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乡飘泊的日子很苦,可是在这苦中,他却找到了宽阔的眼界和胸怀。过去种种悲苦都云淡风清,他忽然发现,无论疾病或健康,贫穷或富裕,如意或不如意,真正陪在他身边的,只有她。他行踪无定,她的信却总是跟在身后,只字片言,轻轻淡淡,却一直让人觉着温暖。他想是时候回去了。回到家的时候他为她的良苦用心而感动。无论是家里还是店里,他的东西他的位置都一直好好保存着,仿佛随时等着他回来。他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却无人应答。店里换了新主管,新主管告诉他,她因积劳成疾去世已半年了。按她的吩咐,他一直叫专人注意他的行踪,把她留下的几百封信一一寄出,为他管理店里的事,为他收拾房子,等他回来。
他把她的遗物交给他,一个蜻蜓的标本,还有一卷录音带,是她的临终遗言。带子里只有她回光返照时宛如少女般的轻语:“我……嫁给你……好吗?……”抛去二十七年的岁月,他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没有人知道,有时候,一个女人要用她的一生来说这样一句简单的话。
火柴天堂
父母的公司破产以后,欠下巨额债务,天天有人上门讨债,要打要杀地逼父母还钱,终于承受不了太多的压力,父母双双跳楼自尽了。事情闹得很轰动,本来不大的城市便更是沸沸扬扬。当大家很快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这些舆论中偷偷地成长。
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我,所有的一切压在十四岁的肩膀上,甚至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回忆过去的时光。生活所给予我的是短暂的荣华富贵后的悲凉,我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惟一留有怀念的家,也都被法院没收了,我连留下一个可以居住的地方都没有了。我被叔叔收养了。父母祭日那天,我买了些糕点和冥币,希望能给九泉下的父母一些安慰。
骑着自行车经过自己原来的家,一些邻居仍然认识我,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并不在乎他们说些什么。我只要咬紧牙关拼命奔逃……到了父母自杀的地方,我摆好糕点和冥纸,才发现火柴盒里的火柴棒都用光了,于是我站起身走向旁边的杂货店。
“大娘,我的火柴用完了,能借我一盒火柴吗?”我怯生生地求道。
“我是开店的,有卖的,没有借的。5角一盒。”老太太没好气地看着我。
“好吧……”我开始翻自己的口袋,可是居然一分钱都没有,“大娘,我今天忘了带钱,您能先借我一盒火柴吗?明天我一定还给你。”
“你是欠钱不还的父母生出来的孩子,我怎么敢相信你呢?”
“那你借我一根就好……”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赶了出来。“出去,出去。”
我低着头,默默回到刚才的地方,把三叠冥纸拆开,撒放在糕点周围,然后安静地跪在那里。
突然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接着传来咒骂声:“真他妈的丧气,什么日子在这烧纸。”
我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泼下来的水。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是依旧跪在那里……
中学开始,我便开始搜集火柴盒,工作以后更随身携带火柴,但是我不吸烟,只是喜欢在寂寞恐怖的城市里,抽出一根火柴,擦亮一道火光。
花的祝福
一个年轻的女音乐家重病垂危,绚丽的生命就要结束。一天,一个小偷敲开了她的房门,这小偷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这是小偷惯用的伎俩,若无人应门,他便撬门行窃,若有人开门,他便问:“是你叫送的鲜花吗?”小偷敲开了女音乐家的门,他看到的是一双美得叫人心悸但分明闪耀着生命的最后火花的眼睛。紧接着,发生了小偷经验以外的事情。就在他还在发愣时,他手中的玫瑰已被轻轻接去。“多美的花呀!”女音乐家说。她一边忘情地嗅着玫瑰,一边转身把它插在钢琴旁的花瓶里,一双颤抖的手陶醉地抚摸着它说:“但愿你比我的生命开放得更长久……”完全被冷落在门口的小偷呆了。他盯着女音乐家弱不禁风的背影和举止出神,注视良久,悄然离去了。从那以后女音乐家的门铃每天都会响起,开门的时候,只有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当邻居发现她家门前堆着很多玫瑰花的时候,女音乐家已经静静地在家中去世,人们发现屋里到处是枯萎的玫瑰花。
感动自己,感动他人和为他人所感动,实际上是一种轮回。完成了这个轮回,你会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孤独,这世界,原来是很具魅力、不会叫人失望的。
扫落身上的雪花
在我5岁的时候,妈妈在一个工厂上班,经常是很晚才回来。在我童年的印象里,妈妈经常是这样的早出晚归。
北方的冬天非常寒冷,我经常是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花飘飘,而家里人却从来不让我走出家门半步。渐渐地,我只能在妈妈身上看见离我最近的雪花。
又是一个北风呼啸的夜晚,鹅毛大雪扬扬洒洒地落着,我很想知道那雪花落到手上是什么感觉。终于看见妈妈披着一层厚厚的雪花走了进来,我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想趁妈妈没有扫落之前,抓到雪花。可妈妈见我冲过来,一把推开我,然后拿起扫帚,没几下,那些雪都落在地上消失了。我大哭起来,妈妈把外衣脱掉才把我搂在怀里,问我是不是被扫帚吓到了。我擦着眼泪说:“妈妈,我想摸摸那雪是什么感觉。”妈妈轻轻摇晃着我说:“妈妈刚进屋,身上的雪很冷的,万一让你着凉,妈妈多心疼啊。”
许多年以后,我渐渐明白了母爱是那么厚重,那么细腻。
珍惜
那一年,骆儿的爸爸再婚了。她新妈妈进门的时候,骆儿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一半是由于七岁孩子的天真,一半是新妈妈手里花花绿绿糖果的诱惑。可是她叫过之后,马上后悔不已。晚上睡觉的时候,骆儿拿出妈妈的照片拼命地流泪,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第二天吃过早饭要去上学的时候,骆儿的新妈妈递过来一个苹果,骆儿猛咽了几口口水,狠狠地瞪了她一下,抓起书包就跑出了家门。
那时候,骆儿每天都故意很晚回家,她不想见到新妈妈。骆儿拒绝她的礼物,拒绝她的微笑。放学后,骆儿总是和伙伴们一起在河滩上玩到天黑,然后拖着长长的背影,一个人在路灯下走。
骆儿的两个妹妹都很乖,总是“妈妈,妈妈”地叫个不停。有一天晚上,她们围着骆儿神秘地问:“大姐,你说现在这个妈妈和咱们自己的妈妈,哪个漂亮?”骆儿很恼火,给了她们每人一巴掌。“当然是自己的妈妈漂亮啦,这还用问吗?傻瓜!”两个小家伙马上就鬼哭狼嚎地找爸爸妈妈去了。骆儿咬着牙,但泪水还是流出来了。
骆儿的童年就在她对新妈妈的那种仇视中,悄悄地过去了。
后妈的心眼虽好,但脾气很坏。在骆儿心目中,后妈就是妖怪,就是魔鬼,这些咒语常常写在骆儿的脸上,但后妈并不因此放松对骆儿姐妹仨的教育。
本来很乖的妹妹由于受骆儿的影响变得敏感了。有一天,妹妹逃学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来,被后妈狠狠地揍了一顿。骆儿虽心疼妹妹,但她也觉妹妹理亏。第二天,后妈又亲自把妹妹送到学校。慢慢长大以后,骆儿和后妈之间仍保持着一种冷漠的客气,彼此都感到难以接近。也许是女孩子长大以后感情变得细腻了吧,骆儿开始发现后妈竟是那样的孤独。她没有亲生儿女,她的爱变得淡然,让人不易察觉,甚至误解。当骆儿姐妹尽情欢笑时,她只是远远地看着。随着年龄的增长,骆儿越来越感到母亲的重要。羡慕别人家的女儿亲热地挽着妈妈的手走在大街上,羡慕别人家的妈妈对女儿的细心关怀。但是骆儿配拥有吗?这么多年来,骆儿给过后妈什么呢?只有仇恨的眼神。后妈何曾体会到女儿的爱呢?骆儿从来就不珍惜她对她们姐妹的关心,从来就没有正视她为妈妈。
终于,骆儿开始试着关心后妈的生活,试着帮助她做一些事情,试着和她一起谈心。阳光灿烂的五月来了,繁花绿叶的景象融化了她的心。骆儿和妹妹利用平时节省的零花钱替后妈买了一瓶香水,一盒护肤霜,送给她作为母亲节礼物。姐妹仨一起站在后妈面前,说:“妈妈,节日快乐,这么多年你辛苦了。”爸爸在一旁一下子愣住了,后妈开心地笑了,泪水情不自禁涌了出来。爸爸的眼睛湿润了,这是他期望了许久的家的样子。母女四个拥在一起都哭了,后妈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女儿的幸福,她们的泪水是幸福的泪水。骆儿第一次感觉与后妈很近,很近。
从此,世界上少了三个失去妈妈的女儿,多了一个拥有女儿的妈妈。生活就是这样,心换得心,爱换得爱。只要我们懂得珍惜,爱便是一个永恒的主题!
爱的传呼
大概是1995年,一个男孩在他女朋友过生日的时候,送给她一台汉显传呼机,温柔地对她说:“我以后再也不怕找不到你了。”女孩调皮地说:“如果我离开这座城市,你就找不到我了。”男孩得意地摇摇头:“我可是办了全国漫游的,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呼到你。”
女孩欣喜地问他传呼号是多少,男孩说:“这是爱情专线,号码不公开。”从此女孩每天都把它带在身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女孩只留了一张字条给父母,就坐上汽车奔向邻近的县城去游玩,没人知道女孩正走向一场灾难。
女孩在县城转了一天,拖着沉重的脚步找到一间带淋浴的小旅馆。一进房间,女孩就迫不及待地走进浴室,想洗去一身的疲惫。当女孩正准备脱衣服的时候,脚下一阵猛烈的晃动,她急忙扶住一根暖气管,心想是错觉吗?但是当第二次晃动时,女孩知道这不是错觉。
第二次的晃动中还带有急促和沉闷的断裂声,女孩的全身开始颤栗,她知道可怕的地震来了。随着第三次第四次的更加猛烈的震动,无边的黑暗和恐惧把女孩紧紧地包裹起来,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拼命地放声号叫,拼命地拍打浴室的门板。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四周一片黑暗,静静地什么也听不到了。女孩无力地蜷缩在阴凉冷漠的地上。
迷蒙中,腰间一阵颤动,是呼机。女孩匆匆地摘下它,在黑暗中摸索着按键,看到了绿色的光芒:“林先生请你七点钟到老地方见面。”读着这句话,女孩的泪水又一次涌出来,滑过嘴角,咸咸涩涩的。想着电话那边的他,女孩又再一次尝试着走出困境,但那只是再一次的徒劳与绝望。女孩跌坐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眼睛盯着呼机的屏幕。
渐渐地传呼的灯灭了,四周重新恢复黑暗,女孩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呼机再一次在女孩的手中颤动了:“林先生问你在哪里,请速回电话。”女孩再一次地流下眼泪:“我想告诉你我在哪里,但是我办不到啊。”渐渐地女孩平静了下来,面对无法挽回的死亡,女孩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呼机第三次震动:“知道吗?我看你第一眼的时候,就爱上了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一如继往地爱着你。”女孩的心又阵阵地发痛。呼机第四次震动:“上帝也许会考验我对你的感情,但是我相信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给我时间。”这句话像一缕曙光在女孩的眼前闪过。女孩期待的呼机第五次的震动来了:“突然很想结婚,很想跟你结婚。那样就能永远地守在你身边,亲爱的,嫁给我好吗?”女孩已经是泪眼朦胧,此时的呼机成了她生命惟一的寄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传呼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地震的第二天了。女孩子感觉浑身发冷,又渴又饿。而呼机像一个疲惫的孩子一样睡着了。终于第六次的震动来了:“知道吗?今天结婚的人好多,新娘都很漂亮,但是我知道你穿上婚纱一定是最漂亮的。你还犹豫什么,嫁给我吧!”第七次:“其实想想人一生什么时候是最快乐的,我这个人笨,但在我看来,能和你一起生活,一起走完这辈子,我就是最快乐的。”第八次……女孩在男孩一次又一次的传呼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恐惧与绝望的时刻,不知不觉已经两天两夜了。
死亡的阴影越来越紧地箍住女孩的全身,她仿佛看到自己体内的鲜血和肌肉正被一条黑色的巨蛇一口一口地吞噬。女孩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她手里紧紧握着传呼机,连哭泣的力量都没有了。女孩的思想开始混乱,感觉自己正在往下沉,就在沉到底的时候,呼机第三十八次,也许第四十八次、五十八次震动起来。那震动像磁铁一样,牢牢地吸住了女孩体内残余的所有能量:“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举行哪些仪式呢?从现在开始我们分别设想一下,日后评出最佳方案。我想你一定是要一个很特别很特别的婚礼吧!”
第六十次,第六十一次……男孩一次又一次地向女孩传呼。
女孩始终是昏昏沉沉的,每次传呼震动一次,女孩就会清醒一会儿,而每次看完了内容就再次昏过去。漫长的四个昼夜过去了,当女孩子突然感觉眼前一亮的时候,她再次昏厥过去。当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身边一个男孩子趴在那里呼呼地睡着。医生告诉她:他四天四夜没合眼,医生让他到隔壁的床上休息一下,可他坚持在这里等着你醒来……
一顿饺子
乐宇和乐乐的爸爸妈妈在第一批裁人时就都下岗了,单位没有解释为什么。
那年乐宇五岁,妹妹乐乐刚过完三岁的生日。爸爸身体一直就不好,经常是因病痛得满头大汗,一会儿又哮喘得出不来气。妈妈也是个病秧子。乐宇三岁那年起,就已经开始学着在家里帮妈妈干些家务活了。家里吃的只是些萝卜白菜,馒头稀饭,就这样他们兄妹俩慢慢长高了。
妈妈基本上是不怎么管他们俩。妈妈每天都很忙,经常出去到别人家做些零活,有时拿回一些旧衣裳,给他们兄妹俩穿。他的衣服都是别人家淘汰下来的,但是很干净。乐宇整天要带着乐乐在家里玩。妈妈把饭做好了,就在厨房里喊:“小宇!带妹妹来吃饭,我先走了。”
后来就不行了。上顿下顿总是稀饭加馒头,白菜只是些菜梆子了,乐宇连过去吃的菜心是什么滋味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稀饭比以前更稀了,馒头一次妈妈只让乐宇吃一个了,妹妹也只能跟着吃这些稀饭和馒头。眼看着乐宇瘦了,乐乐也瘦了。
妈妈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又有关节炎,每到阴天下雨就疼痛难忍,站都站不起来。晚上,乐宇和妹妹躺在床上,听到的是妈妈的呻吟声。可是第二天,妈妈还是坚持着起来,给他们做早饭,还是稀饭加馒头,白菜只是些切碎的菜帮子加了点咸盐。
爸爸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是疲惫不堪的样子。这天爸爸带回来半编织袋白菜帮子,还有一小块猪头肉,还有给乐宇的一把花生豆。爸爸说,菜帮子是他卖菜剩下的,看着很干净能吃就拿回来了;猪头肉是他碰到了做熟食品生意的同学老刘,老刘知道他家很困难,让他带回来给孩子吃;花生豆也是老刘送的。爸爸说,这猪头肉是很好吃的,叫乐乐夹在馒头里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