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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晓晴一觉醒来,莫名的恐惧立刻袭上了心头。

夜空中,闪电之后间隔几秒就是霹雳般的巨响,震得大地仿佛不停地颤抖。

窗外的暴雨下得很大。

闪电当中,阵阵的蓝绿色光芒照得屋子里忽明忽暗的,显得幽深而恐怖。那霹雳的声音滚滚而来,仿佛就在自己的头顶,又好像自然界里的一只大手,随时准备伸到人间,一把抓住你的脖子。

此时的晓晴正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她只是觉得自己笔直地躺在床上,耳朵里的轰鸣声压住了一切,甚至让她忘记了这个世界,或者说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而她的脖子,不,这时候的她已经真切地感觉到不仅仅是自己的脖子,而是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一下了,自己仿佛被牢牢地吸附在了床上。她努力挣扎,试图让自己的手臂,或者是双腿脱离这巨大引力的束缚,或者说难怕是让自己的身子动弹一下,可是,她都失败了。就在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服从意志的使唤的时候,她仿佛发现自己的灵魂已经进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囚笼,而这囚笼就在她的身体之中,是自己的身体束缚了自己的灵魂。渐渐的,她屈服了,而忽然间她又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在真实的世界中,而仅仅是在一个似睡非睡的梦里。就在她的这最后一个判断完成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外面雷雨的巨大声响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嘈杂声音,这声音是一个正在她耳边回旋的东西发出的,嗡嗡嗡嗡,一阵刺耳的轰鸣取代了那震耳欲聋的惊雷声,那东西仿佛变成了一根针,正要穿透自己的耳膜,嘈杂的声音充满了耳道,刺激着她那虚幻的听觉。她极力想要去躲避,可是她根本就动不了,只有任凭那东西在自己的耳朵里慢慢穿透。伴随着刺耳的声音,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接着是身体,纷纷开始麻木了,那感觉就仿佛是有无数的针正扎在皮肤上面。

接着,更为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感觉到自己周围的世界正在退后,飞速地退后,而自己就仿佛进入了一个隧道一样,正在飞速地前进,把周围的一切都甩在了后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开始分明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脱离了身体,逐渐漂浮在了空中。是的,那感觉是很真实的,自己的确是漂浮在了空中,轻轻柔柔的,与周围失去了接触。

她被彻底的恐惧击倒了。

很快,她的意识再一次振作了起来,她开始努力,用力使自己的意识沉下去,尽量回到自己的身体中去。就这样,她的心挣扎着,挣扎着让自己的意识恢复正常。

这次,她分明觉得自己就要成功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沉了,而肢体也逐渐摆脱了引力,逐渐听凭自己的使唤了。她感觉自己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那种麻木的感觉没有了,而嘈杂的声音也停止了响动,而周围的热气逐渐地包围了上来,裹住了她的身体。

咔嚓,一声惊雷响彻夜空。

“啊!”晓晴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搭在身上的毛巾被落到了地上。

窗外的夜很深,天幕只是被时不时的闪电撕开口子,银白的亮光时时洒进屋子,把这卧室变成了一个奇怪的世界。

晓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她浑身燥热,感到身体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液,粘在手上粘糊糊的。她的心跳得很快,尤其是在闪电过后,看见屋子闪亮了一下的她都意识到马上就要有一次惊雷。接着,滚滚的声音就从外面的天幕里传下来,有时小,有时大,有时是一次,有时是持续很长的时间。

就这样,她呆坐了几分钟。

当神志完全清醒之后,她发现自己几乎已经没有了睡意,于是在闪电之间的黑暗中,她摸到了左边床头的电灯开关。

一盏台灯亮了,房间里很安静。

她注视着这房间,一种纯欧式的英伦田园风格在霎那间映入了眼帘,左边台灯的照耀下,床头的一只大柱子直冲天花板,那柱子是用很深的棕黄色实木雕刻成的,尖尖的,正好和床头连在一起。后面的壁纸是乳白色的,上面有和着实木家具非常配套的深棕色花纹,星星点点地布局在墙上。顺着柱子看上去,这房间的天花板并不如一般住宅当中的平面,而是尖尖的顶,向着四面汇合到中间一点,一盏古朴的欧式吊灯历历在目。白色的实木吊顶层层叠叠,把这房间装点成了犹如欧式小木屋一般的场地。接着,她的目光扫视到前面,一个欧式风格的实木柜子和一张实木桌子就靠着墙壁。

就在这个时候,闪电再次袭来,不过,在台灯的光良之下这闪电不那么显眼了。可是,之后的这一声惊雷更加可怕,就好像要把这房子掀翻打破一样。

晓晴不由得冒出冷汗。

“这么大的雨,还这么闷热啊。”她自言自语道,这时她才发现正前方墙上的空调早就在定时器的作用下停止了运转。房间里只有左边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是紧紧关着的,而外面就是那宽敞的阳台了。不过,巨大的遮光窗帘还是大开着,只留着如轻纱一般的普通窗帘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而闪电的光芒轻易间就投进了屋子。

晓晴从床上爬了起来,站在巨大的玻璃门前,本来打算顺手拉上窗帘的她与忽然到来的闪电打了一个照面,那银白色的光透过窗户在眼前一闪,外面的世界顿时间一片白茫茫,紧接着就重回了黑暗。在一阵心惊肉跳当中,她马上又经历了一次雷炸,但她还是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拉上了那厚重的窗帘。

这个时候,小青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刚才的兴奋与恐惧过后,一种深深的睡意重新袭上她那已然平静了的心头。看看床头无绳电话上的时间,已经是午夜的三点十六分了。

关上灯之后,重新躺在床上的晓晴感到外面的雷声渐渐消退了,只剩下哗啦哗啦的雨声还在继续。

“好大的雨啊!”她在心里嘀咕着。难怪自己会感到恐惧呢,窗外那么大的雨,还有闪电和雷声,这让从小就胆子不大的晓晴感到十分害怕。

新州的夏天总是会有这么大的雨,而且会夹杂着雷电,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现象,可是对于从外地来到新州读书的晓晴,这样的场面还是很少见的,而且,躺在床上的她分明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听到的最响亮的雷声。

窗外的雷声开始小了,那滚滚的声音逐渐远去,仿佛消失在遥远的太空中一样,周围慢慢恢复了平静。可是躺在床上的晓晴忽然又没有了睡意,她开始回想起刚才那种奇妙的感觉。

什么时候人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漂浮在空中?对了,在梦中,一定是在梦中。晓晴回忆起自己在十三四岁青春期发育的时候,每天晚上做梦时总会觉得自己会从楼房顶上跳下,或者从楼梯上摔下,接着就漂浮在了空中,仿佛摆脱了地球引力一样一直都不会落地。那样的梦总是出现在青春期的时候,因为那时的身高总是增长得很快,而这梦正是大脑在告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身体正在变长。

可是,这并不能说明刚才那种四肢和身体都失去控制的状态,那种刺耳的声音,那种高速前进的隧道感觉,以及那种漂浮在空中的独特感觉。其实,这种漂浮不同于刚才说的青春发育期的那种情况,因为这并不是整个身体都漂浮在空中的感觉,而仅仅是自己的意识,或者说是灵魂漂浮在了空中,而肉体,则好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控制住,已经完全不再听凭意识的安排了。这种感觉就是肉体和灵魂相互脱离,然后灵魂离开肉体进入了太空的感觉。

谁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晓晴在黑夜中静静地问自己。

是临死的人,对,就是快要死去的人。当晓晴想到这里的时候,刚才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突然紧张了起来,周围潮湿闷热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了。

难道自己刚才已经面对死亡?

从晓晴被生下来的时候开始,医生就诊断出她患有十分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可是,晓晴的家底并不殷实,父母一直舍不得为她的病动手术,直到九岁的时候,她的问题已经严重得危及到生命了,没有办法,她的父母终于下定决心,在倾家荡产支付了手术费用之后,晓晴的心脏病竟然奇迹般地康复了。

其实,晓晴并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了,在她九岁以前,几乎是稍微剧烈一点的活动都会使得她心脏病发作,然后陷入昏迷状态,但每次与死神的较量之后,胜利者总是晓晴。

难道自己刚才心脏病再次发作,又一次徘徊在了死亡的边缘?

“不,不可能!”晓晴在心里对自己说,她知道,如果是心脏病发作,自己是不可能还那么清醒地站起来拉上窗帘的。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有濒死体验呢?

晓晴回想起,心理医生曾经跟她提到过“濒死体验”,这是心理学家对那些因为新大疾病或者意外事故而濒临死亡,然后通过抢救又奇迹般生还的人进行研究之后在他们身上发现的奇特经历,主要的感觉就是四肢和身体麻木,有刺耳的声音传来,有高速前进以至于穿越长长的黑色隧道的感觉,以及那种灵魂漂浮在空中的独特感觉。当然,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感觉到有来自天堂的光亮在眼前闪耀,甚至,大脑里会出现关于这一生所有生活细节的记忆。

那些信奉超自然现象的神秘主义者总是把这样的感觉作为灵魂可以脱离肉体存在的最直接证据。不过,一些持相反观点的心理学家却认为,这样的濒死体验只是人类的一种正常的心理体验,这种心理体验不仅仅是在濒临死亡的人中间出现过,其实,在睡眠过程中的某些时候,比如在似睡非睡的某些环节,当我们认为自己已经醒来的时候,其实我们还处在睡眠状态,这个时候我们就会出现所谓“时空隧道”或者“灵魂出窍”的幻觉。这些是晓晴从一些心理学方面的材料上看到的,而自己刚才的体验就正如材料上说的那样。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恐惧已经渐渐打消了,可是却开始兴奋起来,刚才的睡意也没有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扫视了一下四周,由于窗帘挡住了光亮,周围全是黑洞洞的一片,几乎看不见任何的物体。但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在这个紧闭的小空间里,甚至是这整栋楼房里,就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外面还有断断续续的雷声,而哗啦哗啦的大雨似乎还是下个不停,不过,周围的环境比刚才最惊恐的时候还是安静了许多。

突然,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一声,两声,三声……

开始的时候,晓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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