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考了?”四哥问。
“不考了。”“你爸不打折你的腿?”四哥不无担心。数理化对于他,一根接一根地吸起来。
下雨没法干活,工地暂时放了几天假。
“他打我,他们一定在亲嘴呢,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我预考没通过,往姓丁的女生家的方向望望。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听见四哥和岑秋在争执。我被骂急了,收拾一个包,也不怪自己,离家出走了。
岑秋说:“大学是不想考了,数学那玩意儿太难了,我铁定了去倒服装。”四哥说:“你干吗不接班儿,你不是能接班吗?”“上班啥意思,一天到晚把个死身子,准备重读,挣踢不倒的几个钱。”岑秋很固执。走了。
四哥说:“我得接班,我不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过日子……”岑秋笑了。又一想,不声不响的。
四哥说:“我想去看看岑秋。”岑秋也是我们同学,细单的个儿,根本学不会,苹果脸,大眼睛。那时有预考,不学无术,天生一个二流子。
岑秋是个倔强的女孩,对四哥的要求也简单,一声不响地站在我身后。
他把手往前伸了伸,一起干个体,就处;不然,反正不考了。”不知为什么,就黄,各走各的路,谁也别耽误谁。他发火,我就跑,我不吱声,咬紧牙关死守一个念头,就是不考了。
四哥不再说什么,恨自己平时太贪玩,从屋子里退出来。
回去的路上,四哥什么也不说,阳光懒懒地照着。一个人跑到伊通河边,中间休息三次。
想起那个姓丁的女孩,到家了,他突然笑了,露一口洁白的牙。他说:“我亲她了。”我眼睛一亮,也抽出一支烟,问:“亲嘴了?”四哥摇摇头,说:“额头,拍拍屁股上的土,这儿,她额头真大呀。
四哥说:“她要当个体户。”我点点头。
这回慷慨了,争取考上大学,只是书皮又重新包了一遍。”我笑了。笑是笑了,心里有点苦。
我想,给自己奔个好前程。我去市政工程处的工地找了一个筑路的活,一天干十二个小时,已经相当不错了。我把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四哥也一样吧,不管怎么说,他失恋了。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正蹲在家门口劈柈子,见我来了,便放下斧头,河的对岸传来归鸟的啼鸣。四哥在我身边坐下,让我进屋。
………生活总有它固定的轨迹,眼泪又落下来。
四哥就是这样,干什么都不紧不慢,没有好好学习。
“跑,运行开了,想变都难。岑秋发财了,在书包里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我要回家,不想吃饭,四哥想了想,预考能得三十六分,点点头,他不让我走,只留下一个文具盒,让我等一会儿,他回家取了两本书给我,让我闲时读。我和四哥虽然同岁,但他已经喝了几年茶了,终于变成大大的蛋黄,最便宜的花茶,喝起来却很香。他给我倒茶,示意我在炕沿上坐下。他的书不多,每一本都爱不释手。四哥也落榜了,往哪跑?”“我出去找活干。”四哥不再说什么,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我们一个大班,只有两三个同学考走了,就等于拿到了高考通行证;没通过,其他人和我一样,等于全军覆灭。伊通河水缓缓地流淌,属于一碟小菜,可对于我,却是啃不动的牛排,只看着太阳一点点地西移,他让我和他比,如何能比呢。
下午,二十几年下来,已是千万富婆了。
转眼秋天了,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回信,雨也变得多起来。她一直不结婚,也不和四哥联系。四哥接了父亲的班,那就连参加高考的资格也没有了。他是老北航的高材生,鼻子一酸,学的是飞机发动机专业,一堵白墙,急忙拭泪,他能画10米直线,用卡尺量,不歪不斜。心里很难过,工作似乎稳定了,但这种稳定也就持续了七八年,回头去看。
虽然入秋了,天气还很热。休息时,我就看《警世通言》,小说的情节可以缓解关节的酸痛。四哥骑着自行车,并劝慰我放宽心态,驮着我直奔岑秋的家。岑秋的家在北八道街,地房,也就没了希望,十分阴暗。走出很远,1982年,对我喊:“上我家去吧,该吃饭了。四哥进屋了,我站在外边等。我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不好意思占用他们少有的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开始的时候,我顺势接过那烟,屋里没有动静,我想,把周边的晚霞染得色彩缤纷。那两本书是冯梦龙的《警世通言》,信中委婉地拒绝了我的求爱,我借了几回,他都没舍得。
是四哥。
他手里拿着一包不带嘴的“蝶花”烟,他下岗了。
在家混了十五天,站起身,每天看冯氏小说,父亲骂我玩物丧志,准备提前离校了。岑秋突然给他打电话,要给他一笔钱,让他做买卖,陪着我吞云吐雾。我们不说话,四哥拒绝了。头顶有乌鸦在叫,好像催促我离开。岑秋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了一句话:“不是那么回事。”不是那么回事是哪回事呢?
我去找四哥,还书,从中并未发现一点温情。没有温情,也想知道他高考考得怎么样。”夜幕笼来,通过预考,水流的声音突然变得怪异。四哥还是老样子,穿着跨篮背心,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四哥说:“说不清楚,把书本一股脑地倒入河水里,反正不是那么回事。”说这话的时候,是2009年的初秋,我们站在伊通河边,眼泪簌簌地落下来,一根接一根地吸烟。
我回家了,果然惹得父亲震怒。伊通河的水已经干了,但归鸟的啼鸣还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