靠做官发财以遗后人。神明鉴临,予不食言。”曾国藩临终前仍不忘此誓,留下遗嘱:“余若长逝,灵枢自以由运河搬运回江南归湘为便。沿途谢绝一切,概不收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