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交尾的动物只通过一个感官来体验快感,一旦这个欲望满足了,所有的欲望都平息了。除了你们,没有一种动物懂得做爱,你们的全身都是敏感的。首先,你们的嘴唇享受着一种无穷无尽的情欲;其次,你们能在所有时间进行交欢,而动物只能在固定的时间进行。如果你考虑到这些无与伦比的优越条件,你会同意罗切斯特伯爵的话:“爱情会使一个不信神的民族崇拜上帝。”
由于人类得到了大自然赐给他们的一切完美的天赋,使他们拥有美妙的爱情。
清洁和保养使皮肤变得更柔嫩,因而增加了触摸的快感,对皮肤健康的注意使得产生情欲的器官更加敏感。
就像融人了黄金的金属一样,所有其他的感情都融入了爱情:友谊、尊敬都有助于爱情;爱情使身心的结合更加紧密,更加和谐。
“一名妇女通过有礼貌的方式和对自己身体的保养来安排她的行为,使得人们习惯于和她生活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虚荣心使所有这些结合得更紧密。我们对我们的选择喝彩、赞美,无数的幻觉是这个结构的装饰物,而自然奠定了这个结构的基础。
爱情与理念
【俄罗斯】列夫·舍斯托夫
人都在探索真理,也都知道,在探索真理时,他们知道自己找寻的究竟是什么。世上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已经找到了真理,他们很惊讶或是很气愤,为什么其他人不和他们一起分享如此幸运的发现带给他们的喜悦呢?真的,为什么他们不呢?为什么我如此清楚地看出我是正确的,而他人却觉得,我没有任何了不起的正确性,觉得我的“信念”,与从前别人所表述的信念相比,没有任何优点呢?而且,主要的是,为什么我要如此固执地想要让别人承认我是正确的呢?他们承认与否果真对我就有那么必要吗?
或许,这并非那么必要呢!要知道,从世界存在以来,任何人都未尝得以成功地迫使所有人“承认”自己。要知道,不光拥有亿万信徒的天主教,其他派别也宣称“人们全都、到处、永远都在信仰着什么”。
我们常常会看到,一个得以在其身边集聚起一小撮虔诚学生的人,会得到高度的快乐,会想象他那个小小世界,甚至不仅是人类的,而是宇宙的;把他当作先知的,不是数十个弱者,而是所有的人。所有有理性的生物,都和他在一起,都支持他,只有那些根深蒂固、愚顽不化的光明和真理的死敌,才会反对他。此类误区的秘密何在?是不是因为人实际上根本就不需要哲学家们喋喋不休地谈论的那个什么“普遍承认”,因为真理就其本质而言,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成为一切人的真理。
我知道,这样一种推断是不会被认可、被接受的,我也知道,这种推断包含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而现在我要再次重申的是,判断的内在矛盾性根本就不足以成为反驳它的理由。我们当然不能把这观点反过来说,就是说,我们不能说判断的矛盾性证明了它的真理性。
也许,我们也只好同意,矛盾性是接近真理的标志之一,因为它能证明,当人面对通常的标准时,他已不再恐慌。无论如何,我们绝对不可以说,任何包含内在矛盾的判断,都对人百无一用。如果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即我们思维的一半——是较好也较有趣的一半——还从未被表述过,那人类在精神上是多么贫乏呀。
整整一大批“真理”,也许是最卓越的“真理”,无法得到普遍的承认。而且,重要的是,多数情况下,也无法达到这一点。不妨让我们来举例说明一下。叔本华在《暖的形而上学》中,机智而又敏锐地表达了这么一种思想,即说爱情不过是昙花一现的幻想(原话是“只有当男性的理智被性本能——全部男性之美恰恰植根于此——搞得痴迷昏乱时,才会把身材矮小、肩膀窄狭、胯骨宽大、双腿短小的另一性别称之为美丽的”)。
“意志”需要在个体的人的身上再次得到表现,它使伊凡产生这样的想法,即玛丽娅是一个非同一般的美女,而又让玛丽娅想,伊凡是个英雄。“意志”的目的刚一达到,世间出现一个新的生物便得到了保障。而当“意志”让恋人们享有自己时,他们便会不无恐惧地确信,他们此前生活在一个令人极端厌恶而又毫无意义的错误认识之中。伊凡认出了“真实”的玛丽娅——个肥胖、愚蠢、乏味的女人:而玛丽娅则认出了真实的伊凡——一个空虚、下流而又胆怯的小伙子。而在这一次,即在爱情的魅力都已消失以后,伊凡和玛丽娅的判断便和大家的判断完全一致了,即“人们全都、到处、永远都在信仰着什么”。
因为所有人永远、到处都认为,玛丽娅既丑又蠢,伊凡则是个胆小鬼和笨汉。叔本华丝毫也不怀疑,伊凡和玛丽娅恰恰是当他们的看法与所有人一致的时候,才看到了真正的现实。而这样想的绝不止叔本华一个人,而这仍旧还是那个“人们全都、到处、永远都在信仰着什么”。然而,恰恰是因为这一真理被当作是毋庸置疑的,提出有关其野心的正当性问题,才是适宜的。在“意志”在伊凡和玛丽娅眼前点燃起它那神奇的灯塔,恋人们屈从于一种神秘而又不可遏止的吸引力,相互从对方身上发现了如此多的美的那一短暂的时期中,伊凡和玛丽娅果真是陷足于一种错误认识之中吗?
而假如一切正好调过来会怎样呢?即恰在他们两个似乎已融为一体,而在所有人眼里不啻为疯子时,他们是对的,他们看到了真正的现实,而他们的社会本质要迫使他们相信的那些个东西,才是谎言和错误认识。这也就是说,恰在那时,即当他们的判断为大家所公认,当他们变得通情达理、平易近人、不言自明,因此而无可争议时,恰在那时,他们成了鄙俗的、可怜的、贫乏的和只有统计学或其他导源于数学,因而自命为“王后”的实用科学才需要的人。你不愿接受这种假设吗?
但要知道,在此,你接受与否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它被接受与否,丝毫也不会改变问题的实质。日常生活这盏苍白贫弱的灯,丝毫也不会因为这一点而变得比也不知是叔本华的“意志”,还是别的不为我们所知的力量,时不时地在人心中点燃的、海市蜃楼一般的瞬间火景,更明亮、更富于魅力。而当一个人的心中燃起这样的火景时,他会对他人是否赞同他,对他的真理是否获得认识论的辩护,显得漠不关心。
伟大的灵魂一旦开始恋爱,就超乎寻常的热烈
【法国】帕斯卡
人的精神中,如果有浓烈柔美的部分的话,那么这就是爱情。控制着这种浓烈柔美的是纯粹的、上等的、高雅的、理性的活动……女性希望看到男性心中的浓烈柔美之情,我认为这是能够俘获女性之心的最关键的一点。
如果以同一种观点看,人的精神会疲劳衰弱。所以,尽管希望爱的欢乐是稳固的、长久的,但有时也有忘却爱的必要。这不是犯了不忠实的罪,不是因为另有所爱,而是为了恢复可以更强烈去爱的力量。这是无意识发生的,精神自然而然地趋向这样,人的本性期望如此,命令人们如此行动。不过,正是这一事实,常常导致人的本性的悲惨结果。
在缺乏表露自己感情的勇气时,爱的欢悦之中既有痛苦,又有快乐。为打动无限尊敬的人而制订各种行动计划时,那是一种怎样狂热的迷恋啊!每天苦苦思索寻找表明心迹的方式,而且为此浪费了应当同所爱慕的女性相叙的时间……
如此发展下去,这种充实感有时会凋萎,而且得不到爱情之源的灌溉,于是可悲地衰竭。心被与此相反的种种感情所占据,被割裂得百般零乱。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使其照射到一线希望之光,情绪无论低落到何等地步,仍然可以激起以往那样的高潮。妇人有时就是以这种游戏寻求欢乐的……
我们可以看到,在恋爱时,自己似乎与以往判若两人,并且深信所有人都会感到这一点。但是,没有比这一推理更错误的了。不过,理性由于为感情所蒙蔽,并不能做出完全可靠的判断,而且总是处于波动之中……爱的道路越长,感情敏感的人越感到欢乐……
世上有需要长期持续地进行追求的人,这就是感情敏感的人:也有不能长期经受等待的人,这就是最粗犷的人。精神敏感的人爱得持久,得到的欢乐也多;粗犷的人爱得急切而自由奔放,爱的完结也早早降临……
在爱情中,沉默优于言辞。无话可说,本非好事;但拙于言谈,则会给对方造成更深的印象,这就是所谓的无言的雄辩。所爱慕的男子逊于言辞,在其他方面却才气横溢,会以此而完全征服女子,口才无论怎样敏捷的人,也有这种敏捷恰好消失的情形,所有这些,都没有一定的规则,是未曾经过深思熟虑而发生的。因才能而征服对方的,也并非事先有所谋划……
有人曾说,恋爱时,无论财产、父母、友人,都会完全置于脑后。我赞同他的意见。崇高的爱情来自内心深处,由于爱情深入内心,于是认为情人以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精神因为被爱情所控,担心与忧虑也没有渗透的余地。爱的激情如果不是这样狂热,就不能称得上美好。所以,恋爱者连世间的传言也不放在心上,他清楚,这一行动是基于正当的理由,因而绝不应加以指责,于是他激情充溢,以致无隙认真思索……
伟大的灵魂,并不是爱得最频繁的灵魂,我认为它应当是爱得最强烈的灵魂。
对于伟大的灵魂来说,热情的狂潮是必需的,它会震撼灵魂,并使其得到充实。不过,伟大的灵魂一旦开始恋爱,其爱的方式就超乎寻常的热烈……
爱情就像这梦一般
【法国】马塞尔·普鲁斯特
我实在记不清星期六(四天前)我对多罗西。B夫人的评价。确切地说那天是这么回事:大家正好在谈论她,我也直率地说,我觉得她缺少魅力,也不风趣。我想她的年龄在二十二三岁之间吧,除此之外,有关她的情况我知之甚少。当我想起她时,没有任何栩栩如生的回忆出现在我的思想中,映入我眼帘的唯有她姓名的字母。
星期六我睡得相当早,然而到了两点左右,风刮得大了,我不得不起床把一扇没闩住的百叶窗关好,是它把我吵醒的。我稍稍回顾刚才睡着的那一小段时间,驱走了疲劳,没有不舒服,没有梦,我很欣喜。我又重新躺下,便马上睡着了。过了一段时间,我渐渐地醒来,确切地说是渐渐醒在一个梦的世界里。
起初,我无法区分这个梦幻世界与平时睡醒后才感觉到的真实世界有什么分别,因为这个梦幻世界是那么的清晰:我躺在特鲁维尔的海滩上休息,这海滩同时又成了一个陌生的花园里的吊床,一个女人脉脉含情地看着我。她便是多罗西。B夫人。
比起早晨我醒来并认出自己的卧房时,我并没有感到更为惊讶。不过,那时我对梦中的同伴那神奇的魅力已没有更多的感受,她的出现曾激起过我的肉体和心灵的强烈渴慕。当时,我俩神情狡黠地对视着,正在创造一个幸福和荣誉的奇迹,对此,我们心照不宣,她是这个奇迹的创造者,我对她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可她却对我说:
“真傻,谢我干什么,难道你没为我做同样的事吗?”
这一感觉(实实在在的),即我也为她做了同样的事,使我如痴如醉,仿佛象征着最亲密的结合。她用手指做了一个神秘的暗示,并微笑着,我好像已经和她融为一体了,我明白她的意思:“你所有的敌人、所有的痛苦、所有的遗憾、所有的怯懦不是烟消云散了吗?”我还没有开口,却听见自己在回答:“她轻而易举地成了胜利者,摧毁了一切,痛痛快快地吸引住了我痛苦的心。”她挨近我,双手抚摩着我的脖子,慢慢地撩起我的胡须,然后对我说:“现在我们去和其他人接触,让我们走进生活吧。”我心花怒放,精神抖擞地去履行这幸福的约会。她要送我一朵花,于是便从酥胸中央取出一朵黄里透红、羞闭着的玫瑰,将它插在我衣服的扣眼里。
刹那间,我为一种新滋长的快感所陶醉。这朵插在我衣服扣眼里的玫瑰开始散发出爱的芬芳,那香气直扑我的鼻孔。我发现我的这种兴奋扰乱了多罗西的神思。正当她的眼皮。微微痉挛(我为神奇的意识所支配,竞能感觉到她身上的东西。我肯定。),泪水将夺眶而出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眼泪。这是她的眼泪,我可以这么说。她靠近了我,仰起的头挨着我的脸颊,我凝视着她的脸庞,尽情享受那神奇的恩泽和迷人的活力。她从鲜润含笑的嘴中伸出舌头舔去我眼角的泪水。
随后,随着她嘴唇发出的轻咂声,她又将眼泪咽了下去,我感到仿佛有一个陌生但更亲热、更撩人的吻直接印在我的脸上。我猛地醒来,认出了自己的卧房,就像在暴风雨中紧跟在闪电之后的一声雷鸣,与其说是令人眩晕的幸福回忆接踵而至。不如说它已让令人震惊的虚幻和荒谬化为一体。
不管我怎样苦苦思索,多罗西·B夫人对我来说已不再是前一天的那个女人了。
我和她的几次接触所留在我记忆中的淡淡痕迹几乎被抹去,就像汹涌的海潮退却后留下的陌生痕迹。我急不可耐地想再看到她,我出于本能想给她写信,但又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