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在林妈妈事件后,也不禁觉得王辞华真是能依靠的小主子,对于她决定的很多事也不再过多怀疑和阻拦了。而王夫人也打点好了行装,让赵府的人接去了。钱妈妈不放心王夫人在赵家的日常起居,也想着跟过去,但又担心王辞华。在王辞华的劝说后,钱妈妈便是决定与王夫人一同去赵家。
之后几日,钱妈妈不在家,院子里丫头偶有不安分的,绣错性子好,也管束不来,绣满不是说话的人,只能在实在出格的时候,王辞华亲自出面惩处。绣错很不好意思,觉得劳烦了小姐。王辞华倒是劝慰她,这院子里近来异常闹腾,并不是绣错管束不利,而是有人有心要惹事了。
不过,绣错在外办事却是顺当,不必处处说好话,撒银子,也能便宜行事,且还有不少下人小厮主动打听辞院可有空缺。绣错心想,这大概就是小姐所说的,彰显出强大才能让人不小瞧。
这日,绣错打听芬姨娘院子的消息,得知那丫鬟终于是回芬院了。王辞华与绣错俱是不解,按说她在本地也是没家的,芬姨娘院子再如何简陋,也总是比一般贫寒的房屋好。等到了芬院,谜题方是解开。
开门的丫鬟正是他们没见过的,双眼上挑,说不出的风情,皮肤并不是白皙如雪,而有些黝黑,五官显得更深邃,身上穿着鲜艳的裙褂,真是十分显眼。若香姨娘是娇媚入骨,暖玉在怀,那这丫鬟便是充满野性的妖媚,极具侵略性的美丽,这丫鬟无论在哪个府都是祸害。
王辞华现在觉得香姨娘做得没有错,不过还不够彻底,应该立刻赶出府去。她转念一想,对于这丫鬟的处置手法,并不想香姨娘的惯常处事,连从前那个叫翠语的丫鬟那般姿色都让香姨娘有所行动,而这丫鬟按说早是要赶出去了吧。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王辞华此番计较自然是不会显在面上,仍旧是平素的摸样,明知故问道:“这位姑娘我倒是没瞧见过?”
那丫鬟立刻是娇笑一声,并不娇羞掩面,而是露出一小排白牙,真是夺人心魂呐。王辞华暗暗想着,父亲应该是无法抵抗的吧。
那丫鬟笑道:“小姐真是读书人,对我们下人还这样有礼。香姨娘瞧着我黑,便唤我为夜朵。”
香姨娘虽然并没有这么读过书,但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夜朵,夜中一朵亮眼的花儿。
夜朵领着王辞华与绣错往芬姨娘屋中走,一路上笑靥妍妍,言语未见高深清雅,举止也是寻常做派,但更见质朴得可爱。
芬姨娘依旧在屋中绣披风,里屋已经升起暖炉,而且也不止是一只,膝盖上还摆着小巧的手炉,进了屋就暖洋洋的。
芬姨娘忙是要将暖炉给王辞华,又要喊那新入籍的丫鬟来侍候。王辞华笑道:“姨娘,我就是闲了来串串门,若是姨娘这般忙,倒是给姨娘添乱了,以后辞华也不敢来了。”芬姨娘这才作罢。
王辞华留心瞧着,新入籍的丫鬟手脚勤快,看着是个老实敦厚的丫鬟,而夜朵其实也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好逸恶劳,最起码她手上这杯清茶是夜朵泡的,芬香扑鼻,比芬姨娘的手艺还好。
在王辞华与芬姨娘说话间,夜朵落落大方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笑,不像是那些丫鬟献媚的笑容,而是十分真诚,仿佛是真的觉得高兴。夜朵,令王辞华竟也讨厌不起来。
王辞华想了想,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既然她留在府中,绣错打探的那些信息也不会出错,那她勾引王年昼,也是有心要当上姨娘。
王辞华与绣错使了一个眼色,绣错会意,笑道:“芬姨娘,今个儿小姐可是来说件大好事的。”
芬姨娘慈爱得看着王辞华,柔声道:“有什么好事?我最好的事就是夫人,小姐和少爷都能好好的,只要你们都好,我也就好了。”
王辞华心中一暖,芬姨娘也是从小照料自己的,她其实一直对自己都很好。想到这里,王辞华下面的话是愣住了,忽然觉得这番计策也不是那么天衣无缝,虽然能改善芬姨娘的生活,但也会对打破芬姨娘波澜不惊的生活,而且她与王年昼也总算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没有感情,但多少还存有想象。
绣错见王辞华不说话,唤了一声:“小姐?”
王辞华冲着绣错笑笑,又紧接着笑道:“芬姨娘,今个儿我去与父亲请安,他倒是问了我几句姨娘的事儿,说是晚些时候要来呢。”王辞华还是说了出来,她想要在府里站住脚,让人不敢左右她的命运,她想要母亲,钱妈妈还有芬姨娘,大房中的人都能自在的活着,那她必须一步一步往前走。
王辞华将新丫头入籍之事搅得人尽皆知,自然也是传到王年昼的耳朵了。他自然是要问问当事人究竟是何等境况了?王辞华便将芬姨娘清冷孤寂的生活说了十二分,又谈及哥哥近来写的信,不日将回府,院长先生都夸了之类。
王年昼听闻长子有出息自然是高兴,有个出色的子嗣是比那些家中有势的官员更让人羡慕的,再一想这长子是出于芬姨娘,饶是挂在夫人名下,但亲娘还是她,而现在芬姨娘却是过得如此不易。得,还是来瞧瞧吧,别是儿子回家了,一问亲娘,自己竟是没去瞧过,那多招儿子恨呐。
如此王年昼便是决定来长久不曾进的芬院。
芬姨娘闻言,面上还有些动容,不是兴高采烈,但还是欢喜的。王辞华的罪恶感便更深了,依照她的计划,王年昼来了芬院,怕也是会进夜朵的屋子。
“姨娘,我上回寄去的糕点哥哥收到了,他写信回来,道还有一个多月,哥哥就要回家来了。”王辞华只能用王贤良转移芬姨娘的注意力,所幸芬姨娘对王年昼的在意,不如儿子许多。
“还有一个月了呀,这日子也过得快,瞧瞧,少爷的冬衣我还没准备做呢,也不知是不是长高了。”芬姨娘顿时显得十分高兴,竟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想着要找料子做衣裳,一时又想着是不是要做大些,很快就将王年昼要来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王辞华也看着姨娘直笑道:“姨娘也该多做几套冬衣,多吃得好些,哥哥回来要是见姨娘过得不好,就该伤心了。”说着又让绣错记下,等他们院做冬衣时,也给姨娘添几套。想了想,又道绣满再做滋补汤水时,也盛一碗给姨娘。
芬姨娘直摇手道:“这怎么好,小姐平时已经很照顾我了。”
“没事,姨娘,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王辞华又与芬姨娘聊起哥哥冬衣的料子,款式,芬姨娘想了几种。王辞华知道她并没有余钱,这料子多半又要从原本不多的日常用度中省下来,便称她正好有,回头让绣错送来。芬姨娘推迟不过也就应下了,心中倒是开始想剪裁与边纹了。
辞别芬姨娘,夜朵送王辞华主仆至院门口,王辞华又故意添了一句道:“父亲最爱的是檀香与玉兰香,姨娘屋子若是有,也点一些。”
那夜朵笑眯眯应了,王辞华刚要走,她却叫住了,道:“三小姐,我知你为何来的。”
“哦?”王辞华觉得有趣了,果然这个丫鬟与她想得不同,“你说我是为何来的?”
绣错见状机灵得将院门关上,在一旁把风。
夜朵撩开眼边的发丝,缠着手指上,笑道:“三小姐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既然说开了,王辞华也索性说道:“既然对你说得,你接下来有何准备?”
夜朵松开手指上的发丝,将所有头发往后一并甩去,笑道:“三小姐,我并不打算当这府里的姨娘,就是让我做夫人,我也不愿意。”
王辞华真是觉得奇了,正想问,就听着夜朵道:“我来到这里,听说王老爷是个喜爱诗书的真名士,我心向往之,没料到进府中,竟见他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我要跟的人,一定要是真性情,真名士,那纵然是没名分的通房丫头,我也愿意。”
“三小姐,我很快就会离开王家了,不过,你想让我做的事,我也会做,而且包管让你满意,但三小姐要保我安全离开本城。”夜朵话锋一转,笑道。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这一番对答,夜朵说得明白,王辞华也听得明白,倒她不禁有些欣赏起这个不知名的丫鬟来了。
王辞华笑道:“夜朵姑娘,咱们也不打哑谜。既然要我保你能顺利离开本城,这价码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有些高,除了这件事,夜朵姑娘可还有其他筹码?”王辞华现在的势力并不如香姨娘,在外行事,她不能保证能在香姨娘之上,不过真要用,她也有其他的法子,只是万没有那么轻易。
“三小姐,真是聪明人。人人都说王府的大小姐是才女,要我说,三小姐才是奇女。我们若有幸能再见,我赌小姐一定是那人上人。”夜朵笑道,“香姨娘克扣芬院的用度都从我手中出,账簿一目了然,还有其他在外产业。若是小姐需要,今个儿我都能说出来。”
果然是值得这个价码,王辞华笑得灿烂,“夜朵姑娘成事之后,我定保姑娘安稳。”
回府后,绣错还是有些不放心,道:“小姐,你真同意保她了啊,我看着那夜朵不是正经人,别是会出岔子连累了小姐。”
王辞华品了一口香茶,这冲得还真不如夜朵,有机会也让绣满与夜朵学学这茶艺,那绣满在吃食上就是天下无敌了。她又呷了一口,放下,道:“真要是那样,就是我看走眼了,得个教训也无妨。不过呐,我相信这回是不会看岔的。那不正经,方是有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