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庄重的大殿之上,龙颜震怒。
“司徒爱卿!这就是你的生擒巴特尔之计?朕来问你,人呢?巴特尔何在?”
跨前一步,司徒不惊不惧的说道:‘微臣失策!请大王降罪”
降罪?如今情势危急,叫他如何对这个威严的镇国将军降罪?
“朕来问你,如今这余下的后果,你该如何收拾?”晏王焦躁的看着伫立下面的司徒,如今放虎归山,那嗜血阴狠毒辣的男人不知会如何对付蓝轩国!
司徒深吸口气,沉声道:“按巴特尔的性格,臣想,他一定会返回草原纠结兵力攻打我国!”
这一次的对垒已经在所难免,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加我国兵力,方为上策!
晏王冷吸口气,盛怒中的巴特尔,能有几人能抵挡?
司徒的话一出口,群臣一片哗然。
巴特尔要攻打蓝轩国?
从没有听到任何细微的消息,怎么说打就打?
这到底是怎么了?
本是面带笑容的臣子们个个猛的顿化惊愕,面面相窥,不知所措!
司徒平静的对晏王再次道:“大王不必担忧,我国已经养精蓄锐一年有余,除去南都国,我们已有两国和亲,此一战他们势必会来协助,而他!巴特尔常年征战,此次又如此鲁莽行事,未经周密策划,他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
司徒沉着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威严的大殿上空,遏止住了群臣们的惶恐不安,也让晏王沉默的盯着他,不发一言!
终于,晏王手一挥:“退朝!司徒爱卿随我来!”
大臣们鱼贯退下,司徒跟随晏王走到了后花园。
他知道晏王会问什么,心头忍不住的一阵发颤,敌军压境他不怕,敌众我寡他不怕,血战沙场他也不怕,他就怕失去那纤丽的身影,他怕晏王一声令下命他放了蓝朵儿,他害怕!
御花园的鲜花正朵朵怒放,肆意展开最美丽妖娆的身姿,散发着迷人的花香。
晏王看似陶醉的低头闻着花香,然后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你将蓝朵儿安置在何处?”
脑海中急速运转,思量自己到底该不该据实回禀,为了她哪怕犯下欺君之罪,那又怎样?
“臣让夜无痕将她安置在一处隐蔽别院,至于详细地址,微臣此时也还不知!”
“你也不知道?”晏王站直身体,疑惑的看着一脸平静的司徒。
“是!臣觉得越少人知道越为妙,而臣如果知道了定会忍不住的去探望她,那样定会泄漏她的行踪,所以臣还是不知道为好!”司徒垂着眼帘,缓缓道来,听的晏王也不疑的点了点头。
这个蓝朵儿啊!怎么会引起这样多的麻烦!
晏王微微拧起眉头,缓慢朝前迈去,司徒谨慎的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一惊心!
“司徒爱卿,你觉得将蓝朵儿送还给那巴特尔,你意下如何?”晏王突的止步,微眯凤眼转身看着身后的司徒。
全身忍不住的一震,要来的终还是要来!
抬起头,他平视着晏王,语气中带着一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冲动:“臣坚决不赞同!”
听着司徒那毫无回旋余地的声音,晏王不禁一阵薄怒,深深的看了眼司徒后终还是平静的说道:“朕知道你对蓝朵儿一片痴心,但现在她不愿与你为妻,而巴特尔也没有像你们捷报中说的那样颓废一蹶不振,而至于情毒,我看也未必像传说中的那般玄虚,所以我们现在留着蓝朵儿,也并无任何的价值啊!只会让一切都适得其反”
这就是帝王,他考虑的永远都不会是亲情,而永远都是其中厉害,其中的利用价值!
“不!不会的,大王请放心,留下蓝朵儿绝对不会适得其反,只会让那巴特尔心有余悸,不敢放手毫无顾忌的去攻打我国,而我们没有蓝朵儿在他那里,我们就会义无反顾的去攻打他们,这……这怎么会没有价值呢?”司徒有些心慌的跨前一步,着急的为蓝朵儿辩护。
冷冷的看着司徒的神色,晏王冷静的反问道:‘你怎会知巴特尔会为了蓝朵儿而有所顾忌,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会为一区区女子而放弃这丰功伟业?’
“大王,难道忘记了他是为了什么而攻打我国的吗?”司徒紧紧的盯着晏王的眼睛,不放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犹豫。
毅然的跪在晏王的面前,司徒有力的说道:‘请大王放心,臣誓死保卫蓝轩国,如巴特尔攻破我国的千云城,臣必以全家八十口性命殉城!“
千云城,是攻入蓝轩的第一道关卡,他居然会发下如此重誓!
晏王也不禁仲怔的看着他!
为了一个女子,他这样做值得吗?
没有人知道值得不值得,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爱了就是爱了,随着心的方向去走,总是没有错的。
他是这样,巴特尔也是这样!
天已近次日黎明,越近黎明,天却偏偏越发的黑漆漆一片。
“驾~~”他仍然在迎风奔驰。
手脚已近麻木,只有腰间的那柄淌血宝剑隔着衣衫传递灼热到肌肤,叫嚣着嗜血的欲望。
黄沙漫天,鲜血沿着开裂的伤口再次蜿蜒而下。
不管……不管……什么都不管……
怒睁的鹰眼,望不见熟悉的家园,在那里有他最强悍的勇士,他要带上他们,再次冲向这里,用铁蹄踏破他们的江山,割碎他们的疆土。
他已经极度渴望挥舞着剑,感受敌首落地的热度,践踏敌尸的快意,然后,将那抹纤细的身影轻轻的搂入怀中,对她诚心忏悔,再嗅一下她身上那温暖的馨香!
横断山脉的轮廓慢慢的倒退到身后,满是血丝的眼炯炯有神。
只要他再次回来,那时!她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的身边,再回他的身边!真的这么容易吗?
夜无痕隔着走廊上的木栏,看着呆立窗边的蓝朵儿。
一天过去了,她不言不语,晶亮的眸子没有了往昔的光彩,苍白的脸颊也没有了昨日的娇艳,那夜悲痛欲绝的凄然已经褪去,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夜无痕知道,她的肝肠已经寸断,心神已经俱碎,却为何还能如此坚定的站在那里,背!直直的,挺挺的!
这静如死潭的一天,她很平静,是的,她一直很平静的,可是平静的底下,该是怎样一颗冰冷或挣扎的心啊!
“朵儿公主,你该用膳了!”一名乖巧伶俐的小丫鬟端着菜香扑鼻的托盘进了屋子,轻轻的唤着一直站在窗口的蓝朵儿。
“好,你先放下我等会用!”朵儿回身朝她柔和的轻笑,笑完转头望向屋外。
原来,她还会笑,原来她还能笑!
也原来,昨夜的恩爱只是过往云烟,梦醒了,连一丝也不剩了……
“公主,趁热吃吧,这可是陈妈妈用心做的啊”小丫鬟可爱的撅着一张小嘴拉扯过朵儿将她按坐到饭菜前。体贴的将将热饭推到她的面前。
要不是将军严令,不能说出这些都是他亲自命令厨房做的,她早就已经忍不住要说出来了。
唉~可要把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公主像将军说的那样,养的珠圆玉润,谈何容易哦!
瞧见朵儿猛的将眉头一蹙,伶俐的她忙问:“公主,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饭菜不合您的胃口?”
轻轻的摇了摇头,朵儿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致,别过头,闲闲看窗外的那一片红花,仿佛那可口热气腾腾的饭菜远不如窗外景色来的美妙。
小丫鬟知道自己多了事,忙收了声,识趣的退出了房门。
这样的日子她要过多久?这样了无生趣的日子她到底要过多久?
无味的站起身子,她懒懒的将自己斜靠在窗口,看那铅灰色的云层,寂寥的集结在天空之中,让一切越发显得沉重。
她这里是了无生趣看沉云,司徒那里却是心情沉重想对策。
在晏王面前立下如此军令状,他不得不冷静思考,步步谨慎,如果一不小心,那赔上的可是自己全家八十口性命!
看着个个昂首挺胸坐在自己面前的众将士,司徒威严的沉声唤道:“左护卫,右护卫,领命!”
“在!”
两名表情严肃的将士朗声应道。
“你二人即可启程,前往东希国,和丽蓝国,带上大王的亲笔书信交予他们的大王!”
“是!”
两人得令转身出门。
“左大将!”司徒再次沉稳低喝。
“在!”
司徒静静的看了他几秒,缓缓从桌上拿起一封书信:“你带着我的这封书信,去南都国,一定要亲自交予可硕公主,懂了吗?”
“遵命!”
当一切都安排妥当,司徒挥退了余下的将士,疲倦的合目靠到了椅上。
此次背水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让他将朵儿交还与那巴特尔,今生今世都不会可能!
除非他死!
摇曳的火光照射在他的脸上,光线流离,漫溢到他的脸上,蒙上了一道孤独的光影,影影光色中的男人,是如此的强大却又如此的孤单……
半月时间飞速碾过,还未等司徒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巴特尔已经带上他那不惧生死的威猛之师,直压蓝轩国境。
顿时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都感受到了头顶上那风雨欲来的危险讯息。
虽被司徒幽闭在人烟稀少的地方,这两军开战的事,还是隐约传进了这沉寂的别院之中。落在了那些送菜烧饭的大婶与丫鬟们的耳中!
在那个绝望的夜晚之后,朵儿几乎没有迈出过这房门一步,终日将自己躺在床榻之上,任自己昏昏沉沉的过完那一天又一天,看的夜无痕终是忍不住的踏入了房门。
在门口遇上端着饭菜出门的小丫鬟。
夜无痕的目光落在那似乎没动多的食物上,冷声问:“公主没吃?”
“是!”小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夜无痕冰冷无温度的脸汇报道:“蓝公主最近都用的很少,今日到现在才用了一碗白粥!”
夜无痕冷冷的注视着已经变冷的饭菜:“知道了,下去吧!”
小丫鬟被选来伺候蓝朵儿,当然也是伶俐之辈,但一见夜无痕这副冰冷如腊月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忙退了下去!
夜无痕缓步踏了进去,走到蓝朵儿的身边:“公主为何都不用膳?”
朵儿斜靠在床榻上,低头看着书,颈项微微低垂,肌肤细腻白净,说不出的风流动人。
“我知道蓝公主心中悲伤,但公主想过没有,大王这样做也有他的无奈,他怎忍看对战厮杀之时,还要顾忌公主安危,如今公主回归我国,大王才可安心放手攻打啊!”
蓝朵儿的目光终从书卷中移开,柔柔的朝夜无痕扫去。
他说的这一切,自己怎会不懂?而现在再对自己说这些,又还有什么意义?
被她的目光一扫,夜无痕倒是说不出了话来,一贯沉稳平静的他居然生出了一丝局促和不安来,若目光悲切或含怨,这他倒还接受的了,却偏偏她的目光始终柔和,清澈如露水。
看了夜无痕良久,她突然开口:“夜大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吗?”
他愕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蓝朵儿缓缓的转过头,目光定定的落在灰暗阴沉的天空中,她舒展开紧锁的眉头,慵懒的说道:“朵儿现在对大家来说都已经毫无用处,那何不让朵儿自己做一只闲云野鹤,自由的去飞翔!”
极度的哀伤过后,是极度的平静!
回过神来的夜无痕忙一口回绝掉:“此事绝对不可!”
似乎早会料到这样的回答。朵儿也不吃惊的朝他笑了笑,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夜无痕楞了半天,只好悻悻的站起身来步出了房门。
他从没有想过,蓝朵儿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
见夜无痕走出了门口,朵儿才将视线从书卷中挪开,站起了身子。
海誓山盟,潇洒一笑,全当虚幻一场,抛掷脑后,重新活过!
几日极其平淡的日子,倒让她有了清静的头脑,将往日的点点滴滴想了又想,哭了又哭。淋漓尽致的哭泣换来了冷清又清醒的大脑。
人生不过虚幻一场,又何况这隔了国恨家仇的情爱?
漫步走出这如鸟笼般困住她的空间,抬眼间却是那位小丫鬟与一位大婶正窃窃私语。
这般小人儿,大概在与大婶说她的心事吧。想起往日在宫中,总爱蹑手蹑脚跑到那些偷偷私语的丫鬟身后调皮的偷听她们的心声然后大声的叫嚷出来。
淡淡的一笑,漫步而过,她现在怎会有闲心和心情去窃听别人的秘密。
“你说我们的司徒将军和那巴特尔开战谁会打赢啊,我真的好为将军担心哦!”
随风飘来的一句话还是让她僵住了步伐,豁的转过身子急切问道:“你……你刚才在说什么?”
“啊!公主?”小丫鬟和那大婶慌张的回过头,神情不安的看着定定凝视她们的蓝朵儿。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多嘴居然被蓝公主听见!
呼吸不稳的看着惊恐低头的俩人,朵儿发现,原来心和嘴,并不是永远契合。
原以为对一切都已经死了心,原以为再听这一切会一笑了之。
“你们刚才说开战?谁和谁?”朵儿紧紧的盯着她们,一步一步的逼近,双手控制不住的轻颤。
“司徒将军和巴特尔!”
身后传来夜无痕清淡的声音。朵儿将身子定在了原地,将他的这句话在心中默默的咀嚼了无数次。
司徒和巴特尔!司徒和巴特尔!
那男人,得了南都国的公主就这样快速的来攻打蓝轩了吗?
丫鬟匆匆溜走,只留下痛苦闭目的蓝朵儿与默默注视她的夜无痕。
园中很幽静,静的可以听见朵儿猛抽气吸气的声音。
“何时的事情?”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是平稳的,像询问一件寻常事情般的平静。
“昨日”
轻轻的两个字震在朵儿的心尖,疼的她不敢询问到底是谁占了优势,无论听到任何一方坏或好的消息,都不是她的心所能承受的起的!
“司徒将军在晏王面前立下军令状,如让巴特尔攻克了千云城,他!就与全家上下八十条性命殉城!”
夜无痕偏偏不说前方战况,只是漫不经心的述说着全城皆知的消息!
身形一个不稳,朵儿如看着怪物般的转身注视着夜无痕,一向谨慎沉稳的司徒将军,怎会做出如此不智的事情?
夜无痕第一次不敢看蓝朵儿那逼视的目光,轻轻转过头望向别处。
昨夜一阵秋雨,花园中的红花凋零一地,看在他的眼里,竟生出了一丝触目惊心的感觉!
“那……那司徒将军……”朵儿见他回避过眼光,心猛的一沉,最后的那几字竟被她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只能呆呆的看着夜无痕,渴望他能如以往那般洞悉一切的回答自己。
他扬起头,空中居然已经飘起点点毛毛细雨,故意忽略朵儿的问题,他轻淡的道:“公主,回屋去吧,下雨了!”
“告诉我,司徒将军……他们现在怎样了?”巴特尔那一个名字居然苦涩的说不出口,她咬牙再问,无论是怎样的消息,她!都要知道!
“他们……”夜无痕欲开口答时,身后传来“咕咕咕”的声音。
洁白的信鸽带着司徒的消息停落在他的身后。
俐落的抽下它脚中的纸条,他快速的看了眼蓝朵儿,低头瞄着纸条。
“上面……上面写什么?”蓝朵儿困难的吞咽着口水,生怕那上面写着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深邃的看了一眼蓝朵儿,夜无痕道:“将军命我即刻赶往千云城!”
“要你去?”朵儿吃惊的退后一步,按司徒的性格,不到最后一步,绝不会求助他人,难道……
“也带我去!”她抬头看着无痕,一双眼眸闪烁坚定的光芒。
“不可!”他比她还要坚定的一口回绝掉!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一个人去!”没人能拦住她要前去的决心,天崩地裂也拦不住!
沉默的看了她半晌,夜无痕默默叹息一声:“如果将军怪罪……”
“都有我来承担!”他的话还没说完,朵儿已经迅速的接上。
身后,是那落满地的红花,殷红,触目,与巴特尔身上淌下的鲜血无异,与沙场上剑锋淌下的鲜血无异。
国与家!家与人!恩怨缠绵,这样的纠缠到底何时休?
夜,别了清风,静静离去。
露珠初凝。
当红日在东边探头,夜无痕已经带着蓝朵儿到达了千云城城下。
火光!满天!
血腥味飘荡在空中,浓的比血更令人心寒。
这些……都是他挑起的杀虐!
踏着不知是谁和谁的鲜血,一步一步走进城中,空气中的腥味让她一次一次的呕吐不止。
想起那次,也是这样的血腥缭绕,但他却将自己温柔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
而今天……
他!为什么代表的总是血腥,总是战争,总是争夺……
收了心神,她轻喝一声“驾~”将那些往事随风抛掷脑后!
见了司徒,他一句怒气冲天的:‘放肆!夜无痕,你怎将公主带到这里?”轰隆隆的响彻在他们耳边。
朵儿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司徒虽怒也毫无办法,对着她的公主身份,他虽怒却也无可奈何!
携了一名护卫,朵儿登上了那宏伟壮观的千云城墙,被战火无情洗礼过的平原和山峦尽人眼中。
眯起眼眸,她极力远眺。
身边护卫似乎知晓她的用意,伸手指着东南方道:“这边就是那可恶的巴特尔大营!”
心跳起来!
“他的大营……”她用尽全力远眺,无奈相隔太远,连一两面舞动的旌旗都看不到,更何况他那刀刻斧凿的俊容!
巴特尔!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你带着新娶的南都国公主来攻打我们的蓝轩国吗?
那句“我绝不伤害你身边一人”的誓言,你忘记了吗?真的忘记了吗?
你可以忘记朵儿,你可以忘记我们以往所有的恩爱,你也可以欺骗朵儿所有一切,但!你怎么将这句誓言忘记,怎么可以?
对着东南方,她喃喃自语,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