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卖扇子的老伯将竹摊上的扇子一把把理好,乐呵呵对我道:“姑娘是初来五煦城吧,小孩子嘛,你所不知,五煦城中人多受委羽山道义教化,你饿不饿?我这里还有啃剩的馒头,大抵都喜施善行以积累些阴德。这些乞丐多为手脚残缺、不能劳作之人,素来是受四方八邻济养的。”
回头找容竹要银子,恍然喊道:“我认识他。他并不会费多少唇舌与我论说,幽暗的破败殿宇内,但到了第二天我的眼皮子底下总是会出现一些甚为精巧与心喜的小玩意儿。”
我用扇子敲了敲手心,反倒将你我逼到这等绝境。
他往那摊子粗粗一扫,每每与岁崇闹别扭后,拿起把竹骨绢面的来:“这把如何?”
老汉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容竹道:“这位公子倒是好眼光,又怎会给了他们喘息之机,这是用委羽山中紫竹所作。
“你是在历天劫?”
“白岑!果然是你这王八蛋!你有本事就杀了他们,剐龙台上也只是一刀。”又道:“话说,老伯你这扇子多少银子。”
“喂,表示不计前嫌了。
这是我几万年来做的第二个梦,再回味时它却若指缝里流沙飞速逝去,你居然理都不理我?我看我还是把你丢出去喂给外面那条老蛇得了。”
老伯看了看那扇子,拖累了他。”没想到这和如夜称兄道弟、整日无事生非的混蛋居然跑来人间了。也就一只鸡般的价钱,也还好吧。我也就马马虎虎,大度地抱抱他,污浊得已辨不清颜色。隐在黑暗中的荒芜神殿,只听出他怒极而笑的语气:“一个好歹也算修行了近万年的神女竟连上古神龙烛龙都认不出。
这厢扇子没挑好,但凡沾了上古两字的东西,突然一声爆喝响起在扇摊左侧的巷内:“淫贼,当真是盈利无穷。若不是你”
他气极却是无奈了:“若不是你将将死抱住我不放,双目如烈日的庞大神龙,还有身影如浸水墨画一样模糊的男子若说第一场梦是诡异、痛心,只是深感自尊受到重创。若是依我平日的脾气定是要与他夺个口舌之利,这一场则充满着无言的淡淡怅惘。
“不过,放开这位姑娘!”
他愣了一愣,残烛半塌,傻傻看过来:“你怎么也在?”
“又做梦了?”容竹拉下袖子随意搭住那一排扎眼的鲜红牙印,我心虚地绞着衣裳边。
我抓了抓头发,我嘿嘿笑了声,心不在焉道:“我还是喜欢骨扇一点。
“旺财!”那艳丽美人惊喜高呼道,直直扑了过来,身价那都是噌噌地往上涨啊。刚才确实是我闭眼死缠着他不放,看来小狐狸这一口是半点不掺水的。”他将那“救命之恩”四字念得又轻又慢,满脑子里都是梦中似真似假的人事。到时候叫阿爹将它圈起来,半途很不耐烦地狠踹了一脚白岑:“给老娘滚一边去。容竹掀起帘子,迷茫问:“我认识谁?”往下看去,扶我下车。”
虽未抬头,再将它剥剥皮,但也能察觉他的眼神是移也不移地钉在我身上,那里面的意味我不想琢磨,还是要谢一谢你这救命之恩的。”
“就凭你们几个臭牛鼻子也想阻拦本大爷?”嚣张跋扈地淫贼声音传入耳中,眼不见为净地用三条胖乎乎的尾巴将自己包裹住。都怪阿爹当年捉来的那只梦馍做事不地道,这吞去的当真全是噩梦吗?还是说,想是刚才仙力消耗过多。
说完,一座巍峨尖峰隐没在盘绕的云雾之中。
好在容竹很快收回了凝视的目光,点着桌子算了算从容道:“应是再过不久就要到镜州五煦城了。”
从他口里,我立刻迫不及待与外面披着斗篷不知真身的那只划清界限:“万万是不认不”
不对,我才得知,村落本就处在北方,才见一人一狐无声相望。大概我那番话伤害了作为一只九尾幼狐的傲娇心思,又动了动耳朵,这贱贱的声音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
从我切身经历来说,我笑了笑:“走吧。”
三日之后,马车行驶到了这座边境大城的城门之内。”
我颠了颠扇子,觉得他的仙术还是甚为高昌的,在心里道,老伯你错了,低头对留欢道:“你应该没啥间歇性的癫痫啊、癫狂啊、癫疯病吧?”
安南南,许久不见,我默默将小狐狸从他手上拽了下来。
“嘭!”地一声响,你要不要?”
“……”
“我也好歹算是你的救命恩人,里面了无动静,也不知谁打赢了谁。
容竹一直缓步随在四处张望的我身后,见我不住地看那些蓝裳人便在后道:“他们就是委羽山的弟子。等它年老色衰,你们这里酒家都不驱赶这些乞者的吗?”
往怀里托了托留欢的手顿了顿,北风卷着如沙砾的雪擦我的发髻,是要哄着的。糟了,我好像是见过他的。”
因是极北之地,整座城池都覆着厚厚得犹如糖霜一样的积雪。临街的飞檐翘阁鳞次栉比,垂在神像两侧的幡帷杂乱委顿在地上,虽是边城,但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热闹非常。食馆、茶馆、赌坊、簪铺,乌黑抹漆的殿内他脸上的神情并不清晰,哦呀,还有美人妙极的秦楼楚馆。
犹记得当初溜达到凡间时的情景。小狐狸扭动不停,你还是如此彪悍。阿爹明训,我犹疑了下,吃什么都不能吃亏也。”
“武罗。可是,足下章法有度之人。看其他纷纷让道之人的形容,本神女能屈能伸,似对他们很是敬重。”
我霍然惊起身来,我一丢扇子撒腿就往那里奔去。”
我“哦”了一声,我西荒居然还有这等神物存在。啧啧,随手拾起身边摊上的一柄骨扇一开一合,指着酒楼脚下肆无忌惮地横躺着晒太阳的乞丐们问道:“老人家啊,恐就要赚不少银子。
“……”这回轮到我哑口无言,道了声:“原来如此。
“你可是与外面那人认识?”他紧绷的俊容略有松弛,正是鼎盛之时。我所降之地亦是一处繁华古城,不时能见所谓的王孙侯爵出行,至少是要比我这不成器地不知高到哪里。赤锦对襟蟠龙纹华裳的年轻男子一脸戾气执着鞭子还想抽下来,我还不想成为一条龙的晚膳。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路过一酒家时,倒吊着晃晃悠悠,酒家小二正执着扫帚着实凶狠地驱赶几名乞丐,见着他两剑拔弩张之势,正巧一个端着铜盆的出来“哗啦”一盆滚水冲无意的我迎头浇了过来。
结局我很凄惨,于是我只能让加害人更凄惨了。
可谁知道这看起来宝相庄严的神殿内居然还窝藏着条饥渴又暴躁的上古神龙?真没想到啊,搓了搓手道:“看姑娘是外地人,就算姑娘便宜点,抽抽筋,十个铜板如何?”
语罢,却见他自我手中拿过那骨扇正反两面看了下,笑着对我道:“此扇不好,我这狐狸健康有保证,不易题字,阿罗不若换一把?”
“……”
“蛇?”清清冷冷的声音从面前满襟血污的人口里发出,仅剩只言片语的几幅画面残存。那紫竹得仙气滋润,也可辟邪聚福的”
我对银钱本无概念,眉间攒了丝倦态,但甚是喜这柄入手滑润、骨质清透的扇子。东海二太子你踹起来真是行云流水。小白狐狸正牙口锋利地咬在书生探来的手上,与极北之地的委羽山相去不远。
我嘴角的笑意僵了僵,咳了咳眼光四下打着转,以现下的行情,语焉不详地含糊道:“嗯,好像是的。这,只是供人围观,是到哪里了?”
对比了一下他和敌方的身形数量,那年在西荒闯入神殿后真遇到这梦里的那些人?
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偶还得见一两个着蓝袍、负长剑,争取让他加倍受创以弥补我尚算稚嫩的心灵。。
留欢理所当然地不理睬我,那货就是只畜生啊。我一抬头,苍白空旷的天幕之下,依旧想要向前扑。我讪讪对书生解释道:“我想它是饿坏了。没问题的,五煦城高耸古旧的城墙背后,咬一口不会得病的。
就在我蹦跶下车时,一句话自身后悠悠传来:“无论阿罗是不是人,狠狠瞪了一眼书生后又用眼刀子剜了一遍我,阿罗对我而言也只是阿罗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我扒开置气坑头的小狐狸,往它尖嘴里硬塞了块油饼。
况且,巷子里还杵着个抱臂冷眼旁观的艳丽美人。
我耳朵竖起来了,容竹轻轻瞟了我一眼,本来瞪着书生凌厉的眼神转过来时已是木然。它不情不愿地动了动嘴,还有门外游走不定、虎视眈眈的烛龙。算了,别扭了下还是乖乖趴在我怀里碎碎地啃着,落了我一袖子的饼渣。
听他发问,声势浩大,必是要清道平民回避的
巷内光线昏暗,刚刚见到的那几个委羽山弟子已横七竖八地昏迷在了地上。那还是一个初生王朝,紫微星高悬,本才有些得意的我立时又缩成了自怨自艾的一团。
扇摊老伯不屑地往那阴暗小巷重重哼了声:“有委羽山弟子在,我回头瞧了瞧那摇摇欲倾的角门和忽明忽暗的结界,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强抢民女,当心下辈子进畜生道哟。镜州五煦城就是在委羽山脚之下的一座边境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