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众宫嫔都惊讶地张大了嘴,李隆基站起身仔细瞧着,这舞者腰上似乎并无绳索,怎会从天而降?!
那舞者手持两条渐变的五色绸带,身躯在半空中轻盈地转动,用飘舞而富有韵律的长绸表现着飞天的轻捷自如,双臂舒展,在半空中做了几个完美的回旋。
于昭容讶然道:“这是何人?当真能如列子一般乘奔御风么?”
李隆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舞女,喃喃地道:“南华真人(庄子)的书中写到,列子能御风而行,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人么?”
皇后和常曦见了李隆基的反应,相视一笑。常曦暗道:幸亏那个涎脸王爷能弄来这样的宝贝,据说南海上有一种极为坚韧的冰蝉丝,透明无形,可惜极为珍贵,非常难得。这涎脸王爷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那舞者伴着舒缓的曲子,在半空中飞舞翱翔,变换着各种姿势。
李隆基道:“此是何人?能作出如此精妙的飞天舞。”
皇后笑道:“这是教坊司新任的乐正!”
“哦?”李隆基颇为惊讶。
常曦忙补充道:“她叫湄儿,和奴婢同是教坊司刘乐正的弟子。”
李隆基恍然大悟,怪不得舞技如此精湛,原来是贞儿的亲传弟子。
皇甫德仪看着半空中回旋的女子,瞳孔慢慢收缩,湄儿?这可是老相识了!皇后当真是无人可用了么!竟将她拉出来分自己的宠,倒要看看她有何本事。
这半空中作舞的正是常曦的好友湄儿,也是皇后着力培植的新人,本来常曦怕湄儿卷入其中的争斗,是执意不肯的,奈何湄儿自己答允了皇后,其实这点常曦早应该想到,那日闲谈说起李隆基时,湄儿眉飞色舞的神情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华妃道:“这位乐正姓什么?”
皇后笑着道:“并无姓氏。”
“为何?”众人奇道。
皇后道:“她进宫时,幼时记忆全无,是刘乐正抚养长得的。”
皇甫德仪在教坊司多年也没听说过湄儿还有失忆的事,当下便微笑道:“娘娘知道的好详细。”
皇后喝了口菊花酒,片刻后矜持地说:“本宫处理六宫事宜,当然要谨慎小心的好。”
李隆基刚想出声询问什么,湄儿从半空中降至菊花丛中,右手在身后轻轻一抽,那根冰蝉丝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身后的大树上滑落,掉在事先安排好的树后的数名乐工手里。
纤细的赤足在地上轻轻一点,洞——声音悠长而富有韵律,竟不似点在地上一般,此时曲子从舒缓轻慢立刻变得急促有力,湄儿双手成礼佛状配合着快速的韵律从头顶到胸前迅速扭动滑下,身躯一摆一折,就像水中舞动身子的蛇般灵巧。如柔荑般的手,变化着千种万种的形态,纤美秀丽。
她每踏一个韵律,都会发出洞——洞——悠长的声音,这声音与亭中众人的心跳渐渐吻合,听的众人都是热血沸腾。
李隆基惊讶地想问王皇后她脚下弄了何种东西,竟能发出如此悠长绵远的声音,奈何每要开口,心就像是要跳出来了一般,只能强忍着好奇,继续闭言观看。
湄儿细长白嫩的手臂柔曼多变,随着赤着的纤足,做着大开大合地动作,曲调越来越快,脚下的韵律也越来越急促,听得众人心里突突突,竟似要从胸腔里冲出来一般。既害怕,又兴奋,想着这曲子快点停好让心舒畅下来,又盼着曲子永不停歇,如此一般兴奋下去,这种激愤烈扬的感觉当真快美不可言!
“咚——”丝竹之乐戛然而止,湄儿手变莲花状静止在花丛间,只余随一声悠长的鼓点,随风飘转,直上苍穹,久久不息。
“嘘——”众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平复了心跳,都觉口干舌燥,就像是自己也随着这音乐跳了一次飞天舞一般。
皇甫德仪看着湄儿的飞天舞,微笑道:“湄儿妹妹当真舞技精湛,与她教坊司同师学艺如此之久,竟不知她还有这么美的飞天舞,今天当真是沾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光呢。”
钟美人笑道:“想当初赵才人尚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之言,何况是一直勤练舞技的新乐正。”
皇甫德仪噗嗤一笑道:“赵才人的刮目相看,实则是蒙骗陛下,难道湄儿妹妹也是么!”
钟美人脸一黑,就想与她争执,被于昭容握住玉手,示意她不可多言。
李隆基听她说起赵才人的事情,微微不悦,却见皇后向湄儿招了招手,笑道:“舞的这么好,还不快来领赏。”
湄儿害羞的垂下头,莲步盈盈,走至亭前,躬身下拜。
李隆基温言道:“起来吧!你足下何物?竟能发出这般动人的声响?”
湄儿含羞带怯的起身回禀道:“是一面巨鼓。”
柳婕妤冷笑道:“巨鼓能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湄儿道:“鼓下是枚大缸,能让声音变大。”
华妃奇道:“竟有如此效用?!”
李隆基含笑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湄儿道:“这是奴婢的好友,常曦帮奴婢想出来的。”
“哦!”李隆基道:“原来是她,怪不得能想出这么古灵精怪的招。”
常曦听李隆基调侃她,吐了吐舌头。
王美人凝神观察着湄儿的周身,她心思细密,到不在意湄儿足下的声响,她如何飞在半空中到是可堪怀疑,哪知瞧了半天,一丝破绽也无,便声道:“你为何能在半空自由飞转?”
湄儿道:“奴婢自幼时开始修道,得高人指点,会御风之术,但那高人曾言,吾乃凡夫俗体,每行御风之术,十年之后方可再用。”
王美人听她说会御风术,刚想让她再表演几下,随即就被湄儿的话堵住了。
李隆基惊讶道:“没想到你还会道术!这当真是令朕大为惊奇!”
李氏皇族,自诩为太上老君李耳的后人,所以整个大唐都崇尚道教,李隆基也是自幼喜欢读《道德经》、《庄子》等书,还将战国的庄子封为南华真人。
湄儿能歌善舞、又修行道教,件件都合了李隆基的心意,便对她很是喜欢。
皇后见此笑道:“三郎,自登基以来,每逢后宫选纳嫔妃,都被您以滋扰百姓之名制止,以至于六宫九嫔之数也尚未凑齐,不如多选几个知心可意的妹妹,不仅能为陛下解忧,亦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柳婕妤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将九嫔的位分封她?她不过是教坊司的一名小小舞姬,焉能一跃成为仅次于妃位的九嫔?”
郭顺仪淡淡地道:“柳婕妤失言了,陛下严令,不可再谈论德仪妹妹的出身。”
柳婕妤登时冷汗涔涔,她本想说湄儿,一时忘记了风露也是教坊司舞姬出身,抬头看了眼李隆基,但见他脸色铁青,就要发作,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道:“臣妾一时失言,不是有心的,望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