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书信一如既往在开完会的时候走回办公室站在十一楼的办公室往下眺望,这五月的太阳已经很恶毒了,即便昨晚下过一场豪雨,中午过后又是裸的暴烈阳光,下午三点的时光,龚书信一向没什么精神做事情,只有发呆,该做的他尽量在早上已经处理好,下午只要处理一点手尾就好。
有阳光跑进来,窗帘也遮挡不住的燥热,他走到一旁调好室内空调的温度,重新坐到办公桌前,一个人的时光,最大的好处是能胡思乱想,任凭自己的思想自由驰骋,想到好笑的事情只管偷笑,想到不满的尽管皱眉,但也会有由胡思乱想而导致的苦恼,很多事情也会因为想太多不得其解而烦躁不安,这也是最大的坏处。
龚书信现在每每停下工作来,一个人的时候,想得最多的是自己与高尧之间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对,就是这种关系而已,不是在想着高尧本人,想高尧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每当这样,龚书信就有了一种深切的危机感,曾几何时他就是这样想着彼此之间以后的种种可能,越想越烦躁越想越绝望,因此就提出分手,而如今这种惶恐的感觉又开始浮现了,这是很难压制的情绪和预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坑害人的东西。
有一点他是确定的,他还是爱高尧的,一如从前,他也知道高尧此时也是想重归于好,可是他此刻突然害怕了,看到卓成松和周琦现实的生死茫茫,就是因为卓成松觉得自己给不了周琦什么,只好走极端,莫一凡和周云舒看不到未来的折腾,还有司徒汇死命为范围军付出却总得不到回报,他不得不冷静思考爱情存在的种种必然所需到底是什么?是一腔热情还是其他摸不着的所谓信念?
他突然想退缩,所以他尽可能地忽略高尧的暗示,他知道高尧肯定是对他失望透顶,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害怕与担心,他想走一辈子,他不希望有差错,可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他不过是刚出来社会不久的一无所有的还为自己的前途日夜操心的还要不断考试提升自己学历的人,不知道该拿什么给高尧,他每次想跟高尧说复合的事情,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是高尧即使跟了他也不会幸福,他不像莫一凡已经买了一套房子,也有一辆二手的别克,他现在是刚出来,一切都不稳定,他深怕自己会拖累高尧,他知道自己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做那种学生时代才做的牵牵手拍拍拖闹闹小别扭的事情了,他觉得若是在一起就要一辈子,可别人把自己的未来交给自己的时候,他又害怕照顾不好别人,而这种想法想着想着仿佛又回到原点,曾经他想得更多的是高尧不能给予自己的东西,如今的窘迫在于他总想着高尧而又深怕高尧跟了自己会受苦,所以他不断地逃避,不敢再开始。
当他烦躁地再走到窗边的时候,看到一个因距离遥远而缩成很小的熟悉的身影,曾经他就是那样地盼着她过来找他,以至于高尧的每套穿着他都细致留意。可如今他害怕了。
高尧敲门的时候,龚书信及时打开,他本可以逃的找借口说自己不再公司,在她刚从外面汗流浃背等电梯的时候,可他不愿意,也绝对不会这样让她失落而归。无论她要来说什么,至少让她见到自己。
“今天去见一个客户刚好经过你们公司,在回来的路上就顺便过来了,会不会不方便?”高尧高兴的问,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龚书信本想伸手帮忙拭擦,想到自己刚才所想的一切,后来还是作罢,递给她一张纸巾。
随后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你晚上有空吗?”高尧先开口。
“哦,有,没什么事了,这段时间,前段时间的宣传活动都已经搞完了。”龚书信还是不忍心拒绝高尧,他不愿意欺骗她。
“那就一起吃个饭吧,云舒回来了,莫一凡昨晚打电话给我叫我们今天过去他们那边吃饭,莫一凡亲自下厨,说实在的他的厨艺还不错,以前在他家里吃过。”高尧很开心,此刻像是憧憬在莫一凡端出来的香喷喷的饭菜上,没看到龚书信阴沉而刻意掩饰的表情。
“好吧,要不你先过去帮一下忙,我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再过去?”龚书信还是想逃避,他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没出息。
高尧愣了一下,她来找他本是想着一起过去的,也明显察觉他的不愿意一起,所以也不想勉强。
“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高尧说完就走,脸色由开心变成失望,她觉得龚书信这段时间老是在逃避自己,可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龚书信只是默默看着她的背影,什么都没说,甚至刚要出口的那句:“要不你等我一下一起去吧。”也给生生吞了回去。
高尧在离开龚书信办公室那余下的半天都在厨房给他们帮忙,有时候会在看着他们一边干活一边不时做出的亲昵举动发呆,她只是羡慕他们,毕竟经历过挫折才得以成全的今天也是不易的,反观自己倒是也有太多的不顺,也想跟龚书信重修于好,可是她此刻已经不了解龚书信的想法了,刚开始还是有些自信地认为他会和自己一样,也感觉到了他的愿望,可是没想到自己示好后他却这般冷漠。
正想着叹了口气到客厅找水果刀的时候,门铃响了。高尧知道是龚书信来了,马上跑去开门,高兴地对龚书信说:“你来了?”
“恩,司徒,进来吧。”龚书信只冷淡应了句,就转身招呼司徒汇,像是在他自己家里一样,高尧感觉自己现在是多余的存在,对于龚书信。
龚书信的话像是在这五月的燥热里给高尧浇了一盆冷水,不至于发抖,但一时间还是说不出话、打不起精神,甚至到了要上菜的时候还是那么闷闷不乐。
“司徒,我是不是要给你另起炉灶啊?”莫一凡高兴地戏问,他们也好久没见过莫一凡这般高兴了,此刻的他俨然一个专业的大厨师,一边眼角看着坐在靠窗位置的周云舒一边跟坐在龚书信和周云舒中间的司徒汇说。
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看着司徒汇和莫一凡,司徒汇瞬间就脸红了,只笑着什么也没解释,莫一凡也不说话继续到厨房端菜。
待莫一凡穿着围裙坐下才告诉大家司徒汇的癖好。司徒汇怪不好意思地说:“我正试着改变,你们不要把我当做怪人就好了,真的,我很高兴有你们这几个好朋友,这是我活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年,为了我努力融入群体,我先敬你们一杯。”司徒汇说着拿起倒满酒的啤酒杯。
当他们都举杯的时候,高尧问莫一凡有没有白酒,席间众人都愣了一下,莫一凡笑问:“不是吧,几年不见你变得这么‘重口味’?你看云舒怀孕都只喝橙汁,你这个三杯倒的还是一起喝橙汁吧,今天我们是专门吃饭的不是喝酒的,所以没买白的,来杯橙汁吧。”莫一凡说着就顺势给高尧倒橙汁,高尧一把夺过自己的杯子,赌气似的倒满了大杯冒泡的啤酒,龚书信在一旁看了看就沉默地收敛刚才一直保持的笑容什么也没说。
莫一凡像是看出了端倪,赶紧开玩笑道:“高尧你太逊了,连倒酒都不会啊?应该卑鄙下流,啊?不懂啊?就是沿着杯的倒就不会有那么多泡沫了,这简称卑鄙下流,哈哈哈”莫一凡兀自笑起来,周云舒和司徒汇也跟着浅浅笑。唯独高尧和龚书信像是吃了镇定药一样淡定。
“不是说要干杯吗?快点啊!”高尧说着就自己把杯举起来干了:“我也为有你们这几个朋友感到荣幸,先干为敬。”刚喝完她又往自己的杯里倒满酒,还是有不断冒起的泡沫泛起,她倒完后把酒瓶用力放到隔壁龚书信的面前,举起酒杯对莫一凡和周云舒说:“这杯是敬你们的,一路走来你们有诸多的不容易,但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祝你们美好幸福。”没待莫一凡和周云舒阻止,高尧已经把酒一口气倒进去。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他们唯一要传递眼神的对象当然是龚书信,可龚书信还是沉默不语,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假装淡定夹菜往自己嘴里送:“莫一凡,想不到认识你那么久你把自己的厨艺藏掖了那么久。”没人回应,因为高尧又在一边倒酒,莫一凡夺过去她又抢回来:“这杯是敬你的司徒,我们今天算是真正的认识,真正的朋友,我先干,你随意。”没待高尧把杯里的酒喝完莫一凡就抢过来了,高尧愣愣站直看着一桌的样色鲜美的菜肴,目不转睛。
莫一凡不断地给龚书信眼色示意,司徒汇也在一旁着急地推推龚书信,但龚书信刚开始犹豫了一下,后来还是不为所动,高尧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像是被一把无形的钝刀在上面剜割,没有血流但是疼得整个人像是已经绝望到不想去做无谓的挣扎。
所以她抢过莫一凡手里的杯,一饮而尽,快意恩仇般说:“我现在不是很舒服,你们慢慢吃吧,我知道我今天不该这样的,请你们见谅,别因为我吃不下饭,改天再见吧,今天实在是抱歉。”说完到沙发上提起自己的包就往门边走,开门,关门,下楼梯,整个动作娴熟利落头也不回,她已经是彻底的死了心,对龚书信,知道不该在朋友面前这样耍脾气,可是她已经顾不上了。
高尧走后,众人陷入沉默,周云舒看着龚书信先开口:“还不跟着看看去,空腹喝了酒,本来酒量就不好,对面就是马路,小心出什么意外。”
龚书信听周云舒这样说后才醒起的样子,马上跟着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