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看着一个陶瓷娃娃一般,云飞扬心惊肉跳,生怕她会因此碎裂。心里的懊恼之情不输与左寂冷,为什么自己也没有去拦住未依琳呢?自己还是太懦弱了。
子涵不声不响,昏昏沉沉的睡着,云飞扬也不饮不食,在一旁守着。左寂冷呵斥了未依琳几句,便将自己关在后山里练习剑法。
几日后,子涵终于苏醒,一旁的云飞扬欣喜之余,赶忙为子涵把脉,这一探脉,却让他脸色大变。
“子涵,你……你的脉象怎会有滑胎过的迹象?”云飞扬做为医者,关心的更是此刻子涵的身体。
子涵猛然收回手腕,吃力的坐了起来,央求道:“飞扬,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跟左寂冷说。”
“你……你怀的是少主的孩子?”云飞扬讶异,一个小生命,竟因这两个倔强的人而不能降生于这个世界,“你才小产没多久,身体自然虚些,湖水寒凉,难怪你竟昏睡了这样久。”
“飞扬,我睡了多久?”子涵问道。
“三日了,我快让丫头再去给你熬些温补的要来吧,你的身体应该好好养着了。”云飞扬正打算唤了丫头来,却被子涵一把捂住嘴巴。
“飞扬,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让我尽快离开这茹庄吧。”子涵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捂住云飞扬的手指不停发抖,眼色里满是哀伤。
云飞扬握住子涵的手,扶了她躺下,又将被子严实的盖在子涵的身上,悠悠的回道:“子涵,先睡一下吧,少主前日传了话来,只说你想离开便可以离开,没人会拦你。”
子涵服了药后,便再次昏睡过去,直到第二日清晨才醒来。再次看见云飞扬,只觉得他仿佛一夜老去了几岁,清秀的面庞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眉目里满是疲惫,神色里有一种子涵说不出的伤感。
“你起来了。”云飞扬看着子涵衣衫有些单薄,赶紧带她进房,“你才刚经过寒气,还是要注意些好。”
“飞扬,这几日你都这样衣不解带的照料我,你快去歇息吧。”子涵从心里感激这位知心好友。
“子涵,你要走,我也想陪你一起去游玩凌天城,只是,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只能留下来,这里是我连夜赶制出来的温补药丸,共六十粒,你每日一粒,两个月后定能将你的血气补回来。”云飞扬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两个白瓷瓶递到子涵手中。
白瓷瓶还有些温热,原来飞扬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却又赶着走,只好连夜开了大型的炼丹炉,又找了几个弟子以内力相助,这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制了这样一批丹丸来,子涵握在手心,暖在心田,感动的无以复加。
“飞扬,碰见你,是我洛子涵这辈子修来的福气。”子涵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气,卷翘的睫毛上也染上了几滴水珠,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情。
“子涵,相交一场,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此一别,不知待到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希望你一路顺利。”
与次云山约定的日子就在今天,子涵昏睡了几日,什么也来不及准备,她原想偷了几本经书再走,此刻还有些遗憾,不料丫头收拾过来的简易包袱里,凡是她想要带走的,都在里面。一时感慨飞扬的心思真是细密极了。
别过云飞扬,她毫无留恋的离开了茹庄,出门的时候连头也没有回,就算是心里有所希冀,但她知道那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左寂冷于她,不过是一场露水恩情罢了,既然她都可以慢慢放下心中希冀,那生性冰冷的左寂冷又岂会记得。
她一定不会想到,此刻左寂冷凌立在茹庄长亭上,一袭青衣,打扮成当初遇见子涵的那副模样,远远的看在身形娇小的她,一步一步,走出他的府邸,也一点一点,埋藏在他的内心深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比起种种艰辛去得到,不如此刻豁然放手,他身上的重任由不得他放下一切,去追寻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
次云山自茹庄回去之后,适逢剑圣刚好出关,便交了无影剑谱给剑圣,剑圣得了此书,自然是欢喜得狠。仔细问了由来,只是好奇洛子涵是何许人也,反而责备次云山,怎么能让此人留如茹庄的府邸,既然已经战了,何不一战到底,竟让还让人捉了去当人质,真是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话虽如此,剑圣说到底还是很护犊子的,假入此刻收到的消息是次云山被左寂冷伤了或是怎样,他一定不会饶了左寂冷。
“左寂冷这小子登顶之后,倒还有左融几分担当,这样的古书秘籍,竟也舍得。”剑圣爱不释手的捧着秘笈,眼睛里只差冒出火花来了。
“我也没想到,左寂冷竟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交出秘笈,倒算得上了痴心种子了。”白飞挤眉弄眼的瞧着次云山,却被次云山一个大白眼还击。
“飞儿,不要在师父面前胡言乱语了,有时间去练练剑,不然说不定哪一天,你师兄我的脑袋就被你玩掉了。”次云山指着自己的脖子,比出一个快刀的样子,努力岔开白飞的话题。
岂知剑圣这老顽童年岁渐长,心性愈发年轻,怎肯放过这些子年轻人们的小心思,道:“我看飞儿倒是比较想嫁给你做娘子。”
白飞娇俏的小脸羞的通红,嘴上却丝毫不肯让步,撒娇道:“师父,休得胡言乱语,怎么越老越爱乱说话,谁会要嫁次云山这个呆瓜。”
“飞儿,不要对师父无礼,你呀……就是被师父宠坏了。”次云山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没大没小的师妹,也只有这样的老顽童师父才交得出来。
“咳咳……”剑圣正了正脸上,故作严肃道:“没事,闷了这么久,出来也就那你们小年轻打趣打趣。飞儿,还不去给为师端点茶水来。”
“是,飞儿这就去给师父泡好雪莲茶来。”白飞看着剑圣严肃起来,便也不敢再造次。
大堂里就剩下次云山和剑圣两人,次云山一脸谦卑的站在剑圣身后。
“云山,上次师父交代给你的事,你可曾想好了?”剑圣一只手缕缕胡须,眼中有深意的望着次云山。
走廊里端着茶水的白飞听见了师父的声音,却更想知道次云山的答案,侧身掩在门外,静静等待温厚的声音的回答。
早在闭关之前,剑圣就曾经告诉过次云山,白飞二人,凌天城那边需要剑圣山庄派弟子接任烟娘的位置,任期十年。是剑圣山庄最高机密,出了白飞和次云山,庄里的长老都不清楚。
“师父,徒儿愿意前去,凌天城虽然风景独好,文化底蕴得天独厚,但飞儿是女儿身,花样年华岂可这样匆匆?”
“恩,虽然结果显示飞儿的灵觉比你的要好,但是从私心来讲,我更希望你去,毕竟飞儿女儿家家,为师也希望她能早日寻得好人家。”剑圣转过身来,脸色红润,丝毫不见老人家衰败的神色。
“是,徒儿领命。我过几日便启程去凌天城。”
是夜,剑圣山的凉亭里,次云山一袭墨白色长袍,卓然凌立。一壶酒,一管笛。
“次云山,你真的打算去凌天城了么?”白飞慢悠悠的从台阶上走上凉亭,眼睛盯着地上的枯叶。
“飞儿,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按捺住自己的性子啊,别什么事情都强出头。”一口酒下肚,次云山看着眼前白飞静默的样子,有一股不一样的感觉涌过心头。
“那你好好保重,师父刚才安排我随他一起去天朝觐见皇室人员。”白飞低头垂眸,一缕发丝不听话的散在了风中。
“你跟着师父在一起,我便也就放心了。”次云山抬手,轻轻捻起白飞散落的发丝,又轻轻的放在她的而后。
“子涵姑娘可有回你的信?”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白飞却知道自己到底是积蓄了多大的勇气。
“她说她也想去凌天城。”次云山摸了摸手中的笛子,脸上闪过一丝微笑,“飞儿,或者这是一次不错的游玩呢,只不过,你不能跟我们一起。”
“我看,你根本就不想我去吧。可是会扰了你二人的性质。”白飞掩饰不住的失望,眼角都快要泛泪了。
“快别说傻话了,你这个傻丫头,怎么会呢,你在我心中,就像亲生小妹一样。”说完,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
白飞不说话,心里却响起一个清晰的回答:我不想做你的小妹。
黑夜中,月光羸弱,只有一圈昏黄的光圈。次云山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月夜,圆盘似的月亮,还有那个月夜下陪他高歌一曲的素净女子。
像是有所感触,次云山举起长笛,静静的吹奏起来,同一首曲子,只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了那个给他和声的女子,不过相信,很快就会见到。
茹庄,济世阁中,一向心性淡然的云飞扬,此刻却在借酒浇愁。
“飞扬,难得你也会如此感伤。”左寂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云飞扬回首,却发现眼前的武林盟主同样手提大罐黄汤。
“嘿,干嘛说我,你提着酒来又比我好上多少?”飞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听丫头们说,神医最近爱上了这样的死物,便打发她们从地窖给你寻来了这些老酒。”左寂冷讲酒摆在桌上,侧身要走,“飞扬,其实你比我好太多,至少你还可以尽兴的缅怀,而我,连这样的资格都没有。”
“是你自己不珍惜。”云飞扬一拍桌子,怒吼一声,紧接着,便趴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左寂冷转过身,摇了摇头,命了丫头来,扶着云飞扬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回到了茹庄大堂。
“盟主,就我们在墨林轩的眼线发来密保,左夫人,哦不,是洛姑娘,并没有回去。”一个小厮样的男子俯身在左寂冷耳边说道。
左寂冷挥挥手,示意他下去,看着书桌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栖风。
“好了,栖风,有什么事,你说吧。”此时此刻,左寂冷忽然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倦感。
“少主,最近江湖流言四起,你看,是不是应该遏制一把?”栖风道,最近江湖越来越不平静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流言蜚语,得血者,得天下,丝毫没有将武林第一盟主的茹庄放在眼里。
“不,我看,这倒是我们清除乱党的好时机。”左寂冷眯起眼睛,不停转动着书桌上的玉麒麟摆件。
“栖风,替我去凌天城走一遭,记住,打探碧桃园的下落。”左寂冷起身,冷冷的吩咐道。
“栖风遵命。”栖风领命正要退下。
“慢着,听说,洛子涵也去了那里,你要是见着,也不要起冲突。”语气淡淡的,有些委婉。
“是。”
“另外你也带上琳儿吧,她身体好些了,你带她到处转转吧。”
栖风一愣,还是点头遵命。
凌天城地处惊兰大陆的西北部,素有天造之城的美誉。这里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是许多名贵的植物的出产之地。群山环绕,或挺拔,或绵延。立于山顶,俯瞰脚下万物,让人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迹。天城物厚民丰,这里不遵从武学,尤重文学。试想,待到名利追尽,浮华散去,恣意享受这天地赐予的宁静和睦,隐匿于这青山绿水中又是何等的惬意。
凌天城最为出名的地方叫碧桃园,传说这里有一棵生长了千年的桃树,每隔百年才会结一次果,那果子是碧绿色,晶莹剔透,仿若仙桃一般,青翠欲滴。你可别小看了这棵植物,它可是极有灵性的,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它百步之内,更别指望能摘下果子来。
曾经有许多隐匿下来的武林高手曾要挑战,却全部落得铩羽而归的结局,轻则受皮肉之苦,那些不死心闯入的,大多也就进去了没有再出来。久而久之,便再也没人敢觊觎宝物,天城的人也将这里称为禁地。却全然不知,这原不过是一位女子的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