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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轰隆隆的爆炸声,烟石飘散,待硝烟散去后,众将士看着露出的大洞,均欢呼起来。

雷丸所显示出开山裂石的威力,在这个年代称得上惊世骇俗了。夕颜继续命人在洞中埋下雷丸,直到将她所制的雷丸全部耗损了,方才炸出一个幽深的大洞。

看着一脸狂热的白狄士兵,夕颜的心微微有些歉意,不过却一闪而过。

自古战争没对错,自己所做的只不过是换取百年的安定罢了。

请君入瓮,夕颜望着朝阳谷上方,目光清澈而明媚。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端木风,希望你能信我一回。

白音振马而上,后面大军秩序井然地跟上,逐渐走进了幽深的洞中。

“白王……”夕颜忽然开口道。

白音勒马而止,望向夕颜露着询问的目光,表情率直而关切。

唯一歉疚的是他吧,夕颜递上一件黑色的披风道:“这是我在碧水寒潭,取自白蟒的皮鳞缝制而成,不畏水火,刀枪,你先拿着以防不测。”

白音忙推过不要:“要是我拿了,你怎么办?”

夕颜摇摇头道:“朝阳谷我不去了,毕竟是我故国,不忍见你们屠杀我朝子民,所以我就在关外静侯你们佳音。你们保重……”

说罢递给了白音白蟒披风,调转马头飘然离去。

是啊,有些难为她了,白音默然立半晌,披上白蟒披风,率军进了朝阳谷。

夕颜并未走远,在朝阳谷外目送着最后一个士兵进入了甬道。忽然朝阳谷上方飞下一个灰色的身影,只见他飞来似电,手中一挥,一阵灰蒙蒙的毒雾就倾泻而出,夕颜两旁的士兵都没来得及反映,就一头从马上栽下。

夕颜却并不慌张,开口道:“都准备好了吗?”

来人停下手,站在夕颜一边,蓦然开口道:“你决定这么做了?要是老狐狸发难,你岂不是很危险?”

夕颜望着柳木风,眼中一片平静:“此时戎狄已进了朝阳谷,若是不依计行事,东朝恐怕会沦于戎狄的铁蹄之下。柳木风,你多年的志向不正是如此吗?怎可为了儿女私情而堕了你的抱负。”

柳木风看了她半晌,才悠悠道:“也罢,要真是如此,我也不会舍下你一个人,即使是死,我也会陪着你。”

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在说着一件平常的事。

夕颜望向他的目光复杂了,终于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问:“我爱端木风和端木琉,甚至是白音,这你也不介意吗?”

“你的心中有我的影子,我只需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柳木风放荡不羁的脸上神情一片平静。

夕颜动容了,心中思绪纷繁复杂,端木琉的爱执着而热烈,端木风的爱和煦而专一,白音的爱淳朴而率真,可这三人毕竟脱不了这年代的窠臼。

只有这柳木风,竟然不介意她的博爱和滥情。

柳木风见一向镇定的夕颜都开始激动了,当下别过头,望向朝阳谷上方,暖煦的阳光映得他脸庞一片金灿灿。

“是时候动手了!”他自语道,指尖夹着一片薄薄的刀刃,朝上一挥,短刀就没入了阳光中不见踪影。

忽然,一阵巨大的轰隆之声,从朝阳谷上空传来,接着无数的碎石滚落而下,片刻就将甬道掩埋了。

柳木风擅长机簧,所以设计这些巨石堵住洞口也不是难事。

白音率着大军从甬道进入了朝阳谷,朝阳谷中一片空旷,经年未褪的荒草枯木,新长的绿草萋萋,迎风簌簌抖动,朝阳谷的唯一入口,狭窄高仄,两旁都是高达百刃的山壁,地势险要。

夕颜,只需我平定了东朝,你就会俯瞰这东朝的一切,即使父皇要为难你,我也会替你挡下。

“得得”的马蹄声,踩着初生的阳光,朝朝阳谷谷口走去。

忽然一阵巨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白音脸色一变,吼道:“来人,速去看看甬道!”

白音久战沙场,深知现在的危险,要是后路被退,前路被堵,那不啻于被对方瓮中捉鳖。

“白王……”前去查探的人用发颤的语音回报道:“甬道处不知何处落下巨石,已经完全堵住。”

白音蹙起了眉头,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谷口处,忽然多出了一对旗帜鲜明的队列,斗大的一个“东”字,在阳光下分外醒目。

中埋伏了,难道夕颜……白音不敢多想,猛一振臂喝道:“将士们,东朝的沃土就在前方,戎狄几千年的梦想就要实现,只要冲出朝阳谷,东朝就属于戎狄了!”

说完,当先一抖缰,白马刺啦啦地往前迅奔,身后的骑兵士气高涨,不惊反怒,各个精神抖擞地拍马而前。

戎狄的骑兵天下无敌,没了日照城这个天然屏障,东朝岂是对手?

端木风面对着杀声震天的对手,并不慌乱,只是淡淡地吩咐道:“点火。”

周围早有准备好的士兵,燃起火把,就在枯草衰木点燃,火势顺着大风,迅速地朝前蔓延。

果然,是经烈油浇过,迎风见长,愈蔓愈盛,只一瞬,整个山谷都在红光蔓延中。

戎狄的近百万军队生生困在了烈火中,骏马怕火受惊后,四蹄乱蹬,将背上勇士都甩落下来。

更为诡异的是那火扑之不灭,一旦沾上身,就如骨附蛆,任你扑倒打滚,都扑不灭它。

顿时火光中,哀嚎,嘶喊,种种声音汇在了一起,加之骏马乱奔也踩死了不少人。

只有少数人冲出了火圈,可也被守在那的东朝士兵无情的斩落。

自古以来,火攻威力最大,当年诸葛亮三把火(火烧赤壁,火烧新野,火烧藤甲兵),生生地将自己的寿命折去了数十年。

而火攻也是最难施用的,不光要考虑地形,山貌,还有综合天气,望着前方火苗攒动,无数的人影在那里哀号,端木风也不禁暗暗吃惊。

婉儿啊,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手段,如果谁与你为敌,还不是……想到这,端木风竟惊得后背冰凉一片。

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么一个温婉如玉的女子变成如此?

山谷一片通红,将半边天映得一片绯红,烈火中忽然响起一声声浓烈的诅咒。

“杀了夕颜,为我们报仇!”

“杀了夕颜,为我们报仇!”

一声声,仿佛厉鬼的呼喊声,透着狰狞与不甘直冲云霄。

火势燃烧了两三个时辰,才渐渐褪去,原本树木阴郁的山谷裸露着烧焦的泥土,散发出袅袅的黑烟。

地上,散落着残肢断体,让人惨不忍睹,偶然有的未死,还兀自抽搐,让人骇然。

一将功成万古枯,即使是端木风也不禁感叹道,不过战争就是如此,要是对方不死的话,那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东朝军队了。

烈日,

焦土,

无尽的尸体,

待端木风驱马走在了朝阳谷的时,一柄弯刀,划过一线明亮,忽然从马下尸体中穿梭而上。

没有半点征兆,想不到在这无情的烈火中居然还有活口!

那利刃悄无声息地刺破马肚子,凌厉的鲜血如同放开了大闸,浇在了下面尸体上。

褪去了黑色的残灰,英俊的脸上沾满了热血,显得一片狰狞。

白音,他带着夕颜的白蟒披风,方才避过了一劫!刚才那一幕,让他永生难忘。

戎狄人不怕死,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可是不费对方一兵一卒,戎狄就这样全军覆没。

他不甘,整个戎狄都不甘,近百万的大军,在烈火中苦苦挣扎哀嚎,他认得这火,当初攻打长狄的时候,城墙上落下的就是这火。

整个军队在烈火中渐渐消去,士兵们的哀号声一声声地落入了他心中。

他不信,即使是在碧水寒潭看到夕颜和柳木风在一起,他也不信,他相信,夕颜是不会害他的。

他的双指扣在了泥土中,咬紧着牙关,努力地告诉自己,她是不会骗他的!

两人在凤凰山中初见,一幕幕地重现,与周围的哀嚎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努尔将军在旁边大声喊道,浑然不顾身上的烈火。

“白王,快走,不要管我们,一定要杀了夕颜,为我们报仇!”

“杀了夕颜,为我们报仇!”

种种声音汇成了一股巨浪,巨浪翻滚如同一股漩涡将他紧紧地撕扯而去。

夕颜,你为什么如此对我!

他的双目中尽是仇恨与不甘。

直至火势熄灭,他一动不动的如同烧残的木偶般躺在了那里,心里兀自不停地问自己。

夕颜,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直至,他看到了端木风骑着骏马,白衣飘飘,在一片残迹中更加风郎神韵。

是他,白音的瞳孔一缩,不错,当如军帐中掳走夕颜的人就是他,原来他就是东朝的天子,端木风!

白音想笑,却克制着自己,手中的银月弯刀微微有些发颤,心中的念头就是杀了他!

近了,端木风鬼使神差般经过了他,他悍然发难,鼓足全身的劲气,人刀合一,穿过马腹,直指端木风。

这一刀,叫断流,斩断一切,气势一往无前,再不回头!

巨变陡起,身后士兵见白音快如闪电般刺入端木风的马腹,相救已然不及,只得大声惊叫。

胯下骏马异动,端木风已觉察不对,电光火石间手掌像马背上一拍,整个身子疾速地向后退去。

而此时,一把尖亮的利刃迅速跟来,刺破了他的手掌,直指他胸口。

端木风俊眉一耸,顾不得手上伤痛,在空中奋力挪动了一下身子,那利刃便刺进了他的肩胛。

另一手快如闪电般击在了来人胸口。

这一切只是几息之间,众将士只见一白一黑的两条身影在空中飞舞,接着“啪啪”几声轻微的响声,两道人影才分开。

端木风落地后,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立,只见他脸色苍白,手掌滴淌着鲜血,胸口更是插了一把弯型的尖刀。

另一边,白音落地后,神色狰狞,不顾其他,呼啸一声,奋不顾身地朝端木风再度扑去。

身手士兵早已经奔到端木风身边,几名虎将更是接下了白音的攻击。

白音纵然勇猛,也挡不住众人,他力战之下,砍翻了几个将领,却被其他人觑准机会,寒光闪烁,眼见就要命丧乱刀之下。

“要活的。”端木风心中一动,不顾伤势猛然喝道。

将士们听到后,忙调转手中兵刃,用刀背狠狠地敲在了白音身上。

大力涌来,白音喉头一甜,却不退让,欺身抓住了身边一个将领,神力一举将之抬到头顶,猛喝一声:“谁敢阻我?”

双目圆睁,裸露的手臂肌肉遒劲,他怒吼一声,将手中的人朝端木风的方向掷去。

旁边立刻闪来四五个人影,他们联手接住了活人暗器,却仍旧往后退了好多步。

好神力!端木风心中一凛,那五人接过掷来之人后,见对方兀自不能奈何白音,便加入了战团。

一番苦战,白音终于被擒下,可地上躺着好多呻吟的将领,白音之勇,果然令人心惊。

他怒瞪着端木风,喝道:“端木风,你卑鄙,不敢堂堂正正与我一战,竟然暗施诡计,我白音做鬼都不放过你。”

端木风的伤口已经简单的包扎了下,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呈现一片苍白,他望着那个浑身浴血的人,忽然开口道:“白音,我敬你是个汉子,今日之战,要不是你们戎狄想踏足东朝,岂会如此?”

白音忽然笑道,甚为癫狂:“想东朝也精兵无数,居然靠着一个女人,居然靠着一个女人……”

说到后来,声音已经是悲凉。

“长铗归去,落樱红红,草原凄凄,落日尽掩,碧水寒兮,葬我之心……”

眼中已是决然之色,心已死,纵留着躯体又有何用,白音有生以来第一次心若死灰。

这歌草原勇士临去前的挽歌,白音此时唱出,表示他已生无可恋。

“端木风,”一声爆喝远远地从谷外传来,却如巨雷由远极近,功力之深让人骇然,“你要是胆敢伤了音儿一根毫毛,我就让夕颜死无葬身之地!”

白王?端木风眉毛一挑,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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