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屏风隔开的狭小沐浴间里,柳白鹭死死捂着胸口与身下的衣服,她如今是顾得上面顾不得下面。
一进水,衣服便漂浮了起来,露出了丰润滑腻的腿来,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将衣服压下,只是肩头的衣服没了束缚,立时便滑落下来,露出圆润香肩。
柳白鹭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希望林家嫂子赶紧过来,查完了,就走。可是只听那林家嫂子进屋后一转脚,去了花厅。
这间东厢房一共三间,中间狭小的空间是客厅,左边是卧房,右边是花厅。花厅里放置了一个百宝阁,一张罗汉床,靠着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绣架,窗前摆放了数盆不知名的花草,在这冬日里竟然长得郁郁葱葱。北墙前是一张书桌,书桌之后是满满一架子的书籍。
这地方虽小,布置的却是着实的雅致的紧。
最最让林家嫂子移不开眼的不是那价值千金的书,也不是百宝阁上看着精美无比的瓷器雕刻摆件,而是窗前绣架上的一副山水图。
烛光辉映,真真是让人觉得这水在流动,树叶在摇曳,山中亦是有着珍禽异兽掩映其间。
柳苏氏寸步不离的跟在林家嫂子身后,一边还怕她从女儿房中偷东西,一边转头看向卧房那边,外面闹腾的这么厉害,女儿怎么还不出来?这么长的时间怎么也应该穿好衣裳了吧?
这花厅一目了然根本就藏不下人,林家嫂子偏偏留恋在此,转头看到柳苏氏的目光,笑道:“柳太太,你若是不放心,就过去跟你闺女说一声吧。反正这屋子里也就你我二人,若是有什么事儿,我权当不知道好了。”
柳苏氏被林家嫂子这么一激,倒也顾不得忧心,索性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看着林家嫂子,道:“没关系,你慢慢看。”
林家嫂子粗糙的手摸着那副绣了一半儿的山水图,眼睛落在了那放到一旁的细如毫毛的绣花针上,她捻起针来眯眼去瞧:“哎呦呦,到底是大家出来的,这么细的针我可是第一次看见,这线,咦线呢?啊!在这里,我差点儿看不见呢,怎么这么细?”
林家嫂子的看着飘荡在银针尾端的细线,一呼一吸之间,那线便漂浮了起来。
若是以往,柳苏氏应付林家嫂子那是手到擒来,可是今日事关女儿名节,她也淡定不下来了,柳苏氏拧着帕子含笑道:“那线是要用上等的丝线分成十六份。手艺最好的,分成十六份的丝线每一条都是一样的粗细。”
林家嫂子讪笑一下小心翼翼的将针放了回去,这东西,若是不小心粘在自己身上,扎到了可就不好了。她又环视了一下屋子,叹道:“你们这里好东西真是不少。”
柳苏氏的笑容僵硬了起来,拿起帕子掩口咳了两声。
偏生这林家嫂子听不懂,仍旧东看看西瞅瞅。
这浴桶本不是很高,只到柳白鹭的腰际,圆桶的浴桶空间极为狭小,她尽力缩着身子,不让齐裴碰到自己。
就这么半蹲在浴桶之中,时间一长,她的腿就麻了,偏生那林家嫂子还不进来,柳白鹭悄悄的挪动了一下脚,却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
“啊!”
柳白鹭猛然惊叫一声。
齐裴云的伤其实并不重,只是疼的厉害,加上流血过多,他早已有些神智不清,乍一进入这温水当中,脑子立时就迷糊了起来,只是到底还是保持着警惕心,柳白鹭乍一叫,他立时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往水里滑了进去。
柳白鹭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齐裴云滑进去,然后鼻子一酸,才察觉到磕在了浴桶边沿,她疼的眼泪鼻涕一把的,立时就伸手捂住了鼻子。
“白鹭!白鹭!你怎么了?!”
听到动静的柳苏氏跳了起来,三两步跑进了卧房。
林家嫂子眼睛也是贼拉亮了起来,大步一迈,竟是比柳苏氏快了半步进去。
张三的刀本是收了起来,此时一听里面有人叫起来,立刻抽刀而出,一把推开拦着门的柳君阁带头冲了进去。
别家此时也都搜查完毕,李家嫂子与王家嫂子相携而入,两人的目光在院子里雕工精美的抄手游廊滑过,最后盯在了敞开的正房门口。
正对着门的墙下摆放了条案,上放着细颈长瓶,瓶子上面没有丝毫的花纹,却在灯火之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条案前是一张八仙桌,八仙桌两旁是两张圈椅,那月牙扶手两端饰以精美的花纹,端庄凝重。搭着绣工精美的椅搭,这布料不见得多好,可是这在灯火下,那椅搭上的花却是活灵活现。
桌子上放着一套青花瓷的茶壶茶碗,那大盖碗儿是她们平日里不怎么见过的,自然也就分不出好坏来。
先前张三等人堵着东厢房的门,李家嫂子等人看不见这里的样子,只好在游廊下将正房好生看了又看,待到东厢房传来惊叫,张三等人冲进去之时,李家嫂子与王家嫂子对视一眼,齐齐往东厢房跑去。
柳君阁拦不住张三,还拦不住两名妇人?他往门口一站,怒道:“都回去!”
李家嫂子哪里理会她?一双眼往屋子里一瞟,就看见了桌子上那碟子点心,她捅捅王家嫂子,低声道:“看见没?那点心,在千味楼可是要卖五百文一斤呢!这家人不是被抄家了吗?”
五百文足够她们一家七八口人一个月的开销了,王家嫂子眼神闪烁道:“破船还有三分钉呢。哎,你家二小子不是还没定亲呢吗?他家姑娘刚刚被退亲了,你不试试?”
李家嫂子瘪了瘪嘴,道:“人家哪儿是姑娘?那可是小姐!大家千金,怎么会看上我们家老二?”
王家嫂子掩口笑道:“你是怕人家小姐不是完璧之身吧?”
李家嫂子嗨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大自然:“这有什么呢?咱们这里,寡妇再嫁那是常事儿,这也不过是被退亲。我就是怕人家看不上我们家老二。柳家小姐被退亲的时候咱们不是在呢吗?人家周家还打算将柳小姐抬回去当姨娘呢。”
张家嫂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站在两人身后嗤笑道:“正房夫人一夜之间变成了姨娘,啧啧。”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权当眼前的柳君阁是透明的,这柳君阁本是太子太师,书香传家,又怎跟这些三姑六婆打过交道?他此时被气的浑身发抖,却硬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霜降可是不管那么多,她寒着一张小脸儿怒斥道:“你们这些个三姑六婆,平日里说别人家的事儿也就是算了,今儿个怎么嚼舌根子嚼到我们家小姐身上来了?我们家小姐来这里三年连门都没有出过,你们见都没见过,怎么就这般红口白牙的辱人清白?”
李家嫂子哎呦呦的笑了起来:“我们那儿辱人清白了?我们说什么了?你们家小姐是被人退亲了是吧?那周家也说了,是你们小姐看上了人家周公子,才强取豪夺的。”
“他们那时为了退亲往我们家小姐身上泼污水!我们家小姐可是京城第一名媛!京城谁人不道一句‘娶妻当娶柳白鹭’?当年我家小姐不过十二的年纪,那求亲的媒婆都踏破了我家的门槛!皇子皇孙都有,那周家少爷,若不是看他心诚,我们家老爷岂能答应?”
霜降气的满面通红浑身颤抖,上次周家的桂嬷嬷退亲,她就想指着桂嬷嬷的鼻子骂了,只是当时被小姐给拦住了,任由周家人颠倒黑白,此时又怎么能否容忍乡野农妇对小姐的污蔑!
王家嫂子往门里瞟了一眼,人太多,屋子里地方不大,一些兵丁便留在了卧房门口,她掩口笑道:“那是以前,现在么,呵呵……”
花厅到卧房,与门外到卧房的距离差不了太多。
七八个人就这儿一拥而入的闯进了狭小的浴室。
柳苏氏比林家嫂子慢了那么一点儿,又比张三快了那么半点儿,她在跑的时候已经反手解下了披风,她又比林家嫂子熟悉这屋里的事物,一进去便直奔了浴桶那边,将披风围在了柳白鹭的肩头。
待林家嫂子的目光转向了浴桶,张三等人冲进来的时候,就见那样一个美人儿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众人。
没有期待中的美人儿出浴图,可是这样裹在带青色披风之下,泡在浴桶之中的美人儿更是让人的眼睛都挪不开来。
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饱含泪水惊恐无辜的看着众人,满头的秀发因着刚刚那一下滑落几许下来贴在了脸颊处,为这张清纯干净的脸平添了几许娇媚。
柳苏氏紧张的看着柳白鹭,颤声道:“白鹭,发生了,什么事?”
柳白鹭身子斜斜的倾在浴桶边沿,因着一手捂着鼻子,胸前的衣服早就不知道滑落去了哪里。
水过了这么久已然凉了下来,那凉丝丝的水波带着继续发丝在她胸前撩拨着,柳白鹭的面色发白,她想动一动,离开身下那个人,可是腿不知怎的使不出半分力气来,看着母亲紧张的双目,她按下了别的念头,微微摇了摇头,松开了手,哭诉道:“不小心滑了一跤,碰到了鼻子,母亲,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