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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逆风(2)

我在发布会上勾勒了这次环球的航线。预计2007年1月1日从上海启程,途经香港、雅加达、好望角、巴拿马,横穿太平洋,归航中国,历时9个月,航程3万多海里。有几处地方我特别想去,尤其是郑和下西洋的那一段航程。600年前,中国在海洋上划开一道巨浪,但是在世界历史上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郑和就像一个时光里的过客,除了炫耀国威,他传播了多少中华文明?我渴望能亲身解读郑和的历程,并且超越他的路线,为中国人写下航海的新篇章。

“中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理应成为海上的大国和强国。千年来,中国人一直对海洋保持着探索精神;一百多年前中国历史的改写,缘起也是来自海洋。海风吹进锁闭的国门,吹开国人眼界,然而因为长久以来信息仍不够通畅,那广袤的蔚蓝色波澜,仍然在我们的视线之外,世界上重大的航海赛事几乎没有中国人的身影就是证明。

“我把帆船作为交通工具,我需要驾船研究土著艺术,从非洲到印第安,再到玛雅,驾船可以去那些乘飞机去不了的岛屿,航海,把我和世界上最偏僻的角落联系在一起,我可以停泊在任何一个艺术的港湾。

“我们与大海的距离,主要是我们的心与大海的距离。海纳百川,使所有的生命都源于大海。我们不是出海,而是回家。即使没有新大陆和黄金国,我们一样还是要到海上去。我希望中国人也能走向海洋,环游世界,探索冒险,领略海洋博大的胸怀,融会海洋文明。我希望做第一个环球航行的人,但我不希望是最后一个。”

说完这些话,我有些动情了。心底波涛汹涌。我看到台下掌声雷动,我感觉那声音把我和梦想之间的距离缩短了。

但是,我错了。

我本以为通过一次新闻发布会,吼上那么一嗓子,会有更多人来关注我的梦想,我会得到更多帮助。但就像一块石头飞入黑夜中的大海,我连水中的涟漪都看不见。

“老墨,不是我不想帮你,就算拿一百万,对我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在你老弟面前,当哥哥的还能小气不成?主要是这事儿太危险了,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你在海上有个三长两短,钱丢到海里是小事儿,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怎么跟一帮兄弟们交代?”听到我的航海计划,一个朋友说出了这番话,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真正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如此盛大的发布会,如此众多的重量级嘉宾,如此密集的媒体报道,已经把我推到了所有人面前。“翟墨,你不是要出发吗?什么时候走啊”、“翟墨,你怎么还在北京啊,该不是害怕了吧”、“翟墨,你这个骗子,什么环球航海,只是一个噱头、炒作”……如果我不能兑现自己的诺言,过不了几天,这样的声音就会出现在我耳边,可是我口袋里还缺差不多50万的真金白银,这我是变不出来的。

我恼怒地挥拳往桌上砸去,我不要被别人看不起,我是言出必行的男人,在我这里,没有反悔,也没有退路!

可是,钱在哪里?!

这时,央视《文明之路》栏目组的电话,出现在我手机上。

5.加盟央视

“我们栏目组本来只有陆地和空中拍摄队的,但是参加了你的活动之后,我们想邀请你加入进来,作为海上拍摄队,一起完成这次电视行动。”

电话那端的声音非常诚恳,来自中央电视台《文明之路·世界文明环球纪行》栏目组的总导演亓克君。他说,我的环球航行新闻发布会后,他们做了一些了解,知道我在拍摄和航海方面的能力,而且对我同时身为画家也很感兴趣,“你肯定是兼具艺术视角和现实视角的,我们觉得你非常适合这样一个身份。”

后来我了解到,这个节目可以用“巨无霸”来形容。这是全球范围内第一次运用电视手段全方位展示世界各主要文明的电视采访大行动;是一部由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中国社科院世界文明比较研究中心、中视传媒联合摄制的长达260集的大型电视系列节目。在一年多的时间里,节目组将穿越世界六大洲50多个国家,预计行程将超过20万公里。

而最吸引我的是,我可以作为其中一员,把我的海洋理念传达给上十亿的观众,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不容我的大脑有片刻犹豫,我立即答应下这项差事。

几天后,我从央视拿到了拍摄的设备,美中不足的是,节目组也没有资金。钱,依然是我这个计划中最大的缺口。

“有了央视这个组织,你还担心找不到投资?”朋友一句话点醒了我,这似乎像一个预言,为数日之后杨军的出现打下一个伏笔,也成为“子午线号”更名为“日照号”并能够扬帆起航的第一缕清风。

2006年11月26日,《文明之路》节目组特意为拍摄活动举行了一个启动仪式,我作为拍摄组成员,带着我的环球航行计划出现在会场,来参加活动的嘉宾、媒体,有些参加了长安俱乐部那场,见我再次出现在这里颇感惊奇,我只好笑着跟他们解释了一下事情原委。他们便祝福我说:“老墨,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坚持到底,而且做得最好!”

这句话又应验了。实际上,陆地和空中两支队伍因为道途实在艰险,不得不中途停止了拍摄活动;而我得海洋便利,最终顺利完成了拍摄。环球航行回到中国后,我看着自己拍的片子,路途中的一切又浮现脑海,我回顾着一个个亲身走过的地点,嘴边带着笑,眼睛里不知何时却噙满泪水。

哎,激动了!

6.日照,梦想起航

朋友的话没有错。因为加盟了央视节目组,我的名声陡然响亮许多,朋友们都打电话发短信:“好家伙,什么时候成了正规军了?”其实我内心波澜不兴,“正规军”的光环再耀眼,那颗为梦想而跳动的心才是最令人激荡的。

而此时,起航的地点已经确定在日照了。

期间我与日照有一些渊源,时任日照市长的杨军给了我极大的帮助,“日照号”也由此得以起航。

日照是一座很美的滨海城市,而且这里是帆船赛、航海活动的重要举办地,2007年中国首届水上运动会在这里举办,日照是目前中国水上运动一大基地,也是全球水上活动的大本营之一。命运就是这么有趣,我人生的无数个起点都和家乡有关,出生、成长、学画而转折,乃至第一次见到海洋,都是在家乡完成的,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挑战,或者像其他人认为的“壮举”,千回百折又回到了山东。

得知央视将举办这次拍摄活动新闻发布会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了杨军。他在青岛任职期间就一直关注着我的航海梦,我们因为航海而结缘。他给我留下很直爽的印象,身材魁梧、行走如风、眼神坚定、雷厉风行。凭直觉,我想他也许会助我一臂之力。

杨市长果然迅速给了我答复,他表示,想把这次拍摄的起航地点就选在日照,并很快与我相约见面。

杨市长走路带风,远远地就跟我打招呼。他是个非常挺拔的人,西装革履,面如满月。杨市长做事雷厉风行我早有耳闻,我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从内心对他也多了一份敬佩。

得知我的来意,又听了我的计划,他频频点头,没有打官腔,而是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忽然问我:“既然这么艰难,你为什么还要坚持航海呢?”

“这是我实现梦想的一种方式,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梦想,而我同时也在为中国人圆一个梦。”

对面的汉子眉头一展:“好,有魄力!如果你有需要,日照会给你做好服务工作!”我顺势请他去看看“子午线号”,他也很高兴地答应了。

过了几天,杨市长真的来到了“子午线号”,并且带给了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日照决定支持这次环球航行,日照将提供给《文明之路》99万资金,其中有一半将作为我航海的费用!

而他对于这次环球航行的认识,更让我受到鼓舞。

“翟墨,这次环球航行其实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备的成果!”他说,所谓天时,就是在中国举办奥运会期间,青岛承办其中的帆船项目,让全世界都关注中国的体育,关注中国的水上运动,而环球航行正是中国人证明自己能力的一个大好机会;所谓地利,日照拥有近10平方公里的奥林匹克水上公园,有一流的世界帆船锦标赛基地,在日照城市建设、配套设施上,都有能力实现这样一场挑战;所谓人和,是日照市民对于航海运动的期待,是整个日照市委市政府领导班子对于航海运动的重视,对于海洋文明的景仰与发扬。

见我欣喜之情洋溢而出,杨军拍拍我的肩膀说:“翟墨,我要对你提一个要求。对你的航海,市里也有不同意见,觉得一个人去闯荡大洋,没有任何安全和援助措施,危险性很大,从来没有哪个中国人做过这个事情,没有先例,大家都为你悬着一颗心、捏着一把汗。所以我必须要求你,也是全市人民的要求,你必须安全、顺利地完成这一次挑战!”他接着又说,“其实我要再年轻几岁,我也想像你这样,驾一条船去探探险咧!”他的话又让我笑起来。

“你看,日照这个海,多美!”他眼睛眺望远方的海面说,“日照是一座滨海小城,渔业、海洋旅游都非常发达,但是几千年来,我们的海洋文化还远没有发展起来。仅仅是靠海吃海还不够,还应该从海洋中汲取一些精神,去创造一些关于海洋的历史。我相信你的远航,是日照海洋文化的一个新的开始,会在日照的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这同样是日照人海洋精神的体现。”

我看着杨军,这个中年汉子动情地看着眼前辽阔的海面。他转过头来对我说:“你知道日照现在正在打造‘水上运动之都’吗?你的这次航行,同样也是日照的梦想之旅。海洋以其广阔的胸怀养育了两百八十多万日照人,我们应该有大海一般的胸襟,也应该如大海一般拥有辽阔的梦想。你以后就是日照海洋文化的代言人,这一百万就算是日照人民对你的投资。在会上我可是拍了胸脯的。你要是砸了锅,不光辜负我的信任,也让大家的钱打了水漂,辜负了日照父老乡亲的信任哪!”

说这番话的时候,杨市长眉目之间英气勃发,他很坚定地看着我,让我感受到肩头沉重的担子。“翟墨,你不用谢我,你应该谢谢所有日照人民,而且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一定要想想我们在期待着你安全回来!”

我自认是一个内心非常骄傲的人,但是在“子午线号”上,在那刺骨的寒风里,杨市长的那番话让我久久回味,心里涌出激动而温暖的热流。他在“子午线”上来回走动,仔细地看了我的船,然后说:“是条好船,我建议,这艘船就叫‘日照号’如何?有两层意义,第一,它航行到哪里,就会把日照的名字带到哪里;第二,太阳永远照耀的船,也可以给你带来好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不点头的呢?

7.出发前右手骨折

2007年1月6日,是计划中“日照号”正式起航的日子。

我在扳着指头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就像孩子等待节日,又像一个新郎官等待洞房花烛夜。我莫名其妙地兴奋着,连朋友们都看不下去了:“老墨,你别这么整天喜气洋洋的,不就是出个海嘛,大老爷们搞得像不正常似的。”爷心情好,爷不跟你们一般计较,我自顾乐着,同时也抓紧筹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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