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微光从斗篷与浴桶的缝隙之间透入,照的黑暗的浴桶之内水波潋滟,柔软纤细的腰肢在水波中荡漾,这么一丝微光更衬得肌肤如雪滑腻。
也不知道女子身上本来就香甜,还是水中加了什么东西,就这般隐在水中,他似乎也能够闻到一股子好闻的香味儿,不似青楼女子的百花争艳般的热烈,更不是窑子里那劣质刺鼻的脂粉味儿,更不是母亲或者哪家小姐那馥雅芬芳的味道。
而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香甜。
齐裴云微微闭上了眼,不由自主的将头往上仰了一些,不是他想轻薄人家姑娘,是他快要透不过气了,反正这边有披风挡着,他漏个鼻子出去透透气也不会被人瞧见。
额头渐渐浮出了水面,柳白鹭的一丝秀发触到了他的眼皮,微微的有些痒,他动了动脑袋,一丝异样的触感让他僵直住了身体,一丝鼻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柳白鹭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那人在做什么!
她在水下的手倏然松开来一转手捏住一块肉就拧了起来。
柳苏氏着急忙慌的检查女儿的脸,见她猛地脸红了,便转头看向了跟着进来的张三等人,寒着一张脸,道:“这屋子就这么大的地方,能不能藏人看的可是清楚的很了,你们可以出去了吧!”
张三早就将这狭小的浴室看了一圈儿,着实是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窗户也推开来看了,不到两尺的小夹道连个人都藏不下,他把目光转向了柳白鹭,盯着浴桶,道:“还请柳姑娘先出来。”
柳白鹭眨了眨眼,看到柳苏氏对她使眼色,愣了片刻,面色倏然发白,她泪盈于睫,颤声道:“你们是要逼死我才甘心吗?你们真的要逼死我吗!”
美人儿垂泪,本应该是极为美的,本应可以蛊惑人心的。
可是张三却是不为所动,只沉声道:“还请柳姑娘出来。”
柳苏氏搂着女儿含泪道:“你们也欺人太甚!我们老爷如今这样,就可以任由你们欺凌了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张三对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道:“正是有王法,所以才要搜上一搜,莫让贼寇走脱了。”
林家嫂子看着披在柳白鹭身上的上好织锦缎斗篷,笑道:“柳姑娘,你如今也穿上衣服了不是?就这般站起来,我们谁也看不到不是?姑娘还是别那么矫情了。这边关跟你们京城可大不一样。寡妇再嫁那是常事,便是女人偷汉子,只要丈夫不追究,谁也不会说什么的。”
柳白鹭惨白着脸看着林家嫂子,转目再看一个个瞪大了眼准备看美人儿出浴的张三与众位兵丁们。
这些与驻扎在城外的永定军不同,这些人是熊唐县的守备军,守卫着熊唐县的安危,平日里仗着身份作威作福欺男霸女惯了的。
虽然不会很过分,可是遇到漂亮姑娘言语调戏是少不了的,这会儿有机会看一个美女出浴,而且还是曾经名动京城的名媛淑女出浴,又有谁舍得离开?便是站在外面进不来的也都探了头进来要看,一扇屏风就这么在众人的拥挤下摇摇欲坠。
因着地方狭小,张三就站在浴桶一步远的距离,手握长刀垂在腰间,明晃晃的刀尖正对着浴桶。
柳白鹭将屋子里的人环视一圈儿,直觉的怒气蹭蹭蹭的往上升,纵然柳苏氏暗地里掐了她的胳膊,她还是忍耐不住地豁然起身一探手就抓住了那明晃晃的刀刃。
一条洁白莹润的藕臂猛然探出来,那纤细的手在刀下微微颤抖,一滴滴的血顺着刀刃儿滑到了刀把上,张三吓了一跳,猛然就松开了手。
“白鹭!”
柳苏氏吓坏了,柳白鹭这般一动作,整条右手臂与半个肩膀就这般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这名声真真的就毁了!
十指连心,柳白鹭岂能不疼?只是怒火已然盖过了疼痛。
她咬着牙将刀提起来放到了浴桶之上,转而伸手握住了刀把看了众人一眼:“你们要看着里又没有藏人,可要看的清楚了!”
语毕,她提起刀来冲着浴桶之中一顿猛扎。
“白鹭!”
这样的不管不顾让柳苏氏白了脸,哀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柳君阁及时冲了进来接住了柳苏氏,可是看着柳白鹭的动作,他也险些站不住脚。
这般数十刀下去,上好的织锦缎斗篷被扎成了透明窟窿,如今柳白鹭是在里面站着,若是扎到了自己可怎么好?而且,而且她生生的露了一条手臂与肩膀在外面!
柳白鹭含愤挥着刀,一刀一刀狠狠的捅在了斗篷上,每一刀都让下面的齐裴云胆战心惊,却又不敢有什么动作。
他在边关生活了多年,自是知道这里风气极为开放,对于女子也没有那么苛刻与挑剔,可是尽管如此,张三等人在这里看到她一条手臂不算什么,可若是自己从浴桶里出来,可真真的就毁了她的名节了。
柳白鹭终究是名弱女子,手上又有伤,含恨之下也只勉力捅了二十余刀便疼的将刀掉落在地上。
张三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柳白鹭这般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斗篷眼见被捅成这般模样,便是柳白鹭自己不受伤也难吧?
他连忙上前去将刀捡起来,对着柳君阁拱了拱手,勉强笑道:“柳爷,得罪了。我们走!”
诸位兵丁意犹未尽的转头看向柳白鹭,却见她那白花花的藕臂已然被柳苏氏脱下袄子给遮挡住了,不禁悻悻的跟着张三走了。
林家嫂子看着破碎的斗篷,忍不住上前抚摸那镶嵌在边缘的灰色毛皮,颇为惋惜的叹道:“好好一个斗篷给弄成这样了。哎,你们还要不?不要的话我拿回去改一改,补一补,给我闺女用。上面的毛是什么毛?怪软和的。”
柳苏氏急急切切的撕下了自己的中衣下摆给柳白鹭包扎手,哪儿顾得上搭理林家嫂子?
柳君阁却是转身送人去了,今夜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家嫂子见没人理自己,窃喜起来,紧紧抓着斗篷就开始往外拉扯。冷不丁的,拉不动了,她一抬头,对上柳白鹭那双冰冷的眸子。
柳白鹭紧抿着唇,道:“这斗篷不能给你。”
林家嫂子不肯撒手,这好东西可遇不可求呢,她手上用力,道:“这东西都破成这般模样了,想来你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再要了,与其扔了,还不如便宜了我不是?”
柳白鹭死死抓住身前的斗篷,不让林家嫂子拽动分毫:“这斗篷补一补还能用呢,我们为何要扔?”
“真真小气!”
柳白鹭的死犟脾气林家嫂子算是见识了,就为了什么名节,就把这好东西毁成了这样,真真是糟蹋东西。要她说,裹着这斗篷出来就怎么了?别人什么都看不到不是?
林家嫂子依依不舍的松了手,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浴室,又在霜降防贼一般的目光下将柳白鹭的卧室狠狠的打量个遍,方才出了门。
外头的李家嫂子见她出来了,连忙跑上去问道:“刚才张三她们出来了,问他们看到了什么也不说,你跟我说说呗。”
林家嫂子咳了一声,在李家嫂子,王家嫂子与张家嫂子等人的目光中骄傲无比的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太子太师家里头的就是不一样,你们说说,这不是抄家了吗?按说当是比咱们家还不如的,可是这,屋里的摆设啧啧……”
林家嫂子摇头晃脑起来,吊的李家嫂子拧着她的胳膊道:“好了,好了,走,去我家喝杯茶去,咱们慢慢说。”
张家嫂子笑道:“我去家拿瓜子儿去,横竖睡不着了,咱们聊天儿去。”
王家嫂子跟着说道:“我今儿个蒸了一些点心,走走走,去我家去。李家嫂子拿上拿上你们家茶叶,我回去烧水去。”
林家嫂子觑了众人一眼,掩口笑道:“你们家老头子呢?不怕他们找别人暖被窝去?”
李家嫂子一瞪眼:“他敢!我不骟了他!”
柳苏氏心疼的看着柳白鹭手上的伤口,眼睛似是不经意间扫过破破烂烂的披风,搂着她的肩膀就要往外扶:“白鹭,快快出来,母亲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水下有一个人,怎么能让母亲在这里?柳白鹭摇摇头,道:“母亲先出去吧。女儿先穿衣服。”
柳苏氏面色微微一僵,担忧无比的道:“这怎么可以?你受伤了,这手可是招不得水的。你打小就爱干净,不喜欢人近身,贴身的衣裳也要自己洗,可是你现在不能沾水,你不要霜降伺候,母亲帮你穿衣,你还嫌弃母亲脏不成?而且你刚拿着刀乱戳一通,万一身上有伤可怎么办?”
柳苏氏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柳白鹭若是再坚持下去就要引人疑心了,可若是就这般出来,她又怕柳苏氏看到了里面的人。
正在犹豫之间,她忽然感觉到身下水波流动,她身下的衣裳被人动了动,她不再坚持,犹豫,用受伤的手轻轻一拨,披在左肩头的披风滑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