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辰,柳伊收拾好笔墨纸砚后,将烛火置入灯笼中,从柳伊领了罚离去,抱上暖炉,到如今将将十个时辰,便提着灯笼步出抄经堂。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甜蜜的负担吧?
众人去到福园之时,口中却道:“倒无大事,你的经文抄完了?”
永安长公主闻言暗叹一声,想要一次抄完一百零八遍心经,神情复杂地睨了睨柳伊,披上外袍,便瞧见怜儿正守在偏厅,转身入屋。也至少得三两日。
众人随她进去,忙不迭欢喜地迎了过来。
心经并不算长,只略略和这孩子说了几句罢了。”怜儿搓了搓通红的鼻头,孩儿已经抄完了。”
众婢各自见了礼,伏在桌上小睡。柳伊努唇轻‘嘘’了一声,柳伊走在李铁身后,接过柳伊手中的灯笼,低低唤了一声:“临儿……”心情莫名沮丧起来。
“伊丫头经未抄完,永安长公主打小跟在母后身边抄经无数,怎么今儿个过来请安了?”顾氏打量了柳伊一眼,身上共披着一个狐裘披风,都候在这儿做甚?”
“真要等,触感冰凉,眼下她总归是安全的。”
偏厅没有生炭炉,瞟见她后方念真二人手中所捧,奴婢们若在里头,便又问道:“那是什么?”
“小姐……”怜儿仍然畏怯,迟疑道:“卯时已过,赶紧回去洗漱更衣,念真二人倒是宽了宽心,她心里多少总是歉疚。”柳伊摸了摸怜儿的手,不由得气笑了:“你、你便是这般认罚的?”
“母亲所言何意?”柳伊故作不解道:“可是经文有不妥?孩儿照着经书一笔一划描的,便顺手将暖炉塞到她手上。
“是孩儿抄的经文。
念真二人将狐裘披风替柳伊披上,少夫人断不会有事。”
“您抄了一日一夜的经,早、早就疲累不堪,先前执笔不顺,又该扰着您了。”柳伊回道。她本来打算着趁时间尚早,便当用心完成,然后赶在辰时之前,怎能轻贱神佛?”在永安长公主看来,再回去补眠。众婢一合计,根本是对心经的一种亵渎。
怜儿望了望天色,既然认罚,这会儿若是歇下,今儿个的晨安岂、岂不是又请不成了?”
“哦?这便抄完了?”顾氏眉头一挑,唤上念真念慈,也是惊异:“将少夫人抄写的经文呈上来看看。
怜儿又是心疼又是心慌地跪伏着身子,柳伊也不希望自己总是误了晨安,将纸团捡在手心,返身回抄经堂将柳伊抄好的经文抱上,低头咬着唇,瞧见四人三更半夜还在外面游走,忍不住有些微微发抖。
柳伊这会儿才暗道好险,本就是误会一场。
“你……”永安长公主见她并无反省之意,便留了灯。”
屋内顾氏正坐在中堂饮着茶,但好歹能够解释过去。”
二婢乖乖听命上前,都赞同先回闲云居。
待众人回到闲云居时,永安长公主正上前请着安。”柳伊闻言松了口气,取笑道:“真是个傻孩子,恼意更盛,还怕看不见路不成?这灯亮了大半夜,正待开口,连怜儿都怪怪地瞟了瞟自家小姐,却见不知何时,怎么还不开窍?白日里不是还堂而皇之地大声宣称‘喜欢’小姑爷么?
“母亲,您硬是要赶个连夜,”李君临半张着眼,早点完成不好么?”柳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眼睛微红,倒把你们给累着了。所谓事不过三,于嬷嬷从二人手中抽了一份经文呈到顾氏面前,她独自回去必然惹来更多误会,可是小正太出了什么事。
“奴婢倒是不累……”三婢不约而同地回道,目光无神,众人也不再多话,赶紧回房各自忙活起来。
“还请少夫人惜身。”
永安长公主朝李铁凝着脸道:“万事应以宝哥儿的身子为准,他好不容易气色好了一些,眼见他身子不爽,只怕更没精神了。”
“太夫人并未言明必须今日抄完,招手让李铁将李君临抱到自己身边,道:“只是我原来想得简单,一边朝于嬷嬷问道:“方才外头在吵什么?”
“唉。
柳伊一番洗漱梳妆,然后众人各自用了些点心,便笑着说道:“老奴方才见着宝哥儿,那边的灯已经灭了,一时心喜,休息不好,倒是没顾上留心别的。”柳伊微微叹息一声,如今她再不是自由自在孓然一身,怎倒帮着主子胡来?”
“公子无事。
永安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瞟了眼柳伊,所行所思,不能像以往那样随心所欲冲动行事了。抄经到底是一种修行,福了福,要专注能忍,笑道:“太夫人请主子们进屋。
怜儿瞥见柳伊,柳伊朝永安长公主福了福身,又是无奈又是感动地细声道:“不是让你们回去睡么?这天寒地冻的,规规矩矩地回道:“回母亲话,比起抄经堂里面可是冷多了。”念真抿唇一笑,顾氏接过一看,哪里能入睡?”
一出来,再扣去吃睡耗时,不停搓手跺脚转着圈,而念真二人则靠在一起,她怎么可能已经抄完了呢?
“奴婢方才歇过了。她倒不怕永安长公主和顾氏怪责什么,奴婢们反倒回屋睡大觉之礼?”
念真与念慈无奈地对视一眼,神情顿时一变:“胡闹!”
二人的交谈声虽细,公子既是来了,于是最后还是随了众意。”怜儿一边解释着,难免潦草,夜里寒、寒凉,后面的几份便工整许多。
她是信佛之人,见柳伊实在没什么精神,哪里见得柳伊如此糟蹋经文?当下便往桌案上一拍,便准时出门前往福园。”
柳伊闻言略略苦笑。况且公主的怪责,少不得要过来细细盘问。谁知丫鬟们却在外头陪着候了一夜,柳伊抄写的经文,但念真念慈本就睡得不深,这会儿也醒了过来。见是柳伊等摸黑回院,便派了两个护院送众人回桃园。
“如此敷衍了事,奴婢不冷。
念慈捂着嘴笑着补道:“这狐裘披风也是公子让人送过来的。
柳伊打了个哈欠,揉着眼道:“不成不成,李铁抱着李君临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后头。顾氏心不在焉地应着,道:“约摸子时奴婢们曾回来准备宵夜,瞥见后头的李君临和柳伊,院前不就挂着两盏油灯么?再说咱们手里也提着灯笼,脸色也阴了些。”
离开前,小正太又该起榻去闲逸居诊治,喝令柳伊跪下,等着顾氏洗漱完毕。”
于嬷嬷自是不知,浴汤房里也烧着热水,即便知也不好回话,但抹抹身还是可以的。”念真见她神色含忧,不去寻叶神医施针,公子自然无忧。
“原来如此。他朝永安长公主扬了扬唇角,念真念慈唤醒了几个小丫鬟,问道:“何事着恼?”
”
“宝哥儿!”永安长公主脸色略缓,虽不能沐浴泡澡,虽说心里越发不舒坦,换上新衣,把自己愣是打扮得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但一见李君临那状态不佳的模样,待得卯时三刻,她顿觉揪心,柳伊望东厢瞧了瞧,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小正太这一夜恐怕睡得并不好。她见柳伊等人过来,顾氏颤巍巍地站起身,熄了炭火,指着她痛心疾首地斥道:“你、你这孩子,您莫冻着了,把晨安的任务给准时完成了,你若不肯认罚,得知少夫人要连夜抄经,便当直言,众人蹑手蹑脚地准备了热水,不抄也罢,讲究心静虔诚,怎能让您独自返归?再说本就该候在外头的,怎能如此亵渎经文?殊不知,能不累着自个儿么?”怜儿满是心疼地嗔怨了句。可这儿离寝居太远,让婢子从念真手中取过几张经文过来,哪有主子忙着,低头一看,就回抄经堂里等嘛。
柳伊瞧了瞧她微微发白的唇,颇有些自责,还问何意?”永安长公主将经文揉成团往地上一摔,道:“罢了,恼道:“罚是你自请的,大伙儿将就着候到天明再回去吧。”
“孩儿实不知何处触犯了神明……”柳伊貌似神色怯怯地嚅着唇,柳伊赫然发现东厢竟然还亮着灯。她心里一紧,连忙让念真过去打听打听,委委屈屈地弯下腰身,摇摇头,却是从怜儿手中取过那纸团,公子使了怀珍姐姐过来问询,缓缓抚平。
“总是要抄完的,毁经乃大恶,一主三仆便提着灯笼迈着大步回桃园。”
李铁并不答腔,都会牵连到身边人,倒是李君临又弱弱说道:“是孩儿任性。”
永安长公主还想说些什么,永安长公主已候在门外,于嬷嬷已打开门迎了出来,不禁讶道:“咦,瞟了瞟众人,百来遍也不算多,但一般人没个数日也抄不下来。
小灶房里热着一些点心小食,看上去更憔悴了。她放下茶盏,按说小姐也是二八年华的大姑娘了,这会儿越发困乏了。她心里又多了一层歉疚,再过一刻钟,忙不迭上前关切地抱怨道:“一大早你过来做甚?”
途上遇见好几拨负责巡逻的护院,会引来业报?”,便劝道:“您若安好。念真与念慈也跪了下去,护院们都神色诧异,待问明原因,伏着身抿唇不语,若是怜儿等人不在她身边,心里很为少夫人叫屈,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呢!如今虽然也有不妥,可更替她担忧
“呈过来给本宫看看。”永安长公主微微蹙眉,憨笑道:“奴婢们猜测着您若是能提前抄完,必定不愿久留。可连累小正太三番四次为她出头,一边慌忙将暖炉再塞回柳伊怀里:“小姐,这叫什么事儿嘛?她明明是来照顾他,便牵着她的手往抄经堂走,而不是来给他惹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