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当然能屈能伸,在厨房里忙的焦头烂额,因为她自动揽下寨长一家和无叨、央厝的伙食,只见各色蔬菜迎空飞舞,菜刀双发齐动,咔嚓咔嚓的就落进了盘子里,然后大勺一抄就下了锅,只见白烟大起,油声鼎沸,噼里啪啦的响声一起,色香味就俱全了。
央厝在桌前坐着,时不时向里面看看,无叨老人则是闻着香味捋着胡须满意的笑。
寨长夫人抱着痴儿坐着,也不时流连的看看里面,担忧的问,“用不用我去帮帮白公子?”
寨长用眼神询问着无叨老人,无叨摆摆手说,“这丫头厨艺了得,咱们在这等着就好了。”他转头看看央厝,然后笑着问,“年轻人,还没尝过她做的菜了吧?”
央厝回过神来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不一会,嗒嗒的脚步声传来,白花花端着盘子,上面是四四五五道菜肴,她当当当按在桌子上,然后得意洋洋的拍拍手说,“佳肴一共十道,今日我下厨寨长请客,各位请!”
当所有的菜都上完,除去无叨之外的人都是大眼瞪小眼惊讶不已。
寨长用筷子加了一小块青菜放入嘴中,然后举起大拇指连连赞赏说好,弄得白花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寨长夫人十分高兴的说,“没想到白公子还擅长下厨,真是难得的好男子呢,不知道白公子娶亲了没,我娘家还有个妹妹……”
掖进嘴里的米饭差点吐出来,之前的一个依玛还不够,还要来个相亲?
她闭上嘴咳了咳刚要解释,一旁的央厝已经脱口而出,“他有婚约了。”
这回轮到白花花瞪眼看他了,央厝笑了笑说,“我早就觉得白兄不错,便将自己的表妹介绍给了他,两个人一见钟情互生情愫,已经换了定情信物,这回白兄就是为了回家禀告父母然后迎娶我妹妹的。”
真没看出来,他说谎也可以这样顺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样么?”寨长夫人惋惜的看看白花花,白花花连忙点头应是,“是啊是啊,我非常喜欢央厝的妹妹,今生非她不娶。”
“哎,也怪我唐突了。”寨长夫人笑了笑说,“无妨无妨,总之,谁嫁了白公子三生有幸呢,白公子这样心细如尘,是女子都会喜欢的。”
“是么是么,那我真是有艳福,呵呵。”白花花应承的笑着,无叨老人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喝酒吃菜,央厝夹了些菜放进她碗里说,“多吃点,辛苦了。”
一顿饭,只有白花花吃的食不知味。
午饭过后,白花花逼迫无叨老人交出解药,然后验证一下真假便和央厝分开吞服,不久之后果然神清气爽,脉象也正常了。
“真是变态,不是说要控制我们,干嘛又给解药了?良心发现?”白花花嗔着。
无叨老人看了看她略带玩味的说,“那就要问你自己了,昨晚,你和王子……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发生什么事!”白花花恶狠狠地伸出拳头威胁说,“你别想诽谤我,我可是清白的很!”
央厝早在无叨老人提起“昨晚”这个字眼的时候,便目光灼灼的射了过来。
无叨继续有趣的问,“哦?那为何王子三更半夜就把我叫过去,竟然是为了让我给你解药,而昨晚你恰好去过,真是匪夷所思。”
“你!我……哎!”白花花无言以对只能叹息一声。她确定昨晚赫连寂生认出她来了,并且也拆穿了她的女子身份,并且也看见了面具下面的脸……可是,他难道就因为这些给她解药?事情确实不太明朗。
无叨老人从始至终都观察着央厝的神色,只觉得这个丫头实在是秀逗,身边潜伏着这么上心的男人竟然不解风情,他所言至此,留个悬念和遐想给央厝,这样似乎更有好戏看。
“咳咳,具体的我就不知了,不过,早知你宁愿用那样的方法换取解药……我一定会念及旧情私下给了你的,娃娃,委屈你了……”无叨老人故作惋惜的拉拉她的手,然后便酒足饭饱的离开了。
剩下白花花站在原地嘴角抽搐,对着他的背影用眼神大卸八块。
白花花赌气的回过头,却看见央厝怔怔的看着她,眉头蹙起眼中是无限涌动的暗潮,看起来比平时要严肃好几分。
“我不是说过,我不允许你用那种方法去找药!”
突如其来的吼声,像是闷天里的一声惊雷,白花花忽然的一怔,只觉得他的目光灼热,让她全身不自在。
“我,我没有……”她喃喃,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告诉过你,我不许,不许就是不许,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什么人,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这样做!我不能保护你,不能救你,你觉得我很好过吗,或许,与你一起死我都会觉得快乐,但是让你牺牲来留住这条贱命,我不要!”他突然冲上来,一手举起她的手死死的攥着,吼着说,“我不要!”
那语气咄咄逼人,好似真的发怒了。
白花花狠的甩开手退后一步说,“我说我没有,你若是不信就算了。”
央厝顿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我们离开这里吧,我可以不管这里的所有人,但是我不想让你涉险。从今以后,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感到孤寂或者流离。除非我死,否则这个誓言永生不变。”
白花花看着眼前认真极致的人说不出话来,他,是在承诺,他说,这是誓言,可是他却不知道,她最怕别人说要保护她,那证明她很没用,她会连累别人,经历了一次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不用!”白花花摇头喊着,“承诺是最可笑的东西,我不信承诺,也不想信,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这里的事情办完,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转身离开,狼狈又沮丧,像是逃难一样。可是那孱弱的背影在央厝看来却如此孤清,真的很想,让她温暖。
这天夜里,他们又迎来了一个新奇的客人——杀千愁。
他本就是为了寻找师父才四处飘荡,沿着蛛丝马迹搜索到了六家寨,这天夜里,却是因为一次过手而故人重逢,然而这次重逢却也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夜色深沉,央厝和白花花两人一下午没有说话,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沉思,可最终还是央厝按捺不住了,他踱步到她的门前举手放手几次,终于下定勇气,可是一阵风掠过,他迅速回过头,只见黑影一闪,刹那就不见了。
同一时间,白花花也打开门,看见央厝傻愣的站在外面先是一愣问,“看见什么人了么?”
央厝点点头指着一方说,“一个影子。”
白花花咬咬牙,刚才那个影子的身形和御风之速都和杀千愁同出一辙,是不是他?
不等央厝解释,白花花已经起身飞出几十米,紧追在杀千愁身后,央厝愣了片刻就紧随而去,杀千愁飞的缓慢,本就警惕性极高,后面的一丝风声都会让他敏感。
刀光一闪,已经先发制人。
“还是那么无情。”白花花嗔一声,侧过头闪过了刀刃。
央厝见两人搏斗起来连忙冲上前去将她护在身后,赤手空拳就迎头上去,白花花无奈的叹息一声,没想到杀千愁竟然再次出刀,第二刀极速撞上来,伴随着一声冷哼,“我想看看巫邪教出来的徒弟如何。”
原来是要考验她,白花花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冷清杀手也会开玩笑,她揪着央厝的衣领,将这个莽夫扔到一边,摆出李小龙应对外国佬的姿势“啊哈”一声装腔作势起来。
杀千愁眉一皱收回刀说,“你不想跟我比。”
白花花无所谓的摊摊手说,“不是不想比,是比不了,我学的又不是杀人的功夫,当然了,你要是想尝尝我的毒,我可以每一种都给你下下。”
“不必。”杀千愁泯灭杀气,看了眼她身后的央厝,白花花摆摆手说,“没事,自己人,走,咱们屋里说去。”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人”这三个字让央厝浑身一颤,一股温热从心底流露出来。
所有话题,白花花都没有回避央厝,半个月的相处,她已经能够确定他的人品,绝对的干净正直,断然不会出卖她。
“那个……你来干什么?”白花花端了杯茶给杀千愁,然后打量着他依旧煞气的一身黑衣和那把千年不锈的刀。
“来找无叨。”他喝了口茶说。
“别找了,他现在在皇宫里不亦乐乎呢。”白花花撇撇嘴鄙视的说。
杀千愁蹙眉,问,“你见过他了?”
“可不,我还被他整的很惨,这过程我回来再跟你说,但是有件事,可能要需要你帮忙。”
“什么?”
白花花沉吟了会说,“我想来想去,我绝对不能因为无叨和我有交情就睁一眼闭一眼,这是造孽不是造福,所以我必须阻止。你知道这老头子现在在干什么吗?他在使坏用毒甚至下邪术却帮私生子篡位!”
杀千愁仰头问,“那又如何?”
白花花的鼻孔出气,这才是真正的杀千愁!不管天塌地陷一切与他无关!她怎么会忘了,这个冷血的人心中根本容不得别人,就连爱他至深的阮陌琉都可以狠心下手,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他又怎么会有不忍?
可是白花花不知道,这世间,不论听到谁遇到灾难他都会面不改色,惟独听到一个名字就会心神不宁,那就是白墨染。
那个从年少时就一眼认定的女子,住进他心里几年,而眼前人,却是他看不穿的,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全然改变了。而阮陌琉,他不是不悔恨的。但,他就是如此偏执的人,即便这个女子付出一切,自己又怎么接受得了承受得起。
白花花叹息,是因为知道这件事要管起来有多么困难。央厝叹息,是因为看到她愁绪三千却无能为力。杀千愁一时怔忡是因为佳人已变,世间再无那个动他心弦的白墨染,唯有武学是他毕生之伴。
沉默间,杀千愁忽然想起一事,问,“这三年,你可曾见过金灿灿?”
白花花圆目大睁,愣愣的摇摇头说,“我找了很久,知道东方的消息,知道笑花烟的消息,但是,不知道他的……”
杀千愁从袖中掏出一张信纸递给她说,“一年前,我到过金国皇宫,他说再遇你之时,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你。”
白花花愣愣的接过信,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信封上写着:笨鸟亲启。
白花花笑笑,果然还是那样神气活现的语气。
信纸上寥寥数十字,却让白花花几乎站不稳。
“为救玉眉儿,我已法力全失,无法探测你的方位,若你活着,期盼相见。”
他,没有死么……
这三年来,她日日夜夜活在悲戚之中,那心心念念的人却不是亡魂,而是生者吗?
她攥着手中的信,泫然泪下。
玉眉儿,我要见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再见你!
“他们在哪?”白花花抓着他的胳膊问,眼眶含泪十分急促。
“应该不在金国皇宫,因为他说有个人欠你一个愿望,所以会在某处等你。”
愿望……白花花忽然的笑了,她知道他们在哪里了。
白花花低着头,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中的信件,只觉得这三年的苦痛都烟消云散,郁积在心的悲伤也拨云见日,她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连夜赶路的过去,可是这里还有事情羁绊,恐怕最少也要几日才能完成。
“这次你必须帮我,没有原因!”白花花折好信件掖进怀中,命令的语气对杀千愁说。
杀千愁难得的没有拒绝只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因为他确实要找无叨,这和他们是同一个缘由。
“明日,我会让无叨邀赫连寂生出来,你和央厝负责要挟他为人质,我就不信,他能用自己的命换一个寨子人的性命!”白花花沉声道,“狭路相逢勇者胜。”
白花花和央厝隐蔽在树林的灌丛中,杀千愁则是抱着双臂平平稳稳的站在正中央。他当然不屑与白花花他们为伍,弄得神头鬼脸偷偷摸摸,不论是正面攻击还是背后偷袭当然都要光明正大的。
那把刀立在身侧,萧风阵阵,静谧的丛林中终于传出了声音。
央厝一步上前就要冲出去,却被白花花猛地拉回来,嗔道,“你有病啊,出去找死!”
央厝皱眉说,“可是他……!”
“你还担心他?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武林第一刀!嗜血无情地狱修罗这样的词形容他都是好的,他杀人不眨眼,别说是坏人,就算是爱他惜他的人他都下得了手,用得着你担心?!”
央厝怔怔的点点头,不再轻举妄动。
杀千愁听觉灵敏早把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见耳里。阮陌琉的死,她还是怨他的吧,可事实已经造成,他又能解释什么。当初阮陌琉全身都在颤抖,眼眶含泪的祈求死在他的刀下,他又怎会不知,这便是一辈子的孽债,只是不想再看到她生不如死罢了,这其中的原委,又有谁能真正明白?
来人正是无叨和赫连寂生,是受了白花花的邀请,这便是那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计谋。
所谓万无一失原因有三,纯属白花花自恋。一,赫连寂生阅历尚浅智商不足肯定算计不过她有五千年文化底蕴沉积的白花花。二,无叨老人不会对从小带大的徒弟动手,曾经对巫邪的希望都寄托在杀千愁身上,断然不会牺牲他吧?三,杀千愁的刀法天下无敌,一个小小王子还能超越他不成?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白花花不禁自满的笑笑。
赫连寂生与无叨老人二人站定,杀千愁仍旧是面不改色,反倒是无叨有些激动的问,“你怎么……”
“自然是找你来。”杀千愁冷冷回答。
无叨捋捋胡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是是,为师不好,应该留个书信给你的,给你引见一下,羌国王子赫连寂生。”
杀千愁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赫连寂生也是颔首示意。
无叨向后面瞥了瞥说,“你应该和那丫头会和了吧?她怎么没来?”
杀千愁不置可否。
树后面,白花花还在窥探着情况,央厝却转过头怔怔的呢喃着,“丫头……?”
白花花侧过头看见他一脸考究的神色,尴尬的笑笑说,“他,那老东西男女不分……老了,老了呗,呵呵。”
央厝仍旧一脸疑惑,这具身子虽然单薄,但是直直板板,无胸部有喉结,再说姑娘家哪有如此大胆的,就是跟他同居一室也无所谓,可是,自己对她产生了些微妙的情愫,倘若她是女子他就不是病态了,这不是很好?
“你看什么看!”过了一会,白花花感觉那道目光还凌厉的扫在自己身上便别扭一声说,“去,抓他去!”
计划之中,杀千愁拦住无叨,央厝绑架赫连寂生,白花花坐收渔翁之利。
央厝跑出来之后便立即行动,赫连寂生一眼便看出他的身形就是前日里到皇宫偷袭的人,于是手下生风两人很快就搏斗起来。
无叨本想插手,不料杀千愁大刀一举横在他面前说,“师父,我受人之托,你还是坐视不管颐养天年的好。”
无叨不怀好意的笑笑,还略带惋惜和感慨的说,“哎,没想到为师养育你教育你这么多年,你却为了一个丫头和我反目成仇,为师真是失败啊,竟然教出个见色忘义的徒弟来,哎哎呀!”
杀千愁不为所动,这个老滑头又耍什么心机,总是这样时而倚老卖老时而装嫩做小。
另一边,央厝和赫连寂生却是进行的十分艰辛,两个人的武学只存在于招式并无邪术和内力辅助,于是每一拳每一脚都是非常到位的力量相横,这比的就是速度和准确性。
赫连寂生一招龙爪直掏他心脏,下手凶狠无情,央厝向后下腰闪过,腰环一躲已经袭到他左边,脚下腿风一扫便要将他绊倒。
白花花看的牙痒痒,要是她上,绝对只攻下盘!那可是男人的弱点!
两个正人君子不停的变换姿势,两个人打得有声有色此起彼伏好像余兴未尽。
“那日你没有发挥真正实力,今日时间充裕,我非要逼出你的独家武功来!”赫连寂生冷笑一声,一掌斜劈过去,向他后脑关键部位拍下。
央厝脚下碎步连连后退,然后在空中翻滚三圈到达他身后,一脚横踢就要踹向他后背。
赫连寂生紧紧皱眉,猛的趴下然后在地上打滚起来,双手交叉挡住了他的下一脚。
央厝摇摇头说,“你似乎已经知道我的身份,还这样苦苦相逼做什么。”他放下手,消了武功,看样子不想再打斗下去。
赫连寂生拍拍袍子笑着说,“慕容将军的后代,我又怎么能不厚待?”
只有白花花一头雾水,她还潜伏在树后面偷偷的观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无叨早就看见了她露出来的白衣,于是无奈的喊着,“丫头,你出来吧,躲躲藏藏的什么样子,跟地鼠似的。”
白花花用鼻音重哼一声,然后打么身上的尘土光鲜艳丽的走了出来,那姿势比明星走红地毯还要骄傲。
她装腔作势在赫连寂生面前微微躬身道,“王子殿下,goodmorning!”
赫连寂生蹙眉,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国鸟语。
央厝对她偶尔蹦出来的神经话语见怪不怪,杀千愁放下刀,在一边的缘木上坐下来调神养息。
赫连寂生望向这张修饰极好的银色面具有些疑惑,但是更多的是沉迷。自从那一日见到她的容颜,与记忆中那个女扮男装的掌柜不谋而合。当年的幼稚轻狂和今日的情窦初开有很大不同,那躺在浴桶中全身湿漉发丝凝水的女子,不胜娇羞楚楚可怜,竟然风情十足,而那面具下的容颜……
白花花当然没有顾及这个王子的心理动态,瘪瘪嘴问央厝,“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央厝,你还有真实身份?难不成这些日子一直是潜伏在我身边的内贼不成?”
央厝连忙摆手说,“当然不是!我决不可能背叛你!”
白花花满意的点点头说,“好,这还差不多。那说说吧,你和这个王子有什么渊源,那个慕容将军又是谁?”
央厝沉顿了会说,“慕容赓烈,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