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涵拨开他的手掌,指着他手里提着的医药箱,问道:“你也跟着那班丫头胡闹,再笑话我,我就收回这医药箱。”这个医药箱子涵一直想造一个试试,无奈自己的动手能力着实不强,没想到那日只是和云飞扬提了下,他竟能造出来,子涵还想跟他说说听诊器,注射器,说不准儿这里也能做点超现代的事出来。
云飞扬提着药箱绕过子涵,径直的往内堂走,根本没有把子涵的话当回事,他深知子涵除了医术,也就嘴皮子厉害些,特别喜欢说这些要挟人的话。
“快进来吧,这夜深露重的,当心着凉。”云飞扬扭头对着气鼓鼓的子涵说着,他显然不吃她那一套。
子涵也不深究,只当刚才那个耍脾气的不是她本尊,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内堂,丝毫不客气的抄起桌上的水壶,斟了杯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哎,飞扬,你这里的茶水糖果我可是快要尝不到咯。”子涵喝下凉水,漫不经心的说了句。
“是嘛?你要去哪里?”云飞扬正收拾着金创药粉,一个颤抖,才灌入瓷瓶的药粉又细末的洒了出来。
“出来了这么久,我从没有做过一件我自己想做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时候,飞扬,你该替我高兴。”子涵的声音轻轻的,像风吹过风铃响动般清脆婉转,她的确好难才对一件事情有兴致。
“那你什么时候走呢?可有跟少主交代过?”云飞扬耐心的抹下桌子上的药粉,再次小心的将它们灌到瓶子里去,他尽量平息着自己起伏的情绪。
子涵低着头,她正在苦恼这个问题,回道:“飞扬,你代我去向左寂冷说一下吧。”
“子涵,有些事情我是帮不到你的,你和少主之间,我自然是插不上嘴的。”云飞扬整理完毕,走到桌前,看着眼前的清丽佳人,神色里多了几分感伤,他终究不是她的选择,也无法帮她解决任何问题。
“哦,好像也是。”子涵轻轻的点点头,一阵微风拂过,吹气她垂在两旁的两旁的发丝,也吹起了她无限翻飞的思量。
该怎么问呢?是问你可以放了我吗?还是问我可以走了吗?好像哪一种都有些不好开口,但好像每一种都是应当的。他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她不是应该也有权利要求卸掉,不是吗?
云飞扬见子涵若有所思,不想气氛如此沉闷,提议道:“子涵,湖里最近新植了些莲花,不知可愿陪我前去赏看,就当是为你践行吧。”
“也好,那你带上酒我们走吧。”子涵本想拒绝,她一点也不想靠近未依琳的地盘,可是难得云飞扬这样有兴致,也不想扫兴。
“我看你,完全是奔着我的美酒来的。”云飞扬赶忙走到地窖里拧了一坛老酒上来。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聚集生长的莲花散发着清冽的味道,让人闻了只觉得心里一阵清爽。
此刻子涵正与云飞扬,把酒言欢赏莲花。佳人如斯,美景如斯,可为何偏偏是送别之情呢?云飞扬一杯苦酒下肚,不觉酒入愁肠愁更愁。
“出淤泥而不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子涵看着远处不甚清晰的粉莲,突然想起曾经学过的一句诗词,咏道。
“好诗好诗,难怪你要去往凌天城,那里才是文人的天堂。”云飞扬拍手称赞道。
子涵偏着头,那一抹微笑比起那莲花更让云飞扬沉醉。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你相见,想必下次再见,飞扬你势必已经成家立业,抱得佳人归了。不知那时,你我可否还能如此无拘无束?”子涵的剪水双眸中含着一抹忧伤,在这异世,有一个知音多么难得。
云飞扬饮尽杯中酒,奈何心有千言万语,他却不敢直舒胸臆,他怕失去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苦笑一声道:“子涵,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用医术医治更多的苦楚病人。你可不要忘记了我才好,说不定我什么时候离开了茹庄,还会去你府上讨杯茶喝,你可不要拒绝啊。”
虽只是打趣,可子涵分明感觉到了这其中的种种不舍,这江湖,每个人与她的缘分都只能如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没有绝对的永远陪伴,也没有绝对的永远分离,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她也同样不敢许诺什么。
“飞扬,谢谢你伴了我这一程。”子涵突然有些失神,想到了现代的告别方式,一时动情,走过去轻轻的靠在了云飞扬的肩膀上,悠声说道:“飞扬,我多么想念我的家乡,可是,我却回不去。”
云飞扬宽阔的肩膀靠着竟分外舒服,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子涵说着说着,想起了远在另一空间的双亲,借着酒劲,就这样,安静的靠在他的肩头。云飞扬站着不动,绷紧了身子,任由子涵这样靠着,他知道,子涵只是想找个可以支撑她的肩膀,而不是……
他多想就这样让时间定格在这个瞬间,即便不能拥有,但至少也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他大可向左寂冷开口,要求离去,可是他身上也同样有不能推卸的使命,云家世代行医,云飞扬接过他父亲的衣钵,担起为茹庄分忧的责任,父训自然不能轻易违背。
这样和谐安定的一个画面,却生生的被未依琳给打破了。不远处正吵着嚷着闷的未依琳拖着栖风,希望栖风让自己去见一见左寂冷,不料竟看见了远处靠在一起的二人,按她的性子,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去凑下热闹呢?
“栖风,你看,那里可是飞扬和那个小贱人洛子涵?”未依琳见苦求栖风不成,郁闷难堪,正好撞上子涵这个冤大头。
“琳儿,你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少主现在集中心力在想办法稳固自己的盟主之位,你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栖风好言规劝着,他清楚知道现在左寂冷的心里现在完全是没有未依琳的位置,又何必让她碰钉子呢?继续说道:“你先回房好好休息,少主说过,你病好后一定会来看你的。”
“那好,那我们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未依琳挤眉弄眼的神情,栖风知道她定是又想拿着子涵出气了,但也没辙。
“飞扬,你什么时候竟和师兄的夫人这样的亲热了?”未依琳尖细的声音吓了子涵一条,她赶忙推开了云飞扬,未依琳当然咬住不放,道:“虽然师兄从未当你做夫人,可是你也应该有些女人家应有的操守吧。”
子涵不想与她争吵,拉着飞扬的袖子想要离开,云飞扬也不想参和其中,快步跟上了子涵的步子。
命运的巨轮滚动起来的时候,人们只是小小的一粒尘埃。你想躲过什么,最终还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人们想要摆脱命运,大多只是不想正视他自己的心而已。
子涵才走两步,迎面便看见了面若冰霜的左寂冷,她看着他,不过匆匆一年岁月,眼前这个人怎么会是当初认识那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
“师兄,你怎么来这了?琳儿想死你了。”未依琳夸张的声音,迅速的扑到左寂冷的怀里,摸着他的脸庞,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的感受,煽情的说着:“师兄,你怎么瘦了?”
左寂冷赶忙扶起未依琳,淡淡的回道:“天气凉,快回屋歇着吧,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和飞扬他们说。”语气虽然平淡,可神情中还是参杂这一缕宠溺。
未依琳看在眼里,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一把拉过未依琳,怒道:“师兄,这个人上次不是说治好我的病了么?为何我现在又会复发,定是她下了什么手脚,师兄,你可要为琳儿做主啊?”眼眶泛红,作势就要委屈的哭出来的样子。
子涵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回什么,无论她说什么,左寂冷都不会信。未依琳认准了这点,才敢将这件事主动提出来。
一旁的云飞扬有些看不过去,帮着未依琳圆道:“琳儿,你这病情本就反复,一时会让人产生错觉也是有的,这么多年,我瞧着你的病还不是这样,难道我也下了药来害你?”
“飞扬,你怎么偏要袒护她?不知这狐媚女子,给你撒了什么迷药,竟迷惑住了你的眼睛。她那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搞不好就是迷魂药,迷了你们这些男人去了,待我将它摘下,也好让你们清醒过来。”不由分说探手过来,直取子涵腰中垂下的香囊。
那香囊可是流心初次见面送与子涵的,子涵宝贝的紧,一个躲闪,未依琳脚心不稳,就快要坠入湖中,一旁的子涵见状,便扶了一把。岂料未依琳看到是子涵,反身自己站稳了,却借力摔了子涵进去。
一旁的栖风和左寂冷还没反应过来,来不及飞身接过子涵,她便重重的跌入了这深邃的湖水中,溅起了好大一串浪花。
子涵本就是个旱鸭子,即便穿越来了这惊兰大陆,她也不谙水性,呼喊了几声救命,几个咕咚,迅速的沉了下去。
云飞扬还来不及跳下去救人,左寂冷立刻一个鱼跃冲入水中,夏日湖水暴涨,这人工湖其实实质是茹庄的蓄水大坝,最近正在泄水之中,子涵落在湖中心处,左寂冷费了好一番功夫,提起全身内力,这才划开湖水的阻力,潜入水底打横揽住子涵的身子,冲水底飞出湖面。
“快,快……飞扬,你快看看她。”左寂冷的脸上还着水底深处的水藻,冷峻的脸庞上写满着担心。
子涵由于呛了几口水,又受了寒,有些迷迷糊糊,依稀只记得自己落入了湖中,然后像过电影一般,在自己的脑海里上演着一出狗血的古装生活剧,正当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斑驳着离开这具躯壳时,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了深切的呼唤声,每一声呼唤,都是那样的饱含深情。她想睁开眼睛,看看这个对她如此情深的人是谁。
在云飞扬的帮助下,子涵终于吐出了几口水,却还没醒过来。左寂冷脸上的担忧之情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未依琳此刻更是懊恼不已,倒不是懊恼将子涵摔在湖里,她是懊恼怎么摔进去的不是自己。栖风看这情形,赶忙拉着未依琳回到别居。
“子涵,子涵,你醒醒,你醒醒,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接住你。”四下只剩下云飞扬,左寂冷终于有力气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呼唤了出来,仿佛他一瞬间回到了初出江湖时候,而不是那个手握江湖权势的冷漠盟主。
云飞扬抱着子涵,他心里何尝不是焦急万分,道:“少主,我先将她抱去济世阁,你先回去换身衣服,也去那里喝完驱寒药吧。”
“飞扬”左寂冷抓住云飞扬的胳膊,面色苦楚的说,“飞扬,你就跟她说是你救下的她,我不想让她觉得欠了我。”
“是,少主,只是这样,你何必呢?”云飞扬应允后,便急忙抱起子涵奔去济世阁。
长亭里只剩下左寂冷一个人,他仍旧一个人呆呆的站着,沉着脸,对着湖水,他的心,始终悬着。当他看见他掉入湖水时,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好像是身不由己来不及仔细思考自己便纵身跳了下去,看到她脸色苍白倒在云飞扬怀中,他的心仿佛中了千百次箭一样,就要裂开似的疼痛着,飞扬将她抱走的时候,他是下了十足的心思撇开脸不让自己再多看一眼,他怕多看一眼,他便会忍不住反悔。
夜深,轻轻吹起的微风拂过,左寂冷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这才回过心神来,心里强烈的意愿想去济世阁,可是被风吹醒了的理智,制止了他。她是恨他的,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她都是恨她的,他现在能做的,便只是给她自由了。
济世阁里,药炉因为云飞扬怀中的子涵再次燃烧了起来,子涵受了凉,有些发热,飞扬便着了丫头熬去热的药,又让丫头替她换了套干净衣裳,这才静静的坐在床边守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