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荷捧珠的青花瓷碗里,药汁子浮出缥缈的白气,朦朦胧胧如烟似雾。
我整理出一个闺秀最最端庄娴雅的笑:“常大夫,为了叶容身子,常大夫日夜辛劳,叶容感喟不已,深恨不能报答万一……”
我瞄了眼苦哈哈的药汁子,柔声吩咐:“春纤,你赶紧着把新制的蜜饯话梅,拿些来给常大夫尝一尝。”
常慕躬身一揖,郑重道:“叶小姐好意,常慕愧不敢受,俗语道‘医者父母心’,身为医者,自当常怀父母慈心,如此才能……”
唉,常慕啊常慕,你怎地这样呆呢?蜜饯话梅一端了来,哪有客人自己吃,主人不陪着的道理?你开得那些个药汁子,苦哈哈得紧,我实在是咽不下了啊,嚼颗梅子改改味都不成吗?
我微微蹙眉,打断他论起来就絮絮不止的医者之道,“要不,来碟子山楂糕?”
常慕一怔,半晌,终于开了窍:“叶小姐脾胃虚弱,不宜食酸。”
唉,没戏了!
常慕讪讪一笑,甚是自然地端起药碗。
哎呀,莫不是我叶容病中美赛西施,他……他暗暗思慕了我,此番……此番要喂我喝药吧?
我目瞪口呆地瞧着常慕取了根小巧的银勺,轻轻地搅了搅黑乎乎的药汁子,接着,微微抬起清澈眼眸,冲着我羞涩一笑,哎呀,这可怎生好啊?私定终身之事,我叶容是断断做不来的啊!
我眼睁睁地瞧着常慕,将盛了药汤的银勺,徐徐送到了自己嘴边,浅浅一尝。
哎呀,还晓得先试一试温热,哎呀,常慕啊常慕,不想你对我用情已如此之深啊!不过,你委实无趣了些,我叶容委实是没瞧上你啊!
忽地,那常慕搁下银勺,将药碗递给了春纤,满意道:“无事。”
登时,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他不是要喂我喝药吗?这又是做啥子?
常慕神色肃穆地望着我:“叶小姐,请喝药吧。”说着,朝春纤挥了挥手。
咦,怎地还是春纤喂我喝药啊?
他……他不是……
脑中“轰”的一声,打出生以来,我叶容头一回羞了,叶容啊叶容,人家常慕不过是尽医者之道,先来尝一尝药汤是否熬到了火候,你却自作多情啊!
“容儿。”哎呀,大哥来得可是时候!
我赶忙微微侧了身,将通红的脸隐在帷帐暗沉沉的影儿里,“大……大哥。”
大哥朝我微微点了头,便与常慕相对一揖。
寒暄一番,大哥撩袍坐上床沿,“容儿,你今日可好些了?”
我甚是娴雅地点头,“容儿好得多了。”
大哥望着我,漆黑的眼眸郑重肃然,“容儿,大哥……大哥……”
我想着,大哥从不是吞吞吐吐之人,此番如此犹豫,定是有些不好启齿的话,而我叶容,向来是个贤德明理的闺秀,是以,我整理出一个最是善解人意的笑。
大哥猛然攥紧我的手,“容儿,这两日你好生歇着,三日后,我与爹爹亲自护送你上太息山。”
登时,我泫然欲泣:“大哥,你……你和爹爹不要我了吗?”
为何要把我送去荒山野岭啊?我不要离开你和爹爹啊!
“容儿,”大哥望着垂坠的帷幔,“你莫要害怕,太息山无量居士是当世奇人,他必会医好你的。”
无量居士?
难道……
难道常慕,神医常慕也医不好我吗?
“春纤,这两日你替小姐打点好行装,三日后随小姐上太息山。”
“大哥,”我忽然想起青青,“青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