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刘产婆的尸体在护城河被发现了。
消息是隔壁大婶带回来的,她还亲自跑了去看热闹,据说整个人都被水泡得浮肿了,很是可怕。据衙役说,刘产婆身上揣着的十两银子纹丝未动,可见不是强人,最后推断为雨天路滑不小心摔进了护城河。
由于产婆这个工作的特殊性,两三天不回家是正常的,刘产婆的家人猛然知道这个噩耗,一个个都表示不可相信。
“不过,那刘家老太太,还有刘产婆的当家的,看到那十两银子,眼睛都冒光了,只有她儿子,还是一副悲痛的样子。唉,女人呢,果然还是儿子靠得住!”隔壁大婶如是说。
一条人命,就这样消散了吗?许臻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那天晚上去的人是她,那是不是躺在那里被围观的尸体也变成她了?或者是,如果她不推荐刘产婆,刘产婆也不会死?是不是说,其实刘产婆的死跟她也是有关系的?她间接的,害死了一个人?
花花在她脚边玩着自己心爱的小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头扯住许臻娘的裤腿,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伸出两只小胖手求抱抱。
许臻娘心底一软,将花花抱起来,亲一口香香软软的小脸。花花一手指着门外,一边啊啊的叫着,“啊呀,姑娘又要出去遛弯了!”许臻娘知道,现在到了花花的放风时间。她笑嘻嘻的给花花披上一件外套,抱着她往外走。
阳光明媚,路上的行人看到她都很有礼貌的点头打招呼,她也还以笑脸。更有不少人笑呵呵的过来逗逗花花,花花也咧着小嘴,流着口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玉雪可爱的模样倒是让许多人会心一笑。许臻娘的心情也一点一点的随之好转,没错,她的确是间接让刘产婆送命了,可是,不是刘产婆,也会有其他人,甚至会是她自己。如果死的是她,那花花该怎么办,再次沦为孤儿的孩子,是不会有什么未来的。
当她回到家时,却意外的发现将近半个月没有出现的诸夏正斜倚在门边等着。
“我听说,一个产婆死了,就过来看看。以后如果你要去接生,记得一定留个纸条,或者跟隔壁大婶说一声你要去哪里。”诸夏接过花花,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没有办法跟秦公子交代。”
“好,好,我知道了,”许臻娘递过去一杯茶,“不过,死在护城河的那个产婆,本来应该是我。”
“什么?”诸夏大吃一惊,不由得将花花放下,三步两步走到许臻娘面前,上下打量着,“难道,这不是意外?”
许臻娘摇摇头:“不是。而且,刘婆子是因为我的推荐才会送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诸夏一下子抓住许臻娘的手,急切的问。
“估计是哪个有钱有权的人家做的。他们先来的是我这里,出手阔绰,我觉得有鬼便没有答应,只是告诉他们刘婆子的住处。没有想到,刘婆子会因此而死。”许臻娘低下头,想到刘婆子的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呼,诸夏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别人的手,连忙松开,不自然的转过身去:“还好你机灵才没有遇到危险。不要想这么多了,那户人家不是你我可以得罪的起的,他们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杀人灭口,必然会有一个产婆会遇难,不是你的错。”
许臻娘点点头:“这个道理我懂。对了,你怎么好久都没有过来,花花可想你了。”
诸夏摸摸脑袋,难道要他说是被那个热情的寡妇吓坏了吗?想了想,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我托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打听秦公子的下落,有书信来了。据说,现在秦公子做了许多好事,被江湖上誉为玉面神医,你该放心了。”
放心个头啊,谁说我关心这个男人了?许臻娘摇摇头:“我对秦若望怎么样不感兴趣,有没有跟他一起的那个孩子的消息?”
诸夏一脸茫然:“你不是秦公子的妻子吗?干嘛不关心秦公子,反而关心那个孩子?”
许臻娘抚额,第一百零一次耐心的解释:“那个孩子也是我捡来的一个孤儿,叫许汀,他才是我的亲人。秦若望教他学医术,并带他出去游历,所以,比起秦若望,我更关心许汀一些。”
“这样啊,”诸夏忽然来了一句,“既然你不是秦公子的妻子,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什么?!许臻娘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我有说过许多次啊,是你自己不相信的!”
“我以为你是害臊呢,遇到这种事情,女人不是一般都很害臊吗?”诸夏倒是相当无辜的样子,仿佛闹这个乌龙完全是许臻娘的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啊,许臻娘发现,完全被这个人打败了,男人和女人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生物,无法沟通啊。
“对了,张寡妇最近不来了,你不用这么担心。”许臻娘还是一针见血,直接让诸夏红了脸低了头,使劲逗花花玩,装作没有听见。
“其实,张寡妇很漂亮的,而且又能干,你看不上吗?她家还有个女儿,你反正这么喜欢小孩子,娶了她不是正好吗?”许臻娘真心觉得不可理解,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怎么还有面对美女不动心的男人?
诸夏的脸更红了,半天才扭扭捏捏的说了一句:“我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女人,就像秦家的丫鬟一样。”
秦家的丫鬟?许臻娘忽然起了八卦之心,看花花又想撑着玩又想睡觉,一边傻笑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模样,便干脆抱过她哄着,顺便捅捅诸夏:“喂,聊聊嘛,秦家的丫鬟们是种多么恐怖的存在啊,把你吓得出了心理阴影?还有,当初秦若望离家出走,是不是也是被他家的丫鬟们惊吓的啊?”
呃,诸夏只觉得脑门上滴下一滴大汗,看着面前写满八卦的眼神,只好顿了一顿,决定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将秦若望的事情扯出来先。
“秦公子是家里的老大,又生得俊,不少丫鬟喜欢他。平日里,他跟老太爷学医,跟我学武,倒也很辛苦,所以,每日都有好几个丫鬟变着法子的给他送东送西的。有点心,有汤水,然后每一个都会脸红红的给秦公子抛媚眼。这就算了,云姨娘的那个远房的侄女儿,才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等等,人家姨娘的远房侄女,你一个护院怎么可能见得到的?”许臻娘立马从他的语句中开始找语病。
诸夏似乎想了想,终于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我只是远远的看到过那个小姐几次,但秦公子却是真的被她吓得不轻。据说,据说,她曾经晚上赖在秦公子的房里……”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觉得背后说一个女子的是非不好,脸上少见的窘迫起来。
许臻娘失笑,难怪一开始见到她的真面目时,秦若望表现得这么抽风了,原来是被美貌的女人吓坏了啊。
“那你呢,说说有没有丫鬟赖在你房里嘛。”许臻娘完全不管诸夏的神态,追问到底。
诸夏大囧,左看右看,忽然跳起来:“厨房的柴火该烧完了吧,我去给你买点;水还要不要挑?那个,天气慢慢在转凉,你要不要备点炭火?”
说完,也不等答复,他便逃一般的去了后院。许臻娘摇着手上的花花,开心的笑了。玉面神医啊,看来姓秦的小子混得很好,那么许汀一定也过得不错,不知道长高了没有,瘦了没有,有没有每天都吃饱穿暖。唉,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不是自己的儿子,都让她担心成这样了,想到以后花花也会嫁人,看到怀里睡熟了的小脸蛋,许臻娘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忧虑感——难道,扮中年人久了,导致她这么早就衰老了吗,这完全是中年妇女的思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